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浅苇却是不愿意,不情不愿道:“可你不是我嫂嫂吗,我不寻你我寻谁?你就当我一时心直口快,莫要同我计较了。”
苏容妘动作略顿了顿,没想到她竟会服软,衬得她若强要下马车,反倒是她斤斤计较。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可这偏生的裴涿邂的妹妹,她要是太过强硬,免不得要叫裴涿邂怀疑她的用意。
她只能强忍下来,坐在马车之中的软垫上,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下马车。
裴浅苇在这时却是轻轻叹气一声:“我其实也很担心臧择师父,他许是已经凶多吉少,嫂嫂是我认识的最看重臧择师父的人,待会儿祈福时定然会比我虔诚认真。”
苏容妘狐疑看她一眼,也不知是该说她敏锐,还是说她蠢。
既都能看得出嫡妹对臧择的看重,竟是半点都不往男女之事上想,臧择虽看着便是个得道入定的高僧,可嫡妹看着哪里想远离红尘之人?
还是说她就这般自信嫁到裴家的人,心里不会想着旁的男子。
“你若是真想寻人,应当多加派人手才是,否则你即便是在佛祖面前跪破了膝盖又能有何用?”
苏容妘觉得她还是年岁小,思虑什么事都是一点变通都没有,有事难成时想要去求求菩萨佛祖也正常,但自己什么都不做,光等着佛光普照哪里能行?
裴浅苇却是半点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我本就是后宅女子,亲自派人去寻人实在有失体面,更何况我当时与臧择师父共同研究佛礼上的事,这会儿人走了我若是着急到亲自派人去寻,到时候舌头长的人,可真说不定会如何说我与臧择师父呢。”
苏容妘轻嗤一声,没再继续理会她。
她是明白了,这又是一个做表面功夫的人。
臧择的下落在裴浅苇心中确实重要,但却重不过那几句旁人口中的名声。
苏容妘不想理会她,干脆闭上双眸,想着实在不行到了寺庙再想办法,毕竟如是现下下了马车,叶吟也不好支开。
见她不理会,裴浅苇也终于安静了下来,马车一路行到了寺庙之前才终于停下。
待终于落了地,苏容妘便看见寺庙之前还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心中莫名觉得一紧,偏生裴浅苇还开口催促她:“嫂嫂,快些罢,方丈应当等急了。”
苏容妘没有办法,只能在叶吟靠近她时,低声道:“那马车怪怪的,来佛门圣地之人,怎么会用这般豪奢的马车?”
叶吟却是安慰她:“夫人别担心,有裴府暗卫在旁护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苏容妘一怔,没想到自己出次府竟连暗卫都惊动了,也是觉得幸好自己没有太过冲动,要不然暗处这么多眼睛,她若是去药铺,定然抓她个现行。
她随着裴浅苇进了寺庙之中,跟着一同跪在蒲团上诵经祈求臧择平安归来。
也是因为知晓没法暗地里去药铺的缘故,她念经的心也定下来不少,念的已是真心实意些。
只是她不止是祈求臧择平安,也是为阿垣祈福,听闻魂魄留在世间之人身体会受日光灼烧之苦,她希望佛祖开恩,叫阿垣少受些苦。
经文诵到一半,门却是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容妘下意识回头,便见有一衣着华贵之人从外面进了来,因逆着光的缘故,她看的吃力了些,眯眼一会儿才陡然看清。
来人竟是县主。
待对上视线的刹那,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真下一刻便听县主道:“好巧啊,竟是在这里遇见你们。”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容妘:“这位便是裴夫人了罢,前两日听闻过裴夫人竟将孟夫人给扔出了裴府,当真是好大的脾气呢。”
第237章 苏容妘,我一眼便能认出你
苏容妘眼眸低垂下来,因着直接面对着县主,她无处躲避,只能下意识挽了挽耳后的面纱,确定面上没什么问题,这才学着嫡妹的声音应了一声是 。
县主冷哼一声,直直盯着她看,似是能透过她面上的面纱与妆容的伪装,看出她真正的面容来。
裴浅苇被她们的氛围隔绝在外,一点没品啧出什么不对劲来,反而热络地凑到县主跟前:“您竟也来了,当真是巧呢。”
县主同裴浅苇的关系尚可,视线落到她身上时也稍稍温柔了些:“你来这是?”
