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微弱,却还是开了口:“回禀陛下,太后娘娘,元徽三年,有一日臣妾逛御花园,咳咳咳。”
徐德妃说着咳嗽了几声,才继续道:“忽然偶遇一只狸奴,臣妾很害怕,就往后躲,恰好王采女在场……”
说到这里,徐德妃就说不下去了。
她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听起来就满含血泪,身体枯败而凋敝。
梅影姑姑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才道:“当时王采女在场,救了德妃娘娘,不过她自己没有站稳,落入引胜溪中。”
梅影越说,脸上越多疑惑。
“当时娘娘很感谢王采女,特地请了恩典,赏赐给王采女许多珍稀,这匹流光缎就是那时候赏赐给王采女的。”
“之后……王采女不得宠,德妃娘娘也时常关照,待她极好。”
梅影说到这里,抬头看向王红杏。
她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怨恨。
“她为何要恩将仇报?想要德妃娘娘的命?”
这个问题,王红杏回答不出来,只能等王采女给出一个答案了。
倒是景华琰垂眸扫了一眼王红杏,淡淡开口:“你因何要参与此事,栽赃陷害姜采女?”
王红杏早就瘫软在地上,她此刻已经稍微缓了缓心神,满脸如丧考妣。
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民女不知道王采女要陷害姜采女,”王红杏声音嘶哑,“她说……喜欢姜采女的绣活,我们又是同乡,就想请民女仿制一个荷包出来,流光缎是她给民女的。”
说到这里,王红杏转向姜云冉,嘭嘭磕头。
“姜采女,求您帮我求个情吧,看在我们同居一室的份上,留我一命。”
姜云冉垂眸看向她,不悲不喜,不怒不哀。
对于王红杏的哀求,姜云冉不为所动。
她不过拿着曾经的“情分”,要挟姜云冉放过她一命,若姜云冉不答应,会不会被人说自私冷漠?
她这算盘打得好,人也的确还算聪明,但她唯独没有算好姜云冉的性子。
她可从来不吃亏。
姜云冉平静看向她,片刻后倏然一笑。
“好啊。”
她说着,抬眸看向景华琰,声音清亮:“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妾从不求特殊恩泽,只求陛下秉公执法,按照宫规处置。”
“莫要因为妾,而加重责罚。”
求情了吗?
倒是求情了,然而一点用处都没用。
按照宫规,王红杏就是一个死。
自缢和斩首,有什么区别呢?
景华琰看向她熟悉的凤眸,倏然笑了一声:“好,朕应允。”
第65章 着贬为庶人,幽闭广寒宫,终生不得出。【一+二更】
“姜云冉,你!”
反正都是死了,此刻王红杏也丢下了求饶的可怜,满脸狰狞怨怼。
“你这个贱人!”她嘶吼着,“凭什么你享受荣华富贵?而我还要在织造局日夜侍奉。”
“你踩着其他人得到的荣华富贵,早晚要用自己的命来偿还,我就算死了也不瞑目,我要看着你落败那一日。”
梁三泰有些厌烦。
他一挥手,黄门就上前捂住了王红杏的嘴。
她被丢在地上,只能悲惨地蠕动,好像濒死的虫豸。
姜云冉轻声开口:“你在宫中侍奉三年,不会想不透王采女让你做荷包是存了真心还是歹念,可你还是做了。”
姜云冉叹了口气,眸中有些悲悯。
阳光洒落下来,点亮了她精致的眉眼。
姜云冉的眼睛生得极好,眼尾弧度上挑,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未说显笑的轻松。
她垂下眼眸,满脸悲悯时,又仿佛悲天悯人的仙人,庄严又肃穆。
“你存了害人之心,就不要拿腔作势,逼着受害之人谅解你*的卑劣,”姜云冉道,“你自己不觉得可悲吗?”
王红杏停止了挣扎。
她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梁三泰起身对姜云冉见礼,然后才看向王黄门。
他还没说话,王黄门就满脸是泪,不停磕头。
“公公,公公,小的知错了,就是贪心。”
梁三泰得了景华琰的口谕,自然便开始询问:“你自己说吧,如实交代,还能有个体面死法。”
王黄门慢慢起身,哽咽地道:“小的……小的……”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凑巧。
王黄门一句话还没能说利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悲怆的哭声。
“陛下,妾是冤枉的!”
姜云冉余光扫过,就见一道娇小身影快步踏入殿中,她身形一晃,直接在蒲团上跪下。
在她身后,略有些丰腴的女子满脸焦急,也跟着向前疾步而来。
她身后的汤姑姑满脸焦急,紧张跟在她身后,压低声音劝:“娘娘,您小心些。”
不光王采女到场,甚至就连吴端嫔也跟着一起踏足灵心宫。
两人一出场,瞬间就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景华琰眉心微蹙,声音倒还算温和,他道:“端嫔,小心你的身体,莫要焦急。”
吴端嫔四月初有孕,至今已足六月。
她早先身形消瘦,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然则数月未见,此刻姜云冉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如同鼓胀的花苞,显得丰腴又富态。
她已经显怀,姜云冉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心里算着日子。
这几个月,她心宽体胖,只在永福宫安静养胎,倒是养得面色红润,比之以前消瘦窈窕时,少了许多苦相。
整个人犹如莹润的珍珠,光芒绽放。
人瞧着也明朗许多。
“陛下,”吴端嫔虽没有哭泣,却依旧眼底泛红,她沉声道,“王采女自入宫起便同臣妾同居一宫,四年情分非比寻常,她是什么样的人,臣妾最是清楚,她绝不可能,也不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吴端嫔扶着肚子,慢慢起身,恭敬给主位上的贵人们行礼。
“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明鉴。”
她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动人。
尤其她如今有孕在身,却为了一个采女这样奔波,两人情分不似作伪,也的确犹如她自己所言,确实是感情甚笃的。
见她这样恳切,景华琰的面容都少了几分肃穆,声音也比往常要温和。
“案子查到这里,的确牵连到了王采女身上,端嫔,你莫要惊慌,朕绝不会冤枉无辜。”
吴端嫔微微松了口气。
她重新坐下,扭头去看王采女。
王采女还跪在地上,无声哭泣。
梁三泰可能没想到吴端嫔一起前来,便退回到景华琰身边,低声请示。
景华琰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顷刻间,整个明间便安静下来。
他不用开口,梁三泰便知晓如何行事。
梁三泰重新回到王黄门面前,蹲下身来,定定看向他。
“你可认识王采女?”
王黄门眼神躲闪,沉默点头。
梁三泰又看向王采女:“王采女,你可认识这奴才?”
王采女神情依旧有些恍惚,她下意识看向王黄门,点了一下头。
随即,王采女使劲摇头。
“我……妾……”
王采女紧紧攥了一下手心,轻轻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她深吸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
“回禀陛下,妾的确认识这名黄门,他曾替冰窖给永福宫送冰,永福宫用冰之事是由妾打理的,因此同他相识。”
“他好像是妾的同乡,都是尧城人。”
她头脑异常清明,知道此刻隐瞒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唯有坦白才有一线生机。
梁三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然后又去询问王黄门:“你从头说起,究竟是如何谋害的德妃娘娘?”
听到这话,王采女不由抖了一下。
但她并没有急忙跳出来阻止王黄门,而是颤抖地跪在地上,努力去听王黄门所说的每一个字。
王黄门早就吓破了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