钟薏顿住,眉心一拧,踹他一脚:“你又装什么?”
他没醒,仍闭着眼,像陷入梦魇里挣脱不开。
钟薏收回脚,取了药膏与纱布,重新蹲下。
她手起手落,擦过他伤口时刻意用力,像是要把火一并发出来。
他没动,只呼吸变重,喉间偶尔逸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盯着他那张脸看,生出极深的不耐。
他喘得太慢,每一口都像刻意压着气声,一下一下窜进她耳里。
她烦得厉害,手上动作更重。
直到换到左臂——
手才刚扶住,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声音极轻,带着高烧后的湿意,含着沙哑,好似还不清醒。
“漪漪……”
钟薏手指一僵。
她抬眼看他。
卫昭睁开了眼。
那双眼烧得潮红,发亮,神色却极清醒。
第86章 掐死(重修“死在漪漪手上……也算圆……
卫昭笑了一下,嗓音虚弱:“漪漪果然……还会疼我。”
“……我就知道。”
钟薏脸色倏地沉下去,甩开刚拿起的纱布,起身便要走。
却被卫昭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明明一身病,力气却大得不可理喻。
她冷声:“撒手。”
卫昭仿佛没听见,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鼻尖抵着她的手掌心,呼吸滚烫:“你刚刚……明明摸了我。”
“把我拖进屋,剥我衣服,还抹了药,漪漪……”
他嗓音哑到发颤,却藏不住骨子里的得意,“你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钟薏听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当场吐出来。
卫昭缠着她的手不放,低着头,要张口去咬她的指尖。
钟薏面色苍白,眼神却冷得像刀,剐过那张被病烧得扭曲的脸。
——他果真是装的,说不定这场病都是特意装出来给她看的。
胸口的火越烧越旺,烧得她理智尽失,眼前发黑。
“卫昭,”钟薏俯下身,伸手骤然攥住他脖子,“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杀了你?”
手指一寸寸收紧,骨节泛白,像真的要掐死他。
可男人笑得更欢了。
嘴角一点点上扬,苍白的唇扯得皲裂开,渗出血珠。
他没挣扎,反而顺从地仰起头,把脖颈毫无防备地送到她指下。
手冰冷,手下的皮肤却烧得发烫。高热将血管逼到皮肤下,青色脉络清晰浮现,滚烫而脆弱。
手掌紧贴他的喉结,滚动的触感一下一下,仿佛在催促她。
明明只是想要威胁他,可那股恶心又疯狂的念头忽然破土疯长,一点点侵蚀掉她最后的理智。
掐下去。掐死他。快一点!
“掐啊。”
他眼睛里逐渐蓄起湿意,眼角血丝密密,看她的眼神却仍紧紧缠着,如同窗外嘈杂不眠的落雨。
潮湿,炙热,绝望,密密匝匝砸在她心上。
“漪漪……”他声音哑得几近撕裂,“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
她没有应声,只是手指越收越紧。
对!她要杀了他!
现在、立刻、就在这间屋子里,把这个疯子亲手掐死。
让他再也无法打扰她!
她要把自己所有的愤怒、委屈、痛苦都倾注到掌心里。
动脉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只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彻底斩断这条令人窒息的牵绊。
卫昭呼吸一声比一声艰难,胸口起伏,却吐不出来。
可他依旧没有挣脱,反而慢慢抬起手,覆在她绷得发白的腕骨上。
力道极轻,温柔地收拢,像是默许。
来吧,漪漪。
杀了我吧。
掌下的皮肤一点点变色,发紫,青色血管凸起。
快!按下去,杀死他,让他闭嘴、闭眼、闭气,把这种疯魔一样的纠缠彻底赶出她的生命。
——可是……
钟薏指尖微微颤抖。
杀了他,她就能自由了吗?
卫昭断断续续吐字:“我如果死了,你是不是就会记我一辈子......”
不会!!
她在心底咆哮:我恨你,我恨不得从来不认识你!你死了,我连一眼都不会想起你!
痛,难受,几乎窒息。
只要能重新住进她心里,不管是活着,还是变成一滩烂肉。
总之能让她忘不掉,甩不开,就算睡梦里也会被他缠住——
这样一来,他就能在她身体里腐烂,在骨头里生根,她的余生会被他的影子、声音、体温,侵蚀腐烂。
“死在漪漪手上……也算圆满。”
他抵着她的力气,凑近,最后一句话几乎贴着耳骨说出来。
钟薏指尖发麻,骨节绷白。
温热的气息带着病气与血腥,钻进她骨头里。
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盯着她,像是夜里潮湿又不灭的鬼火,越烧越亮,快要烧透她整张脸。
两双同样通红的眼睛隔着一寸距离,对视、碰撞。
她心口像被烈火炙烤,翻滚着、绞痛着,呼吸都仿佛要被火舌烧断。
疯了。
他们都疯了。
钟薏盯着他,心底升起一个疯癫又绝望的念头。
——杀了他吧。
——就算要赔上一条命。
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就是该死。
杀了他,然后她们一起烂在这间狭小、潮湿、腐朽的屋子里。
让这无休止的纠缠、占有、痛苦、爱恨……全部葬在这间屋子里。
血气涌上头顶,像被猛火点燃的荒草,一路烧过五脏六腑。
颊边倏地一凉。
不知是雨,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卫昭忽然动了一下。
瞳孔开始涣散,嘴唇张开却发不出声音,脖子在她手里猛地一抽。
心跳慢了半拍。
空气被抽干,所有的雨声、火声、风声,全都停了,只剩她掌下那一寸皮肤,滚烫又僵硬。
钟薏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意识一片空白。
指节发麻,下一瞬,她手一松。
卫昭从她指尖滑落,整个人倒下,摔在地上。
钟薏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呼吸紊乱,嗓子一阵发紧。
她低头,看到自己刚才掐着他的那双手。指尖青白,骨节泛红,还带着他皮肤的热度,一直在抖,抖得厉害。
她盯着他——
他躺在那里,没了声息,脸色苍白如纸,脖子上的勒痕青红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