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好,然而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意外出现了。
景华琰今日居然就在听雪宫,这让阮惠嫔的计划落空。
不过,她倒也很会随机应变。
“陛下,臣妾只是想寻到邢姑姑,姑姑这般年纪,若是遭受到毒打刑讯,必是熬不过的,”阮惠嫔道,“臣妾也不求满宫搜寻,只求陛下派人在各宫寻找,仅此而已。”
她这话就很意有所指了。
姜云冉此时却冷笑一声。
“惠嫔娘娘,您方才不知陛下在此,硬要闯入我宫里,为的不就是搜听雪宫?”
她直接把话挑明:“你可有证据,证明邢姑姑就在听雪宫?若是没有,你凭什么怀疑到我头上?又凭什么去搜其他娘娘们的宫室?”
说着,姜云冉眼睛一眨,眼底一片水红。
“陛下,惠嫔娘娘这是恶意栽赃,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景华琰挑了一下眉。
他好整以暇看向姜云冉,欣赏她难得的矫揉造作。
别说,还真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姜美人,你休要胡言,”阮惠嫔道,“陛下,之前姜美人同邢姑姑在御膳房有过争执,宫中人人皆知,你一定对邢姑姑怀恨在心,必是你害的邢姑姑。”
姜云冉冷笑,道:“惠嫔娘娘,您最近可有看太医?臣妾怎么觉得,您现在都有癔症了。”
“之前同邢姑姑的口角,已经过去数月,臣妾如今高升美人,又有陛下恩宠,日子幸福美满,”她挑眉轻笑,“至于什么邢姑姑李姑姑的,臣妾根本不在意。”
“你没有证据就硬闯听雪宫,臣妾才要问,”姜云冉说,“你是否对我怀恨在心,嫉妒我独得圣上恩宠,故意拿捏此事栽赃陷害。”
“你!”
阮惠嫔眼底一片赤红。
“够了!”
景华琰适才开口。
“阮惠嫔。”
阮惠嫔的气焰瞬间被压了下来,她恶狠狠瞪了一眼姜云冉,才看向景华琰。
一瞬间,就成了柔弱无依的小白花儿。
“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
景华琰面无表情:“阮惠嫔,此事有贵妃处置,便听从她的安排,之前卫美人宫中宫女失踪,也是如此行事。”
“陛下,可邢姑姑不同,她……”
“她怎么不同?”
景华琰直接开口:“她难道不是宫人吗?”
这话说得阮惠嫔一噎,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景华琰又道:“还有,下次若还有事,你可以上禀贵妃等,哪怕你寻太后娘娘为你主持公道也可,可你若自己再私自行事,带着宫人硬闯其他宫室,你这个嫔娘娘也不要做了。”
阮惠嫔面色一僵,还是那副委屈模样:“陛下,臣妾没有。”
景华琰瞥了她一眼,道:“退下吧。”
皇帝都开了口,阮惠嫔再也无法胡搅蛮缠,她只能恶狠狠扫了姜云冉一眼,这才不情不愿退了下去。
等外面重新恢复安静,景华琰才看向姜云冉:“怎么回事?”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臣妾如何知晓?”
她给景华琰夹了一块茄盒,道:“陛下,菜都冷了,天大地大,用饭最大。”
景华琰深深睨了她一眼,倒是拿起了筷子。
“用饭吧,”景华琰道,“反正朕总会知晓的。”
————
月色皎洁。
月华犹如细沙,细密洒在长信宫上。
初雪的残留慢慢被暖阳拂去,金黄色的琉璃瓦再度展露光华。
用过晚膳,姜云冉同景华琰一起在听雪宫散步。
前后殿之间的垂花门一直大开,从未被锁上。
两人穿过垂花门,景华琰便往一侧封堵上的月亮门看去。
曾经烧毁的宫殿似乎已经不存在于长信宫中,连同它的主人一般,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寥寥几笔。
元徽五年五月,婕妤阮氏薨。
短短几个字,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此刻若还想回忆,景华琰甚至都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
他甚至也无法记起曾经的那张面容,现在他的心中,只有姜云冉这一张芙蓉面。
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身边人太过浓墨重彩,遮蔽了曾经心中那道素白身影。
倒是还挺有趣的。
景华琰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他会这样在乎姜云冉了。
方才阮惠嫔一句斥责的话,就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意,这是从未有过的。
景华琰不知是好是坏,但他并不觉得需要控制,就像母亲曾经期望的那样,希望他能顺应内心,体会七情六欲,酸甜苦辣。
至少,他现在是很高兴的。
姜云冉见他一直盯着月亮门的留痕出神,不由轻声询问:“怎么?陛下是觉得害怕?”
景华琰回过头,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朕可从来都不害怕。”
姜云冉笑着挽住他的手,依偎在他身边,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别看了。”
“那道门既然已经堵住,过去就被遮盖,”姜云冉说,“咱们向前看。”
景华琰笑了一下:“向前看吗?”
“是啊,向前看。”姜云冉对景华琰说,“我从来都不回头。”
确实。
姜云冉身上有着勃勃生机,也有着一往无前,她的心智是那么坚定,坚定到景华琰总是会默认,她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
并且,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他默许了她的动作,除了让刘晓瑞等人保护好她的安全,其他一切都不过问。
这已经是非常宽容的表现了。
想到这里,景华琰忽然道:“朕对你真好。”
姜云冉:“?”
怎么感叹起这个来了?还挺会给自己贴金。
“所以,云冉也得对朕好。”
满脸金的皇帝陛下如是说。
姜云冉:“……”
姜云冉没有听懂这里面的本质逻辑,凭什么她就得好回去?
见姜云冉一脸茫然,景华琰又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朕会告诉你,如何对朕好的。”
呵。
说来说去,都还是那点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道貌岸然的皇帝陛下,一肚子荤话,这天刚擦黑就蠢蠢欲动。
吃了那么多败火的菜肴,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火力得多旺?
傍晚洗漱的时候,青黛在水房里伺候,她低声在姜云冉耳边说:“娘娘,后来阮惠嫔又去了望月宫,非要闯进去找卫美人,被慕容昭仪打了出去。”
打这个字,很灵动了。
姜云冉憋不住笑了一声。
慕容昭仪一身武艺可不是白学的,阮惠嫔也是不长记性,她想自持身份欺压姜云冉,可慕容昭仪是上三位的娘娘,如何能怕她?
二话不说就被打出来,最后还不是落荒而逃,哪里都不敢再去无理取闹了。
姜云冉眸色幽深,道:“应该是廖夫人指使她出来闹这一场的。”
青黛不解。
“可娘娘,这与阮惠嫔有何好处?”
她的名声在一次次的肆意妄为里慢慢败坏了下去,曾经阮婕妤留下的好名声,已经随着时间消磨,而阮含珍也不可能永远伪装贤良淑德的假象。
这一闹,越发坐实了她乖张肆意的性格。
姜云冉道:“你别忘了,银坠失踪之后,卫美人同阮惠嫔大闹一场,虽然是因阮惠嫔出言不当所致,可最后卫美人可说了许多话。”
从那之后,宫中人就暗暗传言,卫美人意有所指,那一日大闹是因为知晓银坠被阮惠嫔所害。
这个流言,最近宫里一直在悄悄传,不过宫人都很谨慎,决计不敢在主子面前议论,所以明面上似乎无人关心。
还得是莺歌这个耳报神,姜云冉才知道传言那么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