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冉眸色微闪,她抬眸看向景华琰,见他目光沉沉,正平静而温柔看着她。
不询问,不质疑,也不冷漠。
他等待她告诉他真相。
关于韩才人的猜测,两人之前多少有了苗头,不过更深的东西挖掘不出,只能暂时搁置。
昨日只有姜云冉同韩才人有所接触,若真有什么线索,只有姜云冉知晓。
对于此,姜云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只是仔细回忆,便把韩才人所言一字一句重复出来。
说到最后,姜云冉也是叹了口气。
“我完全没想到,那些人手腕这么深,这么久,韩才人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她入宫八年,成为宫妃两年……”
姜云冉看向景华琰:“需要从多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当然,若是从阮忠良五岁时算起,那时间便更早了,将近跨越三十几个年月。
那时候,甚至还是景华琰皇祖父在位。
景华琰垂下眼眸,他道:“如此说来,当时毒害徐德妃案的王黄门、后来谋害吴裕妃的柔羽,乃至现在的韩才人。”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全部都是孤儿。
虽然籍贯不同,年龄不同,但最终都汇聚在宫中才,成为那人可以操控的棋子。
姜云冉微微蹙起眉头。
各地赡养孤儿的慈养堂,是朝廷的恩泽,也是对百姓的兜底,让百姓们不至于日夜忧心。
担心自己不在,孩子无依无靠,担心年迈无子,孤独死去。
慈养堂其实是一种安抚。
也是一桩善举。
从大楚第一座慈养堂设立之后,无数孤儿流入宫闱,获得了安身立命的能力和机会。
姜云冉身边就有莺歌。
小姑娘虽然是孤儿,但她开朗活泼,与人友善,宫中那些同样出身的哥哥姐姐们,对她多有关照。
他们自成一派,彼此之间的信任和亲近尤甚。
姜云冉若有所思:“陛下,你说柔羽和韩才人这些人,有什么特点呢?”
特地培养出来的“死士”,肯定跟寻常宫人不同。
而韩才人也与柔羽不同。
柔羽明显就是棋子,但韩才人可能因为容貌出众,所以她被寄予厚望。
她身上的“人性”更显著,没那么唯命是从。
所以即便被逼着“杀害”大皇子,韩才人也没有下死手,她闹那一场事端,也并非为了同姜云冉诉说自己的清白。
她是想要进慎刑司。
也就是说,慎刑司是安全的。
她不是彻彻底底的死士,她想要濒死求生。
因为在这多年时光里,韩才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无论她究竟发没发现那个襁褓之中的不是大皇子,她都没有真正伤害他。
光凭这一点,韩才人都能获得活命机会。
姜云冉一边思索,一边把这些都慢慢讲述出来。
景华琰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显然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
等听到姜云冉提问,景华琰才开口:“特点吗?”
“他们不抱团,不拉帮结派,也不主动袒露自己的孤儿身份。”
对,这其实才是最奇怪的。
虽然宫中不许结干亲,但孤儿们私底下也会姐姐妹妹地喊着,她们无依无靠,无非就是想有个牵挂。
姑姑们其实都知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谁也不会同他们过不去。
但柔羽和韩才人这种却完全不同。
直到事发,姜云冉才知晓他们也是孤儿出身。
姜云冉颔首道:“是否可以说明,幕后之人网罗了许多孤儿,特地训练,要么送入宫中,要么……”
要么送入其他官宦人家。
亦或者,还有最让人不寒而栗的。
没人知道这些“孤儿”有多少人,幕后之人又培养了多少死士,毕竟想要用正常身份入宫,并不那么简单。
姜云冉入宫之前,都要让茉莉在溧阳走动,假冒她伪造身份。
这些死士想要送入宫中不简单,可若是隐藏在乡野呢?
思及此,姜云冉面色不由白了一瞬。
倒是景华琰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慰:“不怕。”
姜云冉抬眸看向他。
景华琰面色如常,似乎对此才有猜测,他的手心温热,给了姜云冉无形的力量。
“若真如此,倒是好办,那么多人要吃喝拉撒,所费颇丰,尤其不好隐藏十数年不被人发现。”
“如今我们有了新的线索,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景华琰拍了拍姜云冉的后背,低声道:“昨日朕已经命仪鸾卫出宫搜寻了,正好也借着明宣出宫的借口,甚至可以光明正大行走。”
姜云冉:“……”
姜云冉长舒口气。
“陛下真是……”
“英明神武?”景华琰问。
姜云冉睨了他一眼:“老谋深算。”
景华琰:“……”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方才凝重的气氛都放松下来,不再那样紧绷。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可见已经要忍耐不住了,”景华琰低下头,在姜云冉耳边说,“明日,韩才人就会畏罪自尽。”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瞬间便心有灵犀。
宫里的韩才人死了,但属于他们的新证人却会迎来新生。
只要确定了自己的安全,韩才人不会再隐瞒下去。
姜云冉呼了口气:“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景华琰颔首:“朕亦然。”
第140章 【三合一】或许,小产与梦魇有关。
自从周宜妃生辰宴出事之后,各宫宫人都少了走动。
不过因姜贵妃晋升和有孕,让宫中重复热闹。
尤其这几日,西六宫正中央的飞鸾宫日日忙碌,敲敲打打不停。
这声音不远不近,却刚好能让后面的长春宫听得清楚。
自从幽闭宫中之后,阮含珍的睡眠就每况愈下。
重新出宫,她本来应该有所好转,但她“检举”姜云冉失败,很是落了面子。
后来又每每看她耀武扬威的模样,阮含珍心里的刺就越扎越深,几乎要恨得牙痒痒。
最怕仇人过得好。
现在不吃药,她完全睡不着了。
正因此,她如今瞧着消瘦憔悴,眼底一片青黑,必要用厚重的珍珠粉,才能遮挡她的坏心情。
那日御花园事发,阮含珍也是先晕倒的人之一,等她醒来之后,只觉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
那时候太医才说,因为吸入了过多的迷香,与她平日吃的安神汤有对冲,她这几日会烦躁易怒,也必须要停了安神汤,等过了七八日再恢复服用。
当时阮含珍恍恍惚惚,没有听清,直到她半夜醒来,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之后,才彻底陷入癫狂之中。
那一夜,把宫人们折腾得不轻。
还是素雪细心陪在她身边,不停安慰她,那般温柔体贴,也用了将近大半夜才成功安抚阮含珍。
待阮含珍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素雪,眼睛中满是血丝。
“素雪,我只剩下你了。”
这一刻,阮含珍难得有几分真心。
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最在乎的都不是自己,天底下,唯一待她真诚的居然是个低贱的宫婢。
阮含珍有时候觉得可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可怜,爱恨交织,心绪难平。
越是如此,她越无法安眠。
就这样熬了一夜,等天光大亮时,阮含珍才整个人放松下来,困倦袭来,她半梦半醒地小憩了一会儿。
这一个白天,长春宫的气氛都很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