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也知她的顾虑,给窈窈轻按肩膀,道:“夫人,侯爷如今也不再因夫人姓谢,就冷待夫人,可见他已经过了这道心防了。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吧。”
窈窈点点头,她已经让郭夫人送信南下,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修书一封,跟着南下。
至于新竹前面提过的,请李缮出马让谢姝北上,窈窈有一瞬的心动,但现在,她没打算这么做。
谢翡和李缮有过节,李缮可以不迁怒她,却未必不会迁怒她的家人,她何须多此一举。
…
窈窈的信件到了上党驿站,又被小吏送到李缮这儿。
李缮正在和范占先看那冀州、幽州的领地,按变化更改谋划,萧西曹死了,他们速度要更快。
乍然看到信件,以及信上那漂亮的字体,范占先躬身退出屋内,留李缮一个人看。
而李缮将信拿在手里,摸着信封封口,许久,没有打开,就把辛植叫进来。
辛植:“将军可是检查好了?”
李缮没有回答,把信递给他:“发出去吧。”
…
……
也是这一日,冀州、幽州彻底大乱。
先是十几日前,范阳卢氏不敌“好胜军”,坞堡大开,与首领高颛共治范阳,幽州司徒家还想靠卢氏制衡,得到这个结果,震怒,举兵包围范阳。
冀州陈家也借这个机会,要讨伐高颛,领兵进入幽州地界,双方一触即发之际,高颛请卢氏牵线,率兵投靠了幽州。
有卢氏担保,司徒家欣然接受,收编了高颛在内的二千余青年,打算让高颛带着这些人,去打冀州陈家。
只是,还没等司徒家坐享渔翁之利,高颛和卢氏阵前叛变,又成了陈家的先锋军队,反过来领冀州军深入幽州腹地。
司徒家也因疏忽,接连失去两座城池,卢氏子弟有能干者,跟着高颛啃下了一座幽州城池,算是报复了司徒家前面的见死不救。
消息传到洛阳,朝中大吵,司徒家和陈家在朝中的人相互攻讦,甚至到丢鞋子的程度。
谢兆之忙得不可开交,日日不见人影。
与这个消息同时传到的,还有并州的两封信,一封是窈窈的,信中讲了李缮忙碌,未必能在月内送她回洛阳,她十分思念母亲姐姐,盼能相聚。
另一封则是上党郡郡守夫人郭氏,谨以友人的名义,请卢夫人、谢姝北上观光。
旁人或许不清楚,卢夫人是明白窈窈的性子的,她但凡能说出“十分思念”,说明并州有事。
卢夫人心惊胆战,一夜没睡好,好歹排除李缮软禁窈窈等可怕的猜想,但也知道,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日,她以自己病了为由,着人去薛家请谢姝回娘家,所有人都不曾察觉异样,谢姝挺着三个月大的肚子,回到谢家。
母女二人将窈窈的书信展开,谢姝踱步,心中惊恐:“莫不是那李缮欺负得窈窈不见天日?”
卢夫人:“不太应该,如果窈窈真是左右为难,这封信,也不容易发出来。”
谢姝松口气,她自是怕窈窈受委屈,不过卢夫人说得也对,能发信,就没到最坏的时候,看来是别的缘故。
她疑惑喃喃:“按说,我有孕的消息也发给她了,应当是收到信后才发的这封,郭夫人怎么也要我北上。”
卢夫人:“许是还没收到呢。不然,你就别北上了,你现在有孕,就算想,薛家也不会答应。”
“大抵窈窈是思念得紧,这一月月往后拖,真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自去瞧瞧她,也好安心。”
谢姝反复看着窈窈的字眼,琢磨着,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李缮要反!
如今朝中都被冀州幽州的战事弄得焦头烂额,再加上有一心讨好洛阳的李望,还真没人怀疑到这上面去。
要不是窈窈的信,谢姝也不信,她赶紧正正神色,压下心口震惊。
待回到薛家,谢姝伺候完婆母回到居中,薛屏已经归来,他身上带着酒气,笑眯眯走来:“听说你回娘家了,我怕你又一去不回,正要找一匹马追你去呢!”
谢姝扯着嘴角笑了下,面色恢复冷淡,越过薛屏,却被薛屏拦住。
哄了这么久,薛屏也难掩疲惫:“那日就是吃醉酒,我都把那婢子打发走了,天下无人说我有错,你凭什么一直对我冷脸?谢姝,我自认我没有对不住你!”
谢姝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无比满意的夫婿,感到一股冲天怒火。
既然薛屏连维系表面和平都不肯,谢姝也懒得装了。
她道:“我求你赶走莺儿了么?我说的是,你想要,你就留用了罢!我在乎的从不是一个莺儿,是你从来不肯正视你自己的错。”
薛屏遭酒气一激,面红耳赤:“好好好,说到底还是我错了,你恨我是我管不住我自己,可你让我改错的机会一次不给!”
他指着谢姝:“让你的婢子今日服侍我!”
谢姝忍住眼眶的泪水,她看着薛屏拂袖离去,叫住自己贴身的两个陪嫁女婢,道:“你们不必去伺候他,脏得很。”
她怒气冲冲地越过门槛,被绊了一下,竟然直直摔倒了,引得周围女婢惊惶:“夫人!”
