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冉早起差点没睁开眼。
昨夜里那厮不知又高兴什么,非要带她感受一下贵妃榻的软硬。
贵妃榻究竟好不好姜云冉不知,反正她也没实打实坐在贵妃榻上。
一想起来,姜云冉就咬牙切齿。
折腾大半夜,又累又困。
还是青黛连哄带劝,她才勉强起身洗漱。
“陛下一大早就去上朝,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搅娘娘。”
姜云冉冷冷哼了一声:“他倒是生龙活虎。”
青黛笑了一下,指着一边一早准备好的袄裙:“娘娘,穿这一身可好?”
姜云冉回过头,就看到一套紫罗兰色的流光缎袄裙架在衣架上。
成串的紫藤萝在月华裙上蔓延,婀娜多姿。
姜云冉笑了一下:“有劳红袖了。”
这是昨日红袖送来的。
随着姜云冉高升,尚宫局也很会审时度势,知晓姜云冉在织造局时颇得甄姑姑关照,如今正巧韩司衣另调尚典局,便借此把甄姑姑提拔为司衣。
而红袖也跟着甄司衣高升,成为司职宫女。
如今红袖姑娘在各宫行走,颇有些脸面。
姜云冉想起昨日红袖那仔细打量,斟酌审视的目光,就不由想笑。
“她就是爱操心,”姜云冉道,“新来的几个小宫人都很乖巧省事,偏不放心。”
现在想来,红袖其实一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但她同青黛不同,她思虑长远,以为出宫是最好的选择,何苦还要回来陷入这一滩富贵泥沼中。
所以每每看见姜云冉,总是板着脸,做出一幅不近人情的模样。
心里却比谁都关心她。
姜云冉又不是阮含珍,看不出真心假意,她自然知晓红袖的真心,因此才惦念她过得好不好。
甄司衣能高升,可不光是尚宫局懂事。
这些话不必多说,聪明人自己心里就有数。
青黛笑道:“红袖姐姐倒是擅长织造局的差事,这眼光是极好的。”
说了几句话,紫叶就端了一碟点心过来。
“娘娘吃几只蒸饺吧,光吃糕点噎得慌。”
姜云冉尝了一口,这蒸饺是素馅的,味道很轻,吃了不会有口气。
“你有心了。”
一通梳妆打扮,等姜云冉出门坐上软轿,时辰刚刚好。
今日是青黛陪着她出门,队伍刚行几步,前面就出现另一队身影。
似也瞧见了她,那队伍顿了顿,竟是停下来等待。
青黛便让抬轿黄门加快脚步,很快就赶了上去。
“见过端嫔娘娘。”
姜云冉笑着同吴端嫔见礼。
时间紧促,两人也不多寒暄,吴端嫔直接吩咐软轿继续前行,两人并肩而坐,也好说说话。
久未见吴端嫔,姜云冉此刻才发现她比上次王栩诺事发时,还要丰腴一些。
其实说丰腴有些不够严谨,吴端嫔身上的软肉,瞧着有些肿胀,并非普通有孕妇人的模样。
她想来也知道自己这模样不好看,因此只穿了一身暗青色的袄裙,也好显得腰身苗条一些。
姜云冉顿了顿,想起王栩诺的哭泣之言,最终只道:“姐姐快要生了吧?”
吴端嫔大约四月有孕,到如今已经八个月有余。
大约过了年,出了元月,小皇嗣就要落地了。
吴端嫔笑了一下,神情很温柔,她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笑道:“是啊,也就两个月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叹气:“现在永福宫可真冷清,只剩我一个人,都无人能说说话了。”
这话姜云冉不好接。
总不能说王栩诺心思歹毒,非要谋害旁人吧?