裴浅苇叹气一声:“臧择师父至今未有音讯,我便想来为他祈福,盼他能平安归来。”
县主点点头:“好姑娘。”
她抬手在裴浅苇手背轻拍了拍:“你留这祈福罢,你嫂嫂我便先带走了。”
裴浅苇有些懵,看了看苏容妘又看了看县主,不知她们何时竟有了私交。
当初嫂嫂叫她帮忙把孟夫人引荐给县主时,嫂嫂还不愿意去同县主走的近呢,怎么这一会儿县主又要寻她单独说话?
但苏容妘已经有预感,县主这是认出她来了。
她的心沉了沉,不知县主要如何,可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她没有拒绝上位者的理由。
她微微颔首,恭顺地应了一声:“妾身愚钝,不知可否明示。”
县主却是冷哼一声:“裴夫人不必急着问,先出去罢,免得扰了佛门清净。”
她悠悠转身,只是嘴唇微动,好似在轻嗤一句——装什么。
苏容妘跟着她出了门,守在门口的叶吟见状,看着县主的眼眸之中满是防备,她要上前,却被县主身侧侍女给挡住:“唉,主子说话,哪有奴婢往前凑的道理。”
待身后屋门被关上,将裴浅苇与诵经声同她们隔绝开来,县主才斜看了叶吟一眼:“将你带来的那些狗都栓紧了,若有谁敢咬了我的人,小心治裴尚书令一个藐视皇室之罪。”
叶吟这下不敢上前了,原本要示意暗卫靠近的手势打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她向苏容妘投去担心的目光,心中犹豫起来,既怕苏容妘出了事,又怕为了护她而给家主惹去麻烦。
苏容妘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县主甩了甩袖子,缓步进了不远处的厢房。
苏容妘面色略显凝重,但还是跟了上去,待进去后门一关,县主便回身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
“你还真是有本事,原本没名没份,这会儿你那妹妹不见了踪影,竟是叫你白得了个正妻的位置,连过往的身份都尽数被遮掩,裴尚书令还真是抬举你。”
苏容妘淡然回看她:“妾身听不懂县主在说什么。”
“装什么?”县主双眸微微眯起,“画皮难画骨,苏容妘,我一眼便能认出你来。”
苏容妘抿了抿唇,也是觉得继续装傻充愣没什么意思。
她无奈道:“县主好眼力。”
此前县主认出宣穆是世子的儿子,她还未曾意识到县主的这个本事,以为只是简单的对世子熟悉。
现下竟是陡然想起之前曾听宣穆说,县主嗣子的画很好,尤其是画人,应是得了县主真传,她现下才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擅画人像者亦善认人。
县主上下将她打量一圈,再开口时,声音冷下来几分:“捡着高枝就攀,你可对得起世子?你既得了世子宠幸,做了他的女人,他丧命时你不跟着去便已是不该,如今竟要为旁人妻,你良心可安?”
苏容妘眉头不由蹙起,觉得她这话说的实在没什么道理。
虽则在县主心中已经十分确定宣穆的身份,但她仍旧自欺欺地不敢明着应下。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认识什么世子,还请县主莫要此事定在我身上。”
这话说完,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即便我真的是世子的妾室,身死债消,我要想与他殉情那是我情深,我想好好活着也不算是错,为何到了县主口中,却好似成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她这话听在娇生惯养的县主耳中,便是蔑视皇室顶撞。
县主盯着她冷笑一声,旋即直接挥手,一个巴掌便朝着她过来。
苏容妘在她抬手之时便下意识向后躲,倒是叫这一巴掌落了空。
手上空空,清脆的响声并没有预料之中到来,县主眸色一凛:“你竟还敢躲?”
