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宋昭眉间冰雪乍融,膝头一软便跌进萧钺怀里,几缕青丝扫过他的鎏金蹀躞带。
她仰起脸,那双水润的眸子仿佛揉碎了星河,纵然一身墨蓝男装,反倒衬得眼尾那抹薄红愈发惊心动魄,明媚的惑人。
萧钺眸色骤然转深,眼底暗潮翻涌。她此刻情态,当真是要让人拆吃入腹才好,这般模样,他只想锁在深院高墙,再不许旁人窥见半分。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腰线缓缓上移,掌心贴着她单薄的脊背微微施力。宋昭被他抵在红木书架上,身后竹简哗啦作响,身前却是他灼热的吐息。
“当真!”
说完,萧钺低头攫住那两片柔软,身前不盈一握的腰肢,裹着唇上的香甜,是他辗转反侧时无尽的思念,教人愈发沉沦。
宋昭本欲挣扎,忽然想到大牢里暗示他的蔡将军,和生病的父亲、奄奄一息的庄将军,犹豫着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这样,也算是求太子了吧?宋昭想着,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环上了萧钺的腰,仰起头,慢慢回应着他突如其来的情动。
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萧钺自迷离中睁开了眼睛——七娘,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哪怕是骗我也好……
他稍稍退开半寸,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嫣红的唇瓣,眼底翻涌的欲色未褪,反而因她迷蒙的眼神愈发浓烈。
拇指抚过她湿润的唇角时,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叹息:“七娘……”
这声轻唤裹挟着未尽的渴望,在两人咫尺的呼吸间辗转缠绵。
宋昭一颗心被他唤得怦怦直跳,无措地咬住唇边的手指,狠狠用力后松开,脸上一片红晕,低声道:“你再这样,我现在就回府去!”
威胁的话说得绵软无力,不具备任何威慑力,萧钺却还是松开了她,做低伏小道:“遵命,娘子。”
宋昭忙推开他,正色道:“以后……以后我是太子舍人,白日里还会和你一处,你断不可如此,若被人瞧见……反正,就是不准!”
萧钺闷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一圈,“嗯,等私下无人的时候,没人瞧见的时候,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可以了吧?”
“你快放我下来,”宋昭暗恼,又不敢大声说话,只敢揪着萧钺的衣襟,小声威胁他,“我真生气了!”
萧钺将她放下,从她头顶上方拿出一本书册,交到她手中。
“这里没有你要的《山河志》,这本是《九域志》,比《山河志》内容更全,还记得有本《风物志》在书房里,等有空了自己去找。”
宋昭看了一眼《九域志》,状似无意地问道:“这里不是书房吗?”
“书房在前院,这里是后院。”萧钺目光灼灼道。
宋昭深吸一口气,难怪萧钺敢这么对她,却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身问起别的事。
“我之前都在东宫,以后我还去东宫当差吗?还是来太子府?”
她是陛下亲封的太子舍人,怎么会不跟在太子身边呢?不跟在萧钺身边怎么查找卷宗,追查当年上元夜刺杀的真相。
萧钺理了理袖袍,抬眸反问道:“你想去哪里?”
宋昭别扭地将脸扭向一旁,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宫中来了什么人,今日休沐还需要进宫吗?”
萧钺垂眸,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拉着她走向外间的软榻,“是云霄宫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后日梅园举办一场赏雪宴,会邀请众多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前往,你也在邀请之列。”
“我?”宋昭浑身一震,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怎会邀请我?”
她与郑贵妃,与郑国公府从未有过来往,唯一有过交集的,是那日在刑部大堂上,五皇子为她解围,允她去探望父亲那次。
萧钺轻笑一声:“郑贵妃想给皇室子弟和几位公主相看,实则……”
实则什么他并未言明,但宋昭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
暮色四合,宋昭陪萧钺用过晚膳,才踏出太子府。
天边残阳如血,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传来暮鼓声,一声声像是敲在她心上。
京墨和茯苓对视一眼,小声提醒道:“世子,回吧。”
宋昭恍若未闻,目光落在西边那轮将坠未坠的红日上。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下棋,曾说:“小七,落子无悔,应三思而后行,凡事要谋定而动。”
可如今这步险棋,真的能无悔吗?
残阳最后一缕光映在她眼中,化作决绝的亮色,盛京就是一座华丽又危机四伏的金丝笼,她就是那笼中困兽。
她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太子府,眯了眯眼睛,“回吧,不坐马车了,陪我走走。”
太子府紧靠着皇宫禁苑,旁边就是六部衙门,她不觉走到了皇城司门外。这个时间,想必赫连信早已经下衙,宋昭未作停留,沿着主街往金鳞巷走去。
刚到巷口,就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侯府门口,暮色里,瞧不真切。
“世子,是赫连大人,”茯苓道。
赫连信迎上她,“阿宴,我来了两次,你都不在。”
宋昭目光微凝:“太子殿下召我进府,询问起南州之事,大人找我何事?”
