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眼下的阮宝林和苏宝林,这都不重要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谁还在乎那么多呢?
两个人跟着小李子穿过回廊,往前快步行去。
阮宝林之前毕竟来过乾元宫,认得路,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小李子冷静的脸庞,忽然问:“小李公公,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小李子客客气气:“回禀阮宝林娘娘,咱们去春风亭。”
阮宝林和苏宝林都没去过乾元宫春风亭,闻言便没有继续追问,只跟着小李子往前走。
不过转瞬,两人便被请到了春风亭。
亭中已经摆好瓜果李桃,一支茉莉在白玉瓶中亭亭玉立,两人被小李子请着落座,才道:“小的先退下了,娘娘们稍等片刻。”
等小李子走了,此处便只有主仆四人。
阮宝林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苏宝林,知道她也没见过这般场面,不由安慰:“陛下最近国事繁忙,想必要稍等片刻才会来。”
苏宝林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时间推移,金乌灿灿西斜,一晃神便小半个时辰过去。
这时辰太难熬了。
紧张和忐忑在心田上交织,让人不能放下心神,总是带着期待和彷徨。
坐立不安。
脾气有些急躁的阮宝林慢慢就沉下脸来。
邢姑姑心里暗道不好,躬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阮宝林才勉强笑了一下。
倒是苏宝林嗫嚅着开口:“陛下怕不是不会见咱们吧?那又为何让咱们入宫来?”
邢姑姑心里一咯噔,忙道:“即便今日见不到,陛下也怜惜两位娘娘,让娘娘们能入乾元宫赏景,不至于白跑一趟。”
这倒是。
想想之前被拒之门外的梅昭仪、崔宁嫔和司徒美人,她们两人能进来坐下吃茶赏景,已经殊为不易。
就在这时,苏宝林身边的大宫女桐舟忽然低低惊呼一声。
三人循声看来,桐舟面色煞白:“那是不是,是不是姜采女?”
阮宝林心中一惊,她立即回头,顺着桐舟指着的方向往前看去。
果然,就看到姜云冉领着一名宫女,正从流光池那边漫步而来。
下午的光影落在她脸上,在她漂亮的肩膀处镀了一片金色,她逆光而来,犹如忽然落入凡尘的仙人。
即使化成灰,阮宝林也能一眼认出她。
方才等了两刻,她本来就很不耐烦,此刻忽然间姜云冉这般随意悠闲,她心里的怒气直达头顶。
“姜采女!”
阮宝林冷冷开口:“好大的胆子,你是如何进来乾元宫的?”
这话说的,仿佛姜云冉绝对不可能进入乾元宫一般。
姜云冉似乎才听到她的声音,偏过头来一看,瞬间便洋溢起笑容。
她踏着满地碎金而来,衣袂翩翩,身姿轻灵。
“见过苏宝林,阮宝林,姐姐们万福金安。”
姜云冉福了福,站在春风亭外,居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阮宝林面色难看下来。
无论姜采女是什么样的人,光凭她这张脸,就足叫阮宝林厌恶了。
更何况,两人之间纠葛颇深,之前她居然敢倒打一耙,敢诬告她要谋财害命,结果自己翻身成了宫妃,真是歹毒至极。
看她一眼都心情烦躁。
邢姑姑忙按住她的肩膀。
她还算冷静,也不蠢笨,方才姜采女看过来那一眼,眼眸中并无半分惊讶,说明她一早就知道她们在此处。
结合姜采女走过来的方向,她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可若是同阮宝林这般说,阮宝林一定要生气,这不是长春宫,可容不得阮宝林使性子。
邢姑姑不愧是廖夫人身边伺候二十几年的老人,她飞快权衡利弊,轻声哄劝:“娘娘,今日陛下显然忙碌,既然如此,咱们便先回吧,不能再打搅陛下。”
很聪明,也很懂得审时度势。
姜云冉淡淡瞥了她一眼,可不给她们离开的机会。
“妾许久未见两位姐姐,心中想念得紧,今日凑巧,不如一起在春风亭吃茶闲谈,岂不快哉?”
阮宝林面色再度沉了下来。
这时,另一边的苏宝林却问:“姜采女,你为何在此处?难道是陛下让你进来的?”
这话一出口,邢姑姑暗道不好。
果然,阮宝林凌厉的声音响起:“就凭她?”
“一个绣娘出身的破落户,她凭什么能得陛下青眼?”
阮宝林目光回转,冷冷看向姜云冉:“你说,你是如何进来的?若你胆敢私闯乾元宫,我要禀明陛下,罚你下狱自省。”
可真厉害啊。
就连姚贵妃都不能随意让宫妃下狱,这阮宝林真是目无王法,随口就要给人定罪。
有时候,姜云冉都觉得阮家很奇怪。
既然这样想要攀附权贵,送女儿入宫,又为何把阮宝林养成这般骄纵乖张的性子?
姜云冉垂眸看着坐着不动的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乾元宫内外皆有仪鸾卫和金吾卫,娘娘说,我是如何进来的?”
她上前半步,低垂眉眼看向她。
越是靠近,她那张熟悉的眉眼就越刺痛阮宝林。
若非她忽然重病,怎么会给那贱人入宫机会?
她虽然死了,可她永远活在了陛下心里。
每逢想到这里,阮宝林都如鲠在喉。
她甚至无处发泄。
因为对方已经死了,香消玉殒,再无留痕。
她的气愤和怨怼无处发泄,只能积累起来,压迫她沉甸甸的心。
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不埋怨自己忽然生病,不怪罪为了家族逼迫无辜女孩儿入宫的父母,怪罪的是那个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受害者。
这就是阮含珍。
这就是阮氏子弟。
都是一群高高在上的自私恶鬼。
姜云冉心中冰冷,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她继续靠近,几乎要同阮含珍面对面。
“娘娘太看得起妾了,妾如今能出现在乾元宫,自然是陛下传召啊。”
她脸上笑容刺痛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陛下国事繁忙,特地叮嘱我,让我好生招待两位姐姐。”
“你们可满意?”
————
这几句话一说,阮含珍的眼中尽是怒火。
什么贤良淑德,什么温良恭俭,都是伪装出来唬人的把戏,此刻的阮含珍怒火中烧,理智都要随之而去。
此刻若在长春宫,一个巴掌就要落在姜云冉脸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阮含珍怒气一滞,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转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和善笑容。
“让你一个采女来招待两位宝林?”
“可笑至极。”
的确是,姜云冉心里想,阮宝林骂得好。
景华琰可不就是可笑至极。
她自然知晓景华琰为何有此吩咐,既然今日凑巧,阮宝林和苏宝林送上门来,当然要试探一番。
端看姜云冉要如何针对阮宝林,两人之间又是否有其他仇怨。
这还是姜云冉把景华琰往正经里揣度,若是不正经的,就是他觉得无趣,想要看她乐子。
既然陛下要看乐子,姜云冉自然要努力表演。
可不能让陛下失望呢。
听到阮宝林这般说,姜云冉面上立即露出哀愁来。
“妾也是这样讲的,但陛下非是不听呢,”姜云冉眨巴了一下眼睛,无奈地道,“请不请两位娘娘进来,这个主意都要让妾来拿,妾还能怎么办呢?”
“放肆!”
阮宝林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
另一边,苏宝林低垂着头,没有任何表态。
姜云冉百忙之中扫了她一眼,视线就重新落回阮宝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