苏容妘惊魂未定,方才动作全然是本能,如今被这疑问,更觉实在好笑:“县主好生无礼,我如今的身份尚是裴家妇,县主无缘无故惩治臣妻,是否太过狂妄了些?难不成我还要站着等着挨打?”
“吾乃皇室中人,赏你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县主对外面唤:“进来几个人,把她给我按住了!”
苏容妘周身紧绷起来,仅一瞬的功夫门外便有两个丫鬟进了来。
县主旋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挑眉看着丫鬟一左一右扣住苏容妘的肩头。
苏容妘的面纱被扯了下来,挣扎之下叫她被挟制的肩膀格外疼,她倒吸一口气,也不知怎得小腹似有种被牵扯的疼。
这一下疼的没有防备,但身后的两个丫鬟不会放过她,趁此机会手上用力直接压着她跪了下来。
县主稍稍附身,染着蔻丹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再一次盯着她的脸来看。
这时候苏容妘倒是清晰地从她眼底看出了隐忍的情绪来,似是有甘又似的嫉妒,还有那难以掩盖的痛色。
“他不是对他的正妻情深意重吗?他不是说这辈子只会有郝姝一个女人?为何会有你,你又凭什么能生下他的孩子!”
苏容妘瞳眸发颤,郝姝,是世子妃的闺名。
县主显然是陷入情绪之中,她捏着苏容妘下颚的手逐渐用力:“既然你可以,为何我不行?”
她当初凭着一腔爱意去寻到他,与他言说自降身份甘愿为妾,却不能得他的片刻温情,他若真的一辈子只守着郝姝一个便罢了,他又为什么要有旁的女人?
过往年少时的冲动与情愫在此刻蔓延上来,县主喃喃道:“仅仅是因为你的容貌吗?”
苏容妘察觉面前人身上透着似要她吞噬的危险,紧接县主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他当初既然看上了你,他在下面孤寂,那我便将你送到他身边罢。”
第238章 他照样要受着屈辱
寺庙之中的事,叶吟已经叫人回京都传到主子面前去。
只是如今裴涿邂在皇宫之中,养心殿内。
他立于殿中,而吴尘寂正跪伏在他旁边,若仔细来看,身子似还有些发抖。
皇帝坐在龙椅上:“这般大的事,你们竟也敢私自瞒下来,幸而佛礼未曾叫那些人得逞,否则朕是不是也要命丧当场!”
皇帝发了火,抬掌撑在额角,一副愁闷之态:“尘寂,你父亲在世时,朕拿他当亲兄弟,你自小顽皮,你父亲总说想要你做过富贵闲人,但却又想让你历练,朕这才派你去守京郊,可你看看,你将这差事办成了什么样子!”
彼时薛夷渊站在不远处,他查出来的证据也正放在皇帝的龙案上。
他看这立在殿中的裴涿邂,见他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皇帝的震怒并没有半分影响到他。
但此刻吴尘寂却是一副自责模样:“此事是臣想窄了,当时抓到人,臣其实也觉得怎么处置都心中难安,这才想先问过裴尚书令,臣、臣也没想过那些闹事的人竟是要暗中埋伏到京都之中,臣实在羞愧惶恐。”
他的头磕在地上,言语之中便是将事推到了裴涿邂身上。
皇帝视线慢慢也转了过去,沉声唤他:“裴卿。”
养心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裴涿邂只是拱手作揖:“陛下,此事臣只能禀给您一人,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此话一出,皇帝没有即刻同意,但跪俯在地上的吴尘寂和站在殿门口的薛夷渊皆是心中一沉。
殿中陷入安静,皇帝手中的珠串因为烦躁而拨动的更快了些,片刻才开口:“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薛夷渊与吴尘寂退出去时各怀心思,待下长阶时,吴尘寂一边摆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擦额角的汗,一边悄声道:“薛统领好生无情,今日险些将我也给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