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七小姐身上似乎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在她身边似乎非常安心,他还想再多留一留……
夜里,宋昭被突然惊醒。
茯苓披衣掀开帐幔,焦急道:“世子,方才别院传来消息,西院那位公子毒发了……”
第18章 紧迫想方设法要一个孩子
宋昭赶到西院时,楚楚已经在为九鸣施针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让人心头一紧。床榻边还残留着未及清理的血迹,暗红色的痕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九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宋昭的身体微微发颤,目光紧紧锁在九鸣那张苍白的脸上。他的虚弱模样,渐渐与记忆中的阿弟重合——那张同样苍白无力的脸,那双曾经充满生机却最终黯淡下去的眼睛。那种熟悉
的无力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时刻,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却无能为力。
楚楚全神贯注地为九鸣施针,手中的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动作娴熟而沉稳。她的神情却异常凝重,嘴唇紧紧抿着,显然这次毒发很是棘手。宋昭看着这一幕,心中更加沉重。
西院灯火通明,仆从进出俱是轻手轻脚,唯恐惊扰了顾公子。
午夜时分,楚楚才长舒了一口气,收了针。宋昭忙上前询问。
“这次毒发很是凶险,”楚楚声音沉了沉:“幸亏师傅走前留了方子,虽不能解毒,但能缓解他的痛苦。师傅说他身体特殊,体内的毒素越晚发作,越是凶险。”
宋昭的心跟着揪了起来,“那他……如果一直未找到九叶灵芝草,还能坚持多久?”
“毒入骨髓,他正在经历骨碎之痛。师傅曾说,若能挺得过去,能为他争取半个月的时间。之后再次毒发,便只有十日时间,直到……”楚楚说到这里一顿,凝眉接着说:“不过,一般人很难坚持到再次发作。”
“还有半月时间……”宋昭喃喃重复了一句。
楚楚看宋昭脸色不太好,轻声宽慰道:“阿姐,你也别想太多。或许明日就有九叶灵芝草的消息了呢?如果顾公子不行,我们再寻其他方法。”
九鸣在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了九叶灵芝草几个字,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身体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倦。他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最终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九鸣望着天青色的床帐,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视力似乎恢复了一些。
眼前不再是一片虚白的重影,而是能依稀辨别出几步之遥的事物。虽然视线依旧模糊,但比起之前那种完全无法分辨的混沌,已经好了太多。
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更加清晰一些。
昏暗的光线下,他隐约能看到床榻的轮廓,甚至能辨认出不远处烛台跳动的微弱光芒。那些模糊的影子逐渐有了形状,虽然细节依旧难以捕捉,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黑暗与虚无。
九鸣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尽管身体依旧虚弱,疼痛也未曾完全消退,但能够重新看到一些东西,已经让他感到莫大的欣慰。
他赌对了。他偷偷倒掉了叶府送来的药,导致毒发,也从七小姐口中得知了九叶灵芝草,确实是为他所寻。只是不知,叶府真正的意图。
外面天阴沉沉的,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他微微侧过头,发现床榻边睡着一个女子。她呼吸清浅,眼下一片青影,一只手托着下巴打盹,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仿佛怕他消失一样。
原来是七小姐。
她仍旧穿着那日的红罗裙,鲜艳的红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夺目,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如玉。裙摆在她身后轻轻铺展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既艳丽又带着几分清冷的气质。她的眉眼间透着一丝疲惫,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与从容。
不知怎的,九鸣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从小到大,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中,还从未有人为他彻夜不眠过。似依赖,似守护,像是一盏微弱的光,照亮了他心中那片长久以来被孤独笼罩的角落。
九鸣不敢擅动,生怕惊醒了她。目光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似将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仔仔细细描摹一遍,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印刻进脑海里一样。
可他视线还是不够清楚,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将她瞧个仔细。
宋昭却十分警觉,朦胧中察觉有人靠近,本能地抽出匕首便挥了过去。
九鸣眼疾手快地徒手抓住,连人一起按在了床榻上。帐钩猛然摇晃,撞到床柱上,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四目相对,呼吸相缠,两人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对方的倒影,同时愣住。
远处的火烛忽然迸出了一株灯花。
常青在外间听到动静,匆匆跑了进来,待看清床榻上两人的模样时,“啊”的一声,又立刻掉头跑了出去。
宋昭瞬间清醒了过来,急忙推开九鸣翻身下床。冲着外面吩咐道:“常青,公子醒了,去拿吃食过来。”常青在外面应了声是,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九鸣缓缓坐起身时,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在空气中轻轻回荡。他动作缓慢,不知是病痛,还是虚弱,每一下动作带着些许吃力,微微喘着气。
宋昭背对着他站在床边,耳畔清晰地传来他的呼吸声,空气中仿佛都是他的味道,像是无形的丝线,一点点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不知不觉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理着早已穿戴整齐的衣服,语气有点飘忽:“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九鸣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宋昭耳根泛红,慌里慌张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我……”
他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发现声音嘶哑,嗓子干痛,喉咙里像是含着一块砂砾,呼吸都是疼痛。本想清清嗓子,却还未出口,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仿佛戏文里唱的那般,被神仙施法下了禁语咒,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昭急忙端了一盏茶过来,喂到他的唇边。
九鸣眼神微闪,垂眸隐下了自己尚能看清的事实,安心享受着七小姐的服侍。
宋昭内心同样波动,昨夜她同楚楚商议过,如果九鸣错过灵草,她可不可以先怀孕,然后由自己再服九叶灵芝草呢?
