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差没明着说她忘恩负义。
但见他身上带伤口,苏容妘也不想同他吵,就这般让他压着一路出了门,只是门刚被推开,便见叶听立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夫人,饭菜和汤药都备好了。”
她看了一眼家主,想着委婉提醒家主别弄太久,却不知如何开口,但裴涿邂明白了她的意思,扣着苏容妘肩头的手轻敲一下:“还是去你屋里罢,叫你饿着肚子,未免显得我太过不近人情。”
苏容妘倒是无所谓,直接搀着他旁侧走。
正屋之中要比偏房暖,裴涿邂被搀扶到她方才躺过的位置上,似还能感受到她残余的气息,他侧卧在床榻,看着不远处的苏容妘静坐圆桌旁,一点点吃着饭菜。
身上的疲累感渐重,但他却舍不得在这个时候就此睡去。
苏容妘最近的胃口都不是很好,随意吃了几口便觉得够了,再喝下一碗涩苦的药汁,蹙眉闭眼忍了许久才控制住没吐出来。
待到回头去看裴涿邂时,他那双墨色的眸子已有了些暗色。
“身子发热有困意理所应当,怎得不睡,怕我捅你一刀不成?”
裴涿邂盯着她看,理智尚在,但声音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显得有力:“捅我倒不至于,你偷跑出去却是有可能。”
苏容妘略有些哭笑不得,站起身来朝着他走过去,却陡然意识到叶听还在,有些不自在地回眸瞧了瞧她。
叶听很有眼色,忙将屋中烛火只留一盏临近燃灭的,直接退出了屋。
裴涿邂侧眸看她,还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好像他们之间就该是如此。
苏容妘无奈靠近过去,将外袍退下,就此躺在他旁边,只是刚沾到床榻的一点,她整个人便被他一把捞入怀中,顺带着将被也给她盖上,动作熟练的很。
他似是坚持的太久了,此刻双眸已经合上,虽则还是将她紧搂着,但几息的功夫,便已经睡了过去。
苏容妘抬眸盯着帐顶,心绪十分复杂地叹气一声。
他们虽在这张床榻上亲近多次,但这般老实躺在一起睡的时候也仅有一次。
那时候她疲累的很,睡过去也不曾知晓,幸好晨起时醒的比较早。
当时落荒而逃,如今却自投罗网,腰上手臂的触感明显,但她却并不害怕局促,许是因为经历过那场火光,让她对此刻的安静与温暖十分眷恋。
当初入裴府之前,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模样,所有的计划与打算尽数崩坏,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让她不知该继续挣扎,还是认命就此沉沦下去。
苏容妘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将屋中的一切照的格外清晰。
她还有些发懵,视线随意在屋中看了两圈,倒是无意间落在了远处那嫡妹留下来监视屋中的镂空窗。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那处镂空窗竟是被糊上了。
“在看什么?”
裴涿邂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下一瞬他的身子便贴了上来,又揽了她一把,叫她的后背与他紧贴。
苏容妘被他的动作惊吓到,下意识便要挣扎,只是臀上却蹭到了一处灼热,让她顿时头皮发麻,动也不敢动。
此刻裴涿邂暗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你不动,我便还能忍得住。”
苏容妘咬了咬牙,想骂上他两句却又不知从何骂起,她确实不敢动,只能任由被他搂紧,但还是不服气,故意说上一句:“大早上的就如此,你们男子还真是都这般下流。”
她话音刚落,耳垂便被他轻咬了一下。
她此处本就敏感,这一下便好似又酥麻暖流从脖颈向下蔓延了她半个身子。
“说的像是你经过多少个男人一般。”
裴涿邂的气息散在她耳畔,让她的心被牵扯得狂跳起来,呼吸亦有些急促:“我知你心悦我,但也没必要将我过去的事都不认——”
她的话没说完,他便惩罚般地含弄上她的耳垂。
苏容妘的瞳眸微有些发颤,因这一下的动作脑中嗡鸣,连紧贴着她身后的火热,在此刻都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
“何必说这些诋毁自己的话?”裴涿邂似轻笑了一声,“古有高祖景帝娶二女,我为何娶不得。”
苏容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般下去,直接猛地挣脱他,结果避无可避地扯到了他的伤口。
裴涿邂不由蹙眉一瞬,而后放开了她,他并不恼,反而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笑意,眼看着她慌忙下了床榻。
苏容妘下意识不敢去对上他那双火热的视线,只将鞋踩上去,胡乱寻了个借口:“我、我去如厕。”
不等人反应,她直接快步出了房门。
裴涿邂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笑意更浓。
她怎得只会这一个借口?
第246章 她招架不住的无理要求
其实裴涿邂很早就醒了,他睡的时辰一向很少,一开始是为了读书,后来则是为了上朝。
今日晨起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在意的人就在身侧,安安静静睡在他怀里,好似至始至终只属于他一个人。
虽如今人已经羞恼的走了,但他仍旧侧躺在床榻上回味,指腹抚过她卧躺过的地方,感受她残留的温度。
此刻门被推开,他以为是他的妘娘回了来,眼底含笑地看过去,却是陡然见到叶听一脸凝重地进了屋。
裴涿邂眉头当即蹙起:“谁准你进来的?”
叶听靠近了些,半跪下来回禀:“家主,此事要紧,奴婢怕惊动夫人,这才没有得准允便擅自进来。”
她语气沉沉:“夫人应当是见红了,她不知有孕的事,还以为是要来月事,昨夜她便提过一次,奴婢还以为是刚有孕的不适叫夫人生了误会。”
裴涿邂面色凝重起来,尹太医说,
若是见红这胎儿便更危险了几分。
昨日临睡前她还喝了一碗安胎药,可今日还是见了红。
叶听试探问:“家主,可要去寻大夫来看一看?”