“我……”赫连信欲言又止。
“进府再说吧。”宋昭想到之前拜托他的事,或许有了眉目。
进到书房,侍从上了茶点就悉数退下了,由京墨和茯苓守在门口。
“可是查到卷宗了?”宋昭迫不及待地问。
赫连信压低声音道:“查到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封皮上“永庆十三年案录”几个朱砂小字已经褪色。
宋昭接过时双手微颤,书页间扑簌簌落下几粒蠹虫蛀蚀的碎屑。她快步移至烛台前,跳动的火苗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随着书页翻动,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着当年血案的每一个细节,字里行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像极了冤魂未散的控诉。
“这里!”
她突
然按住其中一页,指甲划出深深的痕迹。烛火猛地窜高,将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照得透亮。
赫连信跟着凑近,口中却道:“卷宗我看过,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却看到她手指的某处时,突然顿住。
少顷,书房门打开,宋昭面色平静地送别赫连信。
赫连信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回身,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宋昭遗失的那枚青云逐月同心佩,复低语几声,才离开了侯府。
半个时辰后,赵影回禀太子:“赫连大人与世子在书房里相谈了一刻钟,离去时送给世子一枚玉佩,世子毫不犹豫地收下了。书房门口有世子的人把守,属下没能听到谈话内容。”
萧钺:“……”
就寝前,宋昭忽然收到了一个紫檀木匣。
匣上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打开匣子闻见一缕熟悉的沉水香,一枚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素绢上,龙凤纹样首尾相衔,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宋昭呼吸微滞。
第49章 不回信“宋世子,随孤来。”……
暮色沉沉,赫连信独坐书房,指尖抚过案上那册泛黄的卷宗,纸页边缘已微微卷翘,像是被反复翻看过无数次。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目深沉,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泛黄纸页的折痕处,指甲划出几道浅痕,露出一行几乎被忽略的批注:“刺客所用乃前陈制式短刀,足底黑土质坚色沉,类皇陵祭土。”
最后“类皇陵祭土”几个字,几乎模糊得分辨不清。
先前的多番试探,埋下的种子,只为了今日的这一行小字,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离间他们感情的法子不难,端看宋昭的态度。
他特地选择今日上门,是因为昨夜收到消息,说她被太子带回了府,一夜未归。
赫连信缓缓合上了卷宗,青白指节在卷宗上留下一道压抑的划痕。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动,映出案前宋昭垂首查阅卷宗的身影。
她眉心微蹙,烛火映得她眼睫如墨,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几缕碎发垂落颈侧,耳后一抹红痕若隐若现,像落在新雪上的梅瓣。
沉水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那分明是东宫惯用的熏香,此刻却纠缠在她的衣袂间。
“嘶——”
赫连信猛地将卷宗掷入炭盆,火舌倏地窜起,又眼睁睁看着它覆灭,青烟扭曲着升腾,映得他面容阴鸷可怖。
案上烛火剧烈摇晃,在他眼中投下破碎的光影。
“宋昭……宋昭!”他齿间碾碎这个名字,手背青筋暴起。
那分明是自幼与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如今却沾染着别人的气息,沉水香幽暗浮动,却像毒蛇的信子,一寸寸舔舐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萧钺!”赫连信握紧拳头砸向书案,案上茶盏猛地一震。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随后是一阵清甜的香气。
赫连瑶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只雕花食盒,裙裾拂过门槛,带进一缕微凉的夜风。
“大哥,再忙也该用膳了。”她声音轻柔,径直走到他身旁,将食盒搁在案上。
赫连信回神,下意识将手收回袖中,却已被她瞧见。
“大哥的手……”赫连瑶拉过他的手掌,翻转过来,才看见指关节处已渗出血珠。
“无妨。”他抽回手。
赫连瑶眸光微动,却未多问。只是轻轻掀开食盒盖子,露出里面精致的点心,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还冒着微微热气。
她取出一块递给他:“大哥尝尝,今年的新栗,我亲手剥的。”
赫连信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却发觉她指尖微凉,指腹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是剥栗子时留下的。
他眉头一紧,低声道:“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何必自己动手?”
赫连瑶收回手,垂眸一笑:“大哥查案时不也是事必躬亲?”她顿了顿,忽然抬眼看他,眸色清亮,“有些事,总要自己经手才放心,不是吗?”
话中有话。赫连信捏着栗子糕的手微微一顿,抬眼与她对视,却见她已转身去斟茶,背影如常,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言。
赫连瑶是赫连家真正的大小姐,是赫连信名义上的二叔赫连安的嫡女。
这几年赫连安在京中汲汲营营,爬到了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上,就是为了让他入京后能顺利步入朝堂,从而博得从龙之功。
赫连家有意让嫡女亲近他,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一清二楚,这是他欠他们赫连家的,是赫连家冒着全族灭门的风险,保住他的代价。
可他心里……
“阿瑶,后日贵妃娘娘设的赏雪宴,还需你帮为兄一个忙,暗中留意一下忠勇侯世子,设法引开太子……”
……
次日,宋昭并未去太子府,让京墨告了假,借口外祖母身体有恙,带了一车补品去了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