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韩才人不用翠喜搀扶,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她说:“我累了,歪一会儿,忙完了再来唤我。”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翠喜茫然又担忧,她跪在地上,仔细检查方盒中的茶盏,最终还是道:“是。”
寝殿之中,韩才人慢慢落座。
面色阴沉得可怕。
她忽然握住手边的茶盏,冰冷的瓷片莹润光滑,减轻了她手心中的燥热。
倏然,韩才人猛地一掷,那青花茶盏向前飞去。
啪的一声。
在墙壁上撞得粉身碎骨。
韩才人的呼吸越发粗重,最后,她裂开嘴笑了起来。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又哭又笑,骇人至极。
为什么?
她不是个蠢货么?
一个蠢货,因何能不被蒙蔽?
琉璃茶盏送到她手中,就意味着周宜妃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这等重要的证据拱手让人,让她意想不到。
这也说明,她也不会被她挑唆,同徐德妃大闹一场。
还因为此事,惹周宜妃不喜,被赶出*锦绣宫,从此再也不能回来。
这么简单一件事,她都办砸了。
怎么办?
怎么办?
韩才人表情扭曲,涕泪横流。
此刻的她犹如恶鬼,在昏暗的寝殿中无声哀嚎。
另一边,姜云冉踏入东配殿,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冯采女别的不多,唯书多。
她所有的箱子中装的都是书籍,宫女们根本抬不动,尚宫局只能差遣了十数名黄门过来,努力把她的藏书搬到外面的马车上。
冯采女站在书房里,正紧张叮嘱,生怕别人碰坏了她的珍稀。
见了姜云冉,冯采女立即见礼。
“有劳昭仪娘娘。”
她依旧佩戴者那副琉璃镜,腹有诗书气自华,安静平和,润物无声。
她是这长信宫的异类,却也是这世间的珍宝。
姜云冉见这里井井有条,不用她多操心,不由笑道:“慕容昭仪是个很直率的人,你同她会相处融洽,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以直接来寻我。”
冯采女以前总是看不清景物,所以看起来有些木讷,现在有了这副琉璃镜,让她变了个样。
她的眼睛是那样明亮,神情是那样笃定,仿佛天地万物都不重要,唯一那一本本书页,才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听到姜云冉的话,冯采女开朗一笑:“多谢姜姐姐。”
说着话,两人来到明间落座,冯采女继续道:“慕容姐姐人很好的,她一早就同我说,给我收拾了一个大书房,让我尽情读书。”
冯采女因何入宫,宫中许多人都知晓,并非秘密。
她的入宫,是景华琰对冯家的格外宽宥,现在虽是宫妃份位,但以后可能会有所改变。
冯采女在水利和农耕一道都有涉猎,她天资卓绝,现在也偶尔会去上书房,同王爷公主们一起听讲农桑,最近已经开始研究新型水车,以方便灌溉。
对于学术,冯采女专心又刻苦,她的这种钻研精神,很让姜云冉敬佩。
姜云冉便道:“听闻你的研究有了进展,那就提前祝你成功。”
冯采女笑容灿烂,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借你吉言。”
忙完了锦绣宫的事情,姜云冉就回到了听雪宫。
这几天总觉得困顿,她忙了这一会儿,就又想小憩了。
谁知这一躺下,她就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
并非有人故意吵她,而是腹中饥肠辘辘,叫醒了沉睡的美人。
姜云冉醒来的时候,人还没清醒呢,就听到腹中叫了一声。
咕噜噜。
姜云冉:“……”
姜云冉自己都笑了一声。
“这么高兴?”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姜云冉偏过头,就看到景华琰坐在一侧的贵妃榻上,正在读书。
今日忙完回来,他直接换了轻薄的素色常服,发冠也都取下,只戴了一支白玉簪。
兴许是今日不忙,他看起来悠然自得,颇有一种种豆南山的闲适。
姜云冉撑着手肘坐起,一边醒神,一边笑道:“陛下今日可早。”
景华琰放下书本,倒了一碗温茶来到床边,递给姜云冉。
温茶润喉,姜云冉浅浅呼了口气。
“不早了,”景华琰指了指窗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姜云冉有些惊讶:“我睡了这么久啊?”
景华琰伸出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他眉目含笑,语气却有些关心:“可是近来太过劳累?青黛说你近来午歇时间都比以往要长了。”
姜云冉摇了摇头,她把杯中茶一饮而尽,茶杯放下,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无碍,倒也不是累,”姜云冉笑着说,“我一直都很容易春困,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就总是睡不醒,待到了夏日就好。”
见景华琰还要说话,姜云冉忙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不吃药。”
景华琰愣了一下,随即跟着笑起来。
“这么大人了,还怕吃药?”他说,“之前那两个月,你不是吃得很好?”
姜云冉一本正经:“当时是生病,现在又没病,可不兴动不动吃药的。”
“再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姜云冉笑道,“陛下真不用操心,过几日就好了。”
见他坚持,景华琰没有再劝。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宫人都不进来伺候,姜云冉起身穿好鞋,景华琰就帮她取来衣衫,让她穿好。
天长日久,都成了习惯。
姜云冉坐在妆镜前,用篦子仔细梳头。
景华琰坐在她身后的贵妃榻上,透过妆镜看她睡得粉嫩的面庞。
“云冉,你会骑马吗?”
姜云冉梳好发髻,在妆匣里寻找合心意的发簪。
“自然不会。”
景华琰眉目舒展,他说:“等到了行宫,朕教你骑马可好?”
第136章 【三合一】陛下,你应该相信你自己。
这人怎么忽然说起了骑马?
姜云冉狐疑地与他在镜中对视,景华琰怡然自得,满脸写着诚恳:“真是骑马。”
姜云冉:“……”
这一强调,更觉得他没安好心。
景华琰这人生了一张俊逸非凡的容貌,一身鹤骨松姿,任何人瞧了,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
实际则不然。
姜云冉与他朝夕相对,最是知晓,他这人乖张肆意,根本不把礼法教条看在眼中。
唯喜快活。
尤其是夜里的那些事,姜云冉都不敢回忆,一想都要脸儿飞霞。
景华琰不知爱妃在心里念叨他,竟是自顾自怀念起东阳行宫的草原。
他说:“东阳行宫的建筑皆有北地风情,没有长信宫这般精致,殿阁宽广敞亮,自是冬暖夏凉,十分宜居。”
“尤其是连带的御马厩和一望无垠的草原围场,更是风景宜人,春夏时节绿草如茵,碧空如洗。”
姜云冉虽然是民间长大,但她所经之地少之又少,闻言不由放下篦子,回过头来看向景华琰。
“东阳围场好玩吗?”
景华琰站起身,走到妆镜前牵起她的手。
“自然是好玩的,”景华琰说,“应该说,离开了长信宫,哪里都是好地方。”
姜云冉却道:“可是人人都想住进长信宫。”
景华琰又笑了一声,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