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只能撒娇:“陛下好厉害,陛下盖世神功,陛下是顶天立地大男儿。”
“不用吃药!”
景华琰眸色幽深,眯了眯眼,犹如毒蛇那般盯着姜云冉满是汗珠的后背。
“你还敢说。”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本来朕都心软了,想要怜惜爱妃。”
他挪动向前,把她逼在浴桶一角,完全无法逃避。
啪的一声,浴桶中的水泼洒而出。
“呀。”
姜云冉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景华琰俯下身,热气喷在她耳边:“爱妃这样夸朕,朕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姜云冉:“……”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逗弄皇帝了。
这人,真是一点玩笑都不能开。
三更天,蜡烛都换过一根,姜云冉终于躺在了新换的锦被上。
她身上干干净净,都是男人侍奉的。
这一点上,倒是还算体贴。
里衣也是崭新的,似乎是雪燕一早就准备好的,同她身形正合适。
姜云冉懒懒躺在软枕上,听着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炙热的身体贴在身后,如同往日那般,把她牢牢抱在怀中。
温热的吻落在耳边,男人说:“睡吧。”
姜云冉应了一声,她有些困顿,却还记着正经事。
“陛下,妃嫔可以去广寒宫吗?”
景华琰原本阖着眼,听到这话,慢慢睁开眼眸。
黑暗中,他只寻到了姜云冉莹润的洁白耳垂。
“你想去看望王庶人?”
姜云冉顿了顿,道:“我有些问题想问她,我不认为她会嫉妒我。”
身后男人的呼吸平稳,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
过了许久,景华琰才道:“这宫里,暂时除了早朝时的太极殿,还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姜云冉心中一动。
她在他怀中艰难翻身,仰头看向他。
拔步床中太过昏暗,帐幔遮挡了所有的光阴,她看不清景华琰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安静回望她。
姜云冉心里有些酸涩,她伸出手,慢慢摸索到了景华琰的脸颊。
先是眼,后是鼻,最后落在了嘴唇上。
景华琰天生薄唇,人虽俊美无双,可总给人薄情之感,然而此刻,姜云冉却忽然觉得他倒是正人君子。
起码,他能给的承诺,从未失言过。
比那些一脸忠厚的小人要诚恳得多。
姜云冉努力仰起头,在自己的手边,寻到了男人薄情寡义的唇。
她亲了一下,正要撤退,就被男人一把扣在了怀中。
气息深入,唇齿纠缠,逃离不开了。
黑暗中的这个吻漫长而缠绵,等到姜云冉嘴唇发麻,男人才慢慢放开她。
她觉得唇角一片湿润,有些羞赧。
“陛下。”
景华琰应了一声,大手覆上,轻轻拍在她后背,好像在安抚她一般。
“乖,睡吧。”
姜云冉缓缓合上眼眸,沉沉陷入梦乡之中。
待她沉睡之后,景华琰才慢慢睁开眼,垂眸看向她。
他自幼锻炼过暗中视物,此刻虽然无法全然看清,却能好好描绘出她的眉眼红唇。
方才姜云冉眼眸中的感动一闪而过,在这样的深夜里,不可能是故意表演。
那就只能是她真心所想。
他对她很好吗?
好到姜云冉这样冷心冷清的人也能感动?
当时会选中她,一是因为他的确喜欢她的样貌,再一个,姜云冉意志坚定,似乎跟他是同样的人。
都没有心。
没有心,就不会乱事,就能一辈子理智淡然。
可方才那一眼,景华琰不确定了。
景华琰不知,但他很明白,作为皇帝,他待她不够好。
她尚且只是个美人。
历朝历代,能做宠妃的,高低得是贵妃。
但凡皇帝不是废物,最后都能把真正的心爱之人推到皇后位上,份位不高,必定不是真爱。
思及此,景华琰呼吸一滞。
他何时这般儿女情长了?
竟在这里思索什么真爱恩宠,简直是笑话。
母亲过世时的忠告言犹在耳,即便那时他只有四岁,可满眼的猩红让他此生难忘。
闭上眼,就是晃眼的宫灯和哭泣。
坤和宫熟悉的拔步床里,只剩下一个颜色。
母亲倒在血泊中,面白如纸,鲜血犹如泉水,流淌不息。
四岁的他吓坏了,只跪在边上哭。
宫人们来来回回,太医们面色难看,寝殿之外,是父皇的怒吼。
“治不好她,你们都要陪葬。”
可怒吼有什么用呢?
母亲的生命还是随着鲜血流逝。
她已经陷入昏迷,呼吸都已经微弱,景华琰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小小一个人,就这样从无数宫人和太医之间穿梭,最终来到了母亲的床榻边。
他费力爬上矮榻,站在上面去摸母亲的脸。
冰冷的。
仿佛寒冰一般。
景华琰哇的一声哭了。
“母后,母后。”
幼儿的哭声在金碧辉煌的寝殿里回荡。
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无比爱重,宫里摆着澳海深处的红珊瑚,博古架上官窑独一件的青瓷花瓶安静而立。
墙上挂着得耕织图穿越百年,老黄牛依旧栩栩如生。
紫檀拔步床边,妆镜前的珠宝首饰琳琅满目,那是百年大楚积累起来的荣华。
可这一切,都留不下一缕幽魂。
唯有血脉相连孩儿的哭声,唤醒了即将撒手人寰的皇后娘娘。
女子费力睁开眼,她已经神志模糊,看不清眼前景物。
可孩儿的哭声是那样熟悉,从他降生伊始,千百个日夜,都是她哄没了他的哭泣。
“阿琰。”
女子的声音是那么轻,忙碌的宫人太医都没能听清,只有她的孩子,听清了她的呼唤。
“娘!”
景华琰费力摸着她的脸颊,哭声震天。
“阿琰在你身边。”
女子的眼睛慢慢凝聚神采,她目光游移,慢慢寻到了孩子满是泪痕的小脸。
她竟抬起手,摸了一下儿子脸上的泪。
“阿琰,不要哭,不要哭。”
她的声音轻得犹如春日里的柳絮,一转眼就要飞到天上去。
“娘,娘,你别走。”
天潢贵胄,金尊玉贵,景华琰生来便拥有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荣华,然而与之相伴的,是千百倍的付出和危险。
四岁的他,已经明白何为死亡了。
他不想失去母亲,不想让母亲死去。
可他太小了,命运太强大,他无论如何也违抗不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