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琰也想到了冬日临近。
他道:“明日让梁三泰给你送两身大氅,省得冬日里寒冷。”
其实景华琰很细心,对她这个采女都这样用心,更不可能会任由孩子被人坑害。
姜云冉给他解开腰带,垂眸发现他还戴着自己送的荷包,不由笑了一下。
“陛下,改日妾再给你做两个荷包,蓝色和紫色都做一个,这样好配衣裳。”
投桃报李,姜采女也是讲究人。
景华琰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他低头看她发顶的粉红绒花,说:“那就提前谢过爱妃了。”
姜云冉以为要梁三泰侍奉景华琰沐浴,结果这男人把她拉进了暖房。
暖房里热气腾腾,姜云冉只好把长发重新挽起,坐在浴桶边给他洗头发。
景华琰的头发乌黑,强韧有力,一看就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
“陛下,之前陛下说冰窖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事关她自己,姜云冉问得很自然,也很坦诚。
这也是景华琰最欣赏姜云冉的一点。
落落大方,坦诚果决,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做大事,就得这般。
景华琰闭着眼睛,慢慢放松下来。
“此事交给彭逾,已经有了眉目,”景华琰的声音清淡,“今岁冰窖用冰,皆是去年玉泉山窖藏,暮春时节从玉泉山运往玉京,暂存在玉京的两个冰窖里。”
“宫中一个,西顺门一个,足够今岁宫中和宗亲取用。”
玉泉山的冰质地清透,干净澄澈,不仅可以用来做冰山,也能用来做冰饮。
宫中用的一直都是玉泉山冰,从来都没改过。
“司务局掌管用冰事宜,年年皆是如此,送入宫中的冰统一存放,取用时按照由外至里的顺序,依次延用。”
姜云冉忙碌的手不停,她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冰是随机的。”
因为冰窖根本无法确定,贵人们何时取冰,冰块按照顺序取用,轮到哪块就是哪块。
“也就是说,唯一能做手脚的时间,就在取出冰送到各宫手上的那段时间。”
“聪明。”
景华琰夸了她一句。
“彭逾借由冰窖失窃,仔细摸排了冰窖所有侍奉的黄门,其中有三人皆有疑点。”
景华琰的记忆力超乎寻常,自三岁启蒙开始,太傅和先生们就开始锻炼他的记忆能力,时至今日,他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这并非天生,而是二十年努力而来。
此刻不需要看卷宗,景华琰都能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姜云冉也很会办事。
她把香胰子打在景华琰的头发上,用发簪盘成发髻,然后便去净手,倒了一碗龙心雀舌过来。
“陛下润润嗓子,”姜云冉不急于听故事,“今日听着陛下有些上火了,明日还是让御茶膳坊煮川贝枇杷露吧。”
景华琰吃了口茶,懒懒说:“不爱吃。”
姜云冉笑了一下,坐回小凳子上,拆开景华琰的发髻,给他按摩头皮。
“不爱吃呀,那就换成雪梨银耳莲子羹,好不好?”
女子声音清润,软软落在心上。
景华琰这一次很给面子:“好。”
姜云冉就笑了一下。
景华琰听着她轻灵的笑声,感受着力度正好的按摩,只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
“这三人中,一人是冰窖管事,同周家沾亲带故,是除了五服的旁支,从入宫至今都被周家提拔。”
“其他人说,周管事管周延叫堂叔。”
那真是一堂三千里了,否则这小周管事也不能净身入宫。
“第二人姓李,与姚贵妃宫中的大宫女是同乡,早年是一起入宫的。”
姚贵妃?
姜云冉手上动作不停,安静听着。
景华琰勾了勾唇角,颇为满意。
“第三人姓王,与任何人都没查出关系来,不过他今年只得十六岁,已经在冰窖有些体面了。”
这宫里,很少会有不沾亲带故的人。
同乡、同县,甚至是同姓都能成为拉帮结派的理由。
因为宫人们都是孤身入宫,无依无靠,总要给自己找到心中的根。
这个王黄门什么都不沾,反而显得异常。
“案子暂时查到这里,你怎么看。”
姜云冉松开了手,用梳子给景华琰把头发书顺,便取了水盆给他冲头发。
“妾以为,不用太过着急。”
她道:“一,陛下大事要紧,妾知晓重整司务局迫在眉睫,所以无论此事是否牵扯妾,妾都不着急,有陛下在,妾暂时都是安全的。”
国事为先。
此事虽然的确让姜云冉惊讶,却也不到急迫时候。
毕竟,姜云冉运气好,此事跟她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沾上,她还白赚了司徒美人几十两银子呢。
景华琰没有追问,他知道姜云冉不是虚伪的人。
她所言就是真心。
姜云冉继续道:“第二,是否真的是针对妾还不一定呢,妾也不是很害怕,德妃娘娘究竟因何而病,尚且没有真相,究竟是不是关乎司务局和冰窖都未知。”
说到这里,姜云冉停下来思索片刻。
“第三,冰窖即便数年贪墨,大抵也无法把司务局彻底拖下水,陛下另外准备的案子,肯定要比冰窖重要的多。”
姜云冉轻声笑了一下。
“妾猜一猜,是贡茶?”
那日景华琰的话很有意思,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姜云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冰窖数量有限,能赚多少银子?
贡茶就不一样了。
普天之下,黎民万千,人人都要吃这一口茶。
凡俗百姓吃不起,普通农民见不着,那皇权富贵们呢?
数量巨大的贡茶,围绕贡茶出名的御园茶,利益巨大。
冰窖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景华琰扬起唇角,他拨弄了一下热水,感叹道:“爱妃真是聪慧。”
“你的回答朕很满意,可以给你一个奖励。”
“要什么?”
姜云冉想了想,说:“可否给雪燕求个恩典,她很想念曾经带她的墨姑姑,想要去皇庄看望她。”
景华琰慢慢睁开眼睛。
“居然是给雪燕要的?不给你自己,不给你身边人?”
姜云冉给他仔仔细细冲干净长发,用帕子慢慢擦拭。
“妾自己暂时没什么想要的,况且关于妾,妾不要,陛下也会给。”
姜云冉眉眼弯弯,声音里都透着甜蜜。
仿佛寻常夫妻那般,说着最寻常的私房话。
“妾身边的宫人,妾会自己给,不用陛下出手,”姜云冉道,“思来想去,就替雪燕求一求吧。”
景华琰淡淡笑了。
“好,”景华琰道,“朕允了。”
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景华琰从来都很痛快。
给景华琰擦干头发,姜云冉便站起身来:“陛下,妾先退下了。”
等景华琰重新回到寝殿,就看到她半靠在床榻上,正闭着眼睛假寐。
沐浴耽误了一会儿功夫,此时已经过了人定。
宫灯昏暗,只点亮脚下牡丹羊绒地毯,却越发衬得女子容貌精致美丽。
景华琰安静来到拔步床边,刚一靠近,姜云冉就倏然睁开眼睛。
“陛下?”
她声音又轻又柔,软软的,踩在心尖上。
景华琰俯下身,快狠准堵住了她的话语。
姜云冉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张开口,就被炙热的气息入侵。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牢牢把控在她腰身后面,带着她直接倒入床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