毕竟,留给宋昭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她必须想方设法,同九鸣要一个孩子。
那就从他身边开始吧……
第19章 靠近脉脉无言听雨声
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雨点轻轻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天色阴沉沉的,房间也随之暗淡下来,难以分辨出具体的时辰。
一杯茶饮尽,宋昭贴心地拿起帕子,轻轻为九鸣擦拭嘴角。她的动作温柔而细致,仿佛做过千百次一样,指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
突然的靠近令九鸣无所适从,他本能地想要躲,却在抬眼的瞬间,看清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她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九鸣的动作为之一顿,眼神忽然深邃起来,仿佛一潭幽深的湖水,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
女子离他很近,近到仿佛只需微微抬首,便能触碰到她的唇。她的唇红润而柔软,像是阳春三月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仿佛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花香。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心中又涌起一股熟悉的躁动。九鸣想,大约还是半月散的影响,才让他生出了一丝邪念。
宋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
九鸣似有所觉,心虚似的避开了她的视线,沙哑着声音道了句多谢。
宋昭的目光锐利而坚定,毫无旖旎之态,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并未拆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男子都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对她的亲近,九鸣并未表现出排斥。反而还很享受,是个好的开始。
宋昭女扮男装这几年,见过不少风流纨绔子弟,在青楼画舫中一时兴起,不管不顾只图自己快活。却没见过真正的男女情事,该如何相处。大梁民风开放,也没有女子胆大妄为,直接强抢男子入洞房的地步。
况且,就算逼迫九鸣洞房,大约也不会成事。镜花楼那夜,两人都躺在一张床上了,结果还不是无事发生!九鸣远比她想象的有定力。
还是按照楚楚说的法子,迂回行事,先谋心,再谋人吧!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彼此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九鸣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声音仍旧沙哑得厉害,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有种刀片划过喉咙的感觉,疼痛难忍。
宋昭轻声道:“酉时三刻,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除了嗓子,还
有哪里不舒服吗?”楚楚说,当下他还能适当走动走动。等下次毒性发作后,就不是眼睛和嗓子的问题,恐怕双腿就要废了。
九鸣摇了摇头,身上的痛算不得什么,只是毒发时刚好索江在眼前,一夜过去,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此时院外绵绵秋雨中,索江躲在暗影中,任凭雨水将他全身衣服浇透。他那晚亲眼目睹太子毒发,可怖的一幕至今心有余悸。此刻心中祈祷殿下无恙,然后准备伺机进入西院。
……
晚膳是楚楚命人特意准备的药膳。宋昭这两日都在西院,索性与九鸣一同用了。
席间,宋昭发现九鸣动作优雅从容,执筷时指尖轻巧,夹菜时手腕微转,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千锤百炼。即便是一碗清粥,他也细细品味,不急不缓,举止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这般气度却与他自称的“兰溪郡富商之子”身份格格不入。富商之子虽可锦衣玉食,却难有这般浑然天成的矜贵与从容,仿佛自幼便浸润在钟鸣鼎食之家,举手投足间皆是世家风范。
即便是一言不发,也隐隐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样的气度,绝非寻常商贾之家所能培养。
宋昭心下疑惑,等饭菜撤去,遂问道:“不知公子府上,还有什么人没有?如若成亲,还需尽快通知亲友南下为好。”
九鸣转头望向她,带着几分探寻,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姑娘家提及婚事时,应有的羞涩与局促。然而,她的神色平静如水,全然没有半分扭捏与羞怯,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淡然。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如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仿佛这门婚事与她无关,倒像是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九鸣收回目光,或许是带了一丝期待,发现后隐隐有些失落,却又忍不住对她多了几分好奇。这样的女子,究竟是心思深沉,还是真的对婚事毫不在意?
“七小姐当真想与在下成亲吗?在下一身沉疴难愈,又是个瞎子,恐命不久矣,这样的我,实非小姐的良配,小姐为何执着于在下呢?”九鸣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当真想。”宋昭不假思索道,心中又暗暗补充了一句:她不但想,还想着越快洞房越好,早一日就能早一日为阿弟制作药引。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主动提及婚事已经是极致,再提洞房,那可真就不害臊了。
“是不是良配,我自己说了算。我说你是,你就是。至于公子的病,我已经花重金去求药了,想来很快就能有消息。公子放心,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没有半分修饰,却比朝堂上那些阿谀奉承的言辞,更让人感到暖心。
九鸣自小到大,希望他死的人有很多,却从未有一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希望他活着。
忽然觉得自己存在天地之间,有那么一个姑娘,需要他,依赖他。
“如果没有求到药呢?”九鸣低声追问。
“只要我们期盼,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没有如果,一定会有解药的!”一个坚定的声音回应他。
九鸣心下触动,一时讷讷不言。宋昭的话语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直直地穿透了他心底的防线,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与安宁。
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清晰地传到了屋内。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随着微风飘进屋内,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恰在这时,窗外“咕呜——”一声枭叫,打破了一室寂静。
是影卫的暗号。
九鸣抬眼望了一眼窗子,还好是关着的。
宋昭这时候起身,提议道:“房间闷得很,不如听听雨声?”
说着就要去开窗。宋昭觉得两人实在尴尬,她想亲近九鸣,却一时无从下口,聊了几句,发现聊不下去,无所适从地想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