她看了一眼轿子边跟着的汤姑姑,就道:“这不是还有汤姑姑吗?汤姑姑这样细心温柔,姐姐可与汤姑姑说呢。”
吴端嫔温柔一笑:“说的也是。”
姜云冉见她坐了一会儿就不停挪动,以至于软轿都有些摇晃,不由关心道:“姐姐小心一些。”
“无事。”
吴端嫔叹了口气:“月份大了,肚子里这小家伙沉甸甸的,坐着也不舒服,站着又觉得累,要是躺着,腰上更是沉重,一日到到头都没有一刻舒适的。”
“快过去了,”姜云冉安抚,“等生下来,姐姐就该高兴了,好事多磨。”
吴端嫔又笑了起来。
她的脸仿佛被充了气,整个人都很肿胀,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肉堆在一起,好似年节时特意做的福气娃娃馒头。
姜云冉见过不少有孕妇人,没有一个如同她这般,不过坊间百姓穷苦贫寒,即便有孕也不会暴饮暴食,没有那么多蕴养身体的食物,想要胖也很难。
宫里日子自然不同。
姜云冉入宫之时,姚贵妃和周宜妃都已经生产了,她没见过富贵人家的妇人有孕是什么模样。
但吴端嫔如此,显然并不正常。
交浅言深是大忌,姜云冉也没多言,只陪着她说了会儿闲话,就到了寿康宫。
彭尚宫还是老样子,总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挑不出任何错处。
等姜云冉陪着吴端嫔进入温暖的花厅,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近来国事繁忙,从十一月至今,景华琰几乎不怎么踏足后宫,唯一能侍奉皇帝的,只有姜云冉。
就连昨日,也是她侍寝。
姜云冉神情自若,先同周宜妃和梅贤妃请安。
周宜妃虽称病,大多是因周氏之事,周氏一案虽然已经发落,可到底没有牵扯到周宜妃母子。
不过总归不是件好事。
同以前乖张尖刻的面貌不同,现在的周宜妃多了几分内敛,平日轻易不在锦绣宫之外走动,最多就是过来给太后请安。
对于宫中的所有事情,无论是侍寝也好,争斗也罢,她都不感兴趣,从无过问。
她的世界只困于锦绣宫,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和孩子一起平安度日。
此刻见了姜云冉,她也不如以前那般剑拔弩张,只是淡淡扫她一眼,点头算作回礼。
梅贤妃今日穿了一件颇为厚重的鹿皮长褙子,把平日里的窈窕身段都掩盖了下去,她轻轻拍着胸膛,显得不是很舒适。
“坐吧,”梅贤妃开口,“都是自家姐妹,坐下说话便好。”
两人坐下,姜云冉关心了两句,梅贤妃就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贪凉,吃坏了肚子,这几日都不对付,并无大碍。”
她话音落下,慕容昭仪、崔宁嫔、司徒美人等就到了。
一起来的还有苏宝林、韩才人和冯采女。
花厅里一下子呼啦啦来了一群人,顿时就热闹起来。
冬日寒冷,宫妃们都在各自宫里避寒,嫌少出外走动,御花园不去了,叶子牌也不怎么打了,就格外寂寞一些。
这会儿时间尚早,倒是能聊上几句。
姜云冉安静吃茶,听着她们闲谈,脸上是温柔笑容。
就在这时,她发现冯采女正眯着眼睛,盯着手边的茶盏瞧。
她离得有些远,却也把这场景看得很清楚,便对冯采女比了个手势,吸引她的主意。
“冯妹妹可是眼睛模糊,瞧不清远景?”
冯采女眼睛一亮。
她瞧着呆愣愣的,满身书卷气,并不像宫妃,反而像是国子监的博士。
冯采女也从不做那表面功夫,起身来到姜云冉身边,道:“娘娘好眼力。”
姜云冉笑道:“以前曾见过视物模糊的人,不过你这般年轻,怎么就把眼睛用伤了?”
“我比较喜欢熬夜读书,”冯采女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眼睛就不太好了。”
姜云冉想了想,说:“尚宫局的库房中应该有琉璃镜,可让造办处的工匠打造一对眼镜,你戴来视物,应该会便宜许多。”
冯采女道:“谢姐姐关心,已经让宫人去寻了,不过会做眼镜的工匠不多,还得等上些许时候。”
说起这些事,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拉进,冯采女本来不善言辞,倒是能同姜云冉聊一聊最近读过的书。
引得一侧的司徒美人一直看她们两人。
不多时仁慧太后就到了。
她今日依旧妆容精致,一丝不苟,通身上下大都是太后娘娘的气派,让人不容小觑。
行礼过后,庄懿太后就看向姚贵妃。
“德妃的身体还没好吗?”
徐德妃这一次并非装病,的确是病来如山倒。
姜云冉听闻,太医院日日都有太医在灵心宫值守是,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过去了。
今日只有徐德妃没有到场,就连一贯病歪歪的卫美人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