裴涿邂应了一声:“去宫中再请尹太医,莫要透露夫人的事,直说是为我处理伤口。”
叶听领命退去后没多久,苏容妘便回了屋中来,她已经梳洗后穿戴整齐,回来时见裴涿邂已经起了身,但因着这屋中没有他的衣裳,他还穿着月白色的寝袍,静立在窗前,看着外面松树不知在想什么。
虽则他还带着些病容,但却弱化了他寻常时身上的凌厉之气,白衣墨发,终有几分寻常高门贵公子的模样。
“怎得起来了?”
裴涿邂回眸看她,即便是有所隐瞒,但眸中的担心之意仍旧明显:“今日尹太医会来看伤,叫他也为你诊一诊脉。”
“不必了,为你看一看便好,我身上已无大碍。”
县主当时只想着烧死她了事,也根本没想过会逃脱,故而除了压着她打了她一巴掌以外,并未做什么伤她身的事。
面上的伤要慢慢养,剩下的便是手腕上的伤,她自己也看过伤口了,并不算严重,按时按点儿的涂药最后应当连疤都不会留。
裴涿邂却并没有同意,只蹙眉吐出两个字:“听话。”
苏容妘懒得同他犟,随他去便是,她视线上下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还需我带你去梳洗?”
裴涿邂怕累到她,反而更要伤了孩子,当即拒绝:“不必了,我自己去就是。”
言罢,他慢慢挪动着步子,只是走的慢了些,但规矩仍在,若不细细观察还真发现不得他身上有伤。
苏容妘觉得这人心思真是一会儿一个样,怎得昨夜与方才非要黏着自己不放,这一会儿竟是宁可自己走,也不愿叫她来搀扶。
但她也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只随着他去。
自打住到正院之中,苏容妘便有了丫鬟伺候,裴涿邂出了屋子,外面便有人进来把床榻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待裴涿邂梳洗回来,饭菜也跟着一同送到了屋中。
这回裴涿邂亦是穿戴整齐,除却坐下时凳子上多了一个软垫外,看起来倒是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苏容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待会儿太医要来看伤,你穿的这般齐整,岂不是还要麻烦去脱?”
打了板子,伤口位置尴尬,裴涿邂侧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关心我的伤,方才推开我时怎得不见你手下留情。”
苏容妘轻咬了咬筷子,合着他此刻这般态度,是为着她推开了他。
她不再说话,让他气着也好,省得再提出什么她招架不住的无理要求来。
今日的饭菜倒是很合胃口,清淡也不至于无趣,她多吃了好些,吃过后饭菜撤下去没多久,尹太医便被请到了正院之中。
裴涿邂出去前,意有所指地问了她一句:“你应当不会来偷看吧?”
苏容妘狐疑抬眸:“我是疯了吗,连这种事都要去偷看?”
裴涿邂满意点头:“如此便好。”
苏容妘觉得他奇怪的很,好似真的怕她偷看一般,怎得昨夜不见得他这般害羞好面子?
而裴涿邂去了偏室时,只尹太医随意给他把了把脉,便主动道:“其实今日请太医来,是为了内子腹中孩子一事,因太医言这孩子许是难保,我怕内子伤怀,便并没有告知她,可她昨夜吃过安胎药,今晨还是见了红,还望太医能给她瞧一瞧身子,也别将此事说漏了嘴。”
尹太医不知其中内情,赞了一句裴大人心细情深,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为着怕更改药方,晨起的药便并没有熬煮,苏容妘见着裴涿邂将太医领过来时还有些意外。
换药看伤,竟这般快?
太医坐在了圆桌的对面,裴涿邂示意她将手伸出来,苏容妘没有抗拒,也是觉得自己身子没什么问题。
岂料太医将她两只手的脉搏都掐了一遍,而后面色略微凝重了些:“夫人受了惊吓,又吸了不少浓烟,身子得慢慢调理才好,这几日的汤药不能断,免得日后落下病根。”
被他这般一说,苏容妘心里免不得紧张了起来,竟这般严重吗?
但她却不知,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免得她日后不愿吃安胎药。
裴涿邂同尹太医对视一眼,尹太医便说要写方子,他主动将人引了出去,待去了苏容妘看不见的偏室,他才开口问:“内子的身子究竟如何?”
“孩子确实危险,但夫人身子康健,若是实在保不住,等上个三五月,也是能再怀子嗣的,裴大人也不必太过伤怀。”
裴涿邂面色沉了沉:“不,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保。”
尹太医有些为难:“这爹娘与孩子的缘分是天注定的,该来的定会来,要走的留不住,裴大人也不必太过执着。”
可裴涿邂的面色太过阴鸷,尹太医也不好在继续说下去,只能无奈道:“也罢,我便再为裴夫人开一个方子,一直吃下去,若是能再保住一个月,我在来为裴夫人看诊,这段时日里莫要叫夫人心绪郁结,也莫要抬重物亦或者被什么东西冲撞,最好躺在床榻上静养。”
裴涿邂一一应下,待方子写出来即刻叫人去煎药。
他回正屋的时候,苏容妘正站在屋门口,不远处宣穆正好过来,看到她,当即欢喜奔着她跑去:“娘亲!”
苏容妘张开双手,面上带着笑,她命悬一线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宣穆。
只是小宣穆还未曾到她怀中,便有一只手伸过来,推了一把宣穆的头,将他推的踉跄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