本能让她护了下肚子,肚子有一点疼,还没见血,她惊疑不定,怔怔坐在椅上,等着女婢去请郎中。
而屋中闹出这么大动静,薛屏也假做聋子似的,不管不顾。
谢姝呆呆坐着,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本书,自打她和薛屏闹开,她就没怎么看过书籍,因总是心烦气躁,翻的是一本易读的野史,讲的是前朝轶事。
此时,翻开的那一页上,明晃晃写着八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谢姝缓缓道。
她撇开婢女扶着她的手,走到了外面,屋外几阶白玉台阶,如果滚下去,现在胎象受惊不稳,这孩子,必定保不住。
窈窈不怕危险,那般郑重提醒了,她要为了这个薛氏子,葬送后半生么?
若是母亲,谁人能舍得?谢姝想,她不止是母亲,她还是她自己。
她眼中慢慢露出决绝。
…
按说好胜军和卢氏子弟,也没那么多兵力,但不知道是冀州慷慨借兵,还是幽州慷慨借兵,高颛麾下多了数千作战经验丰富的精良士兵,攻克幽州城池,势如破竹。
卢家外祖给窈窈来信问安,一切顺利。
窈窈并不惊讶,光看李缮这两日忙得早出晚归,她就知道,这是他的布置,卢家也能趁此机会,获取一些战功保身。
郑嬷嬷道:“好胜军打起仗来,还真挺有架势。”
窈窈问:“原来不是叫太上军吗?”
郑嬷嬷:“是啊,怎么改成好胜军了?”
“不好听?”李缮踩着六合靴,自屋外进来,他身上锁甲未解,额角还有点薄汗,看来是刚骑完马回来。
郑嬷嬷和新竹、木兰束手后退,窈窈起身,笑了笑:“夫君回来了。”
李缮解了锁甲放到桌上,让新竹等人拿下去,又往浴房走,他洗漱很快,窈窈才刚坐下,听到一阵啪啦的水声,没多久,李缮穿着新衣裳出来了。
她本以为他只是赶回来洗浴就又走了,不然怎么那么急,然而,李缮坐在了她的对面,斜身子靠在案几上,他头发随意挽在发顶,发梢还有一滴水珠,摇摇欲坠。
窈窈放下手中琴谱,疑惑地看他。
李缮耷拉着眼皮,俊眸上压出两道眼皮褶子,漫不经心地瞧她:“你觉得,好胜军不好听?”
窈窈好奇,试探地说:“还可以。”
李缮:“只是‘还可以’?好胜好胜,不是赢了很多场吗?”
窈窈:“哦……”这名字是他改的,一定是他改的。
李缮不依不饶,越过案几,非要从她口里得到评价:“你觉得难听?”
窈窈本也没觉得难听,叛军的名号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太上军也好,好胜军也罢,没有哪个更好哪个更差。
但李缮非要她说好听。
如果是
以前,她会顺势而为,糊弄过去,但此时不知为何,就是生出一丝丝抗拒,这点抗拒在李缮的催促下,骤地放大了。
她缓缓站起身,道:“实则这个名字……”
李缮盯着她。
窈窈话锋一转,朝屋外走:“夫君,母亲刚刚叫我,我得去一下东府。”
李缮:“……”
他突的拍案起来,狞笑道:“你就是猜到是我改的了,竟也敢嫌弃?”
窈窈想笑又不敢笑,还得装出惊讶的模样,眨眨眼:“原来,是夫君改的?夫君真是……真是盖世文豪!”
李缮再听不出反讽也白活这么多年了,他大步朝她走来,窈窈赶紧跑,但很快被李缮抓了个正着。
他从背后抱住她,一只手轻易攥住她的两个手腕,低头用下巴还没清理的胡渣,刺她柔嫩白皙的脖颈。
窈窈痒得在他怀里挣扎,衣襟都乱了也不自知,她忙也怂了,又笑又躲:“好听的,真的好听的!”
她笑了会儿,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缮没有再动了,男人刚沐浴后的身体,带着一股桂花胰子的香气。
他居然还偷用了她的香胰子。
不过,同样的香味,在不同人身上是不一样的。窈窈嗅到的,是一股暖春燎原的桂花味,而李缮鼻息之间,是一股清冷香甜的桂花味。
两股味道很相似,带着细微的不同,萦绕交织到一处。
窈窈刚刚挣扎得厉害,此时呼吸还有点快,她感觉身后,李缮滚烫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让她细细密密的汗毛,一根根悄然竖起。
他道:“咬咬,你还欠我一口。”
窈窈就知道,李缮不提不是忘了,是一直在找机会,变本加厉要回来。
想起那个吻,她闭眼默许了,反正,就是脖颈或者唇上咬一口呢,她不用提醒的,他也不会太用力。
果然,李缮低头,循着她的脖颈。
窈窈感觉到鼻息落到她的后颈,或许是心内有准备,也或许是等他这一口回咬等了一天,她没有太紧张。
突的,他犬齿叼起她藏在衣襟深处,那两根细细的红线,咬住往上一扯。
抹胸束着她的圆润柔软,也跟着一紧。
第29章 三天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