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失去了未来的小皇子,梅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小孙儿,仁慧太后也满心伤痛。
她语气缓和,温言劝说:“贤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哀家等都很心痛,不可能弃之不顾。”
仁慧太后垂眸看向澄江,言语平静,但眼眸中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此事定会仔细详查,但肯定与巫蛊之术无关,你可明白?”
这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澄江愣了一瞬,她喃喃自语:“是,奴婢明白,可是……”
“可是娘娘方才说……她感觉腹痛难忍,好似有无数针扎在肚子上,让她难受得紧。”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脊背发寒。
若真是如同澄江所言,真有人行巫蛊之术,那会不会咒杀旁人?
姜云冉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安静垂眸,不言不语。
仁慧太后又要让她噤声,另一边的皇贵太妃却柔声开口:“你是叫澄江吧?”
澄江愣了一下,颔首道:“回禀娘娘,是。”
皇贵太妃问:“因为脾胃不和之事,贤妃日常可十分忧心?算算日子,她也有六个月了,可我瞧着她依旧消瘦,平日可是特别在乎用膳之事?”
澄江不知皇贵太妃因何这样询问,倒是姜云冉抬眸看向了她。
皇贵太妃面容温和,语气也十分平和,同威严的仁慧太后全然不同,让人很容易放下心防。
澄江顿了顿,才说:“是……”
“娘娘总担心因为自己让小殿□□弱,所以用膳时非常谨慎,日夜也都很忧心。”
皇贵太妃呼了口气,道:“这就对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贤妃应是太过焦虑,才导致夜里梦魇,与什么巫蛊之术全无关系。”
她这样一说,在场众人皆恍然大悟。
的确,却是是有这种可能得。
贵太妃也颔首:“的确是这个道理。”
澄江还想再说,却被仁慧太后制止:“皇嗣和小产之事,有司礼监、尚宫局和慎刑司加紧详查,哀家也会尽心尽力,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秉公处置。”
“如今最重要的,是医治好贤妃,让她早日康复,澄江,你是贤妃身边的老人,侍奉她多年,务必要好好侍奉,你可明白?”
澄江其实已经有些茫然了。
她今日经历了太多事,可以说是身心俱疲,现在被太后和皇贵太妃这一劝说,竟是下意识要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绯烟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嚎之声。
“太后娘娘,臣妾有事请奏。”
那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姜云冉和慕容昭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了然。
仁慧太后的面色越发难看。
“三更半夜,因何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彭尚宫快步而出,片刻后,她快步回来,在仁慧太后耳边低声禀报。
“哦?”
仁慧太后冷笑一声:“那就让她进来,哀家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等彭尚宫把人请进来时,慕容昭仪惊讶道:“阮宝林?”
是的,来人正是阮含珍。
她衣衫整洁,发髻也一丝不苟,显然这个时间还未歇息。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落锁时分,她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阮含珍似乎看出气氛不同寻常,一进来就跪在堂下,给众人见礼。
除了方才的喧哗,此刻她看上去谨慎许多,脸上甚至还有着明显的忧虑。
尤其目光触及姜云冉时,她竟然瑟缩了一下,显得非常惧怕。
姜云冉平静看向她,目光不躲不闪,并未有任何惊慌失措。
两人之间的异常,被众人都看在眼中,仁慧太后今日心情不佳,不仅心疼贤妃母子,还忧心前朝战事,此刻见她这般瑟缩模样,平日里的温柔慈爱也维持不住了。
她一贯不喜欢阮含珍。
尤其她入宫之后,许多事情都是阮氏闹出来的,因此越发烦闷。
“有话快说。”
阮含珍低下了头。
“太后娘娘,臣妾有要事禀报,”阮含珍低声说,“但臣妾不敢说。”
仁慧太后不耐烦了。
“你只说便是,贤妃还要医治,你莫要耽误时间。”
阮含珍闭了闭眼睛,她似乎把心一横,直接了当说出了口。
“太后娘娘,臣妾检举姜贵妃行巫蛊之术,谋害贤妃和皇嗣。”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绯烟宫落针可闻。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似乎完全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脸上皆闪过惊愕。
“你说什么?”
慕容昭仪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怒气。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阮含珍躬身磕头,把地砖砸得嘭嘭响。
“臣妾不知贤妃娘娘今日如何,但若是有什么异常,定是姜贵妃诅咒所致。”
姜云冉是这其中最镇定的人。
她依旧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容,不仅不愤怒,甚至都不惊讶。
反正阮含珍针对她也不是一两次了,无论哪一次,都与姜云冉本人无关,最后吃挂落的都是阮含珍自己,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光她这般想,就连仁慧太后也这样想。
她蹙了蹙眉头:“阮宝林,你之前数次与姜贵妃为难,念在你已经受了惩罚,贵妃又宽宏大量,哀家便不与你计较。”
“今日这样的场合,你若是敢信口胡言,哀家定不会再宽宥你。”
阮含珍慢慢抬起头,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太后娘娘,之前是臣妾不懂事,犯了错事,可今日臣妾检举,是有证据的,臣妾不是胡言乱语。”
她不等仁慧太后驳斥,立即就道:“一月前,臣妾去了一趟织造局,偶然瞧见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青黛从织造局出来,臣妾好奇就跟了上去,发现青黛鬼鬼祟祟把一个包袱藏在怀中。”
“臣妾当时不以为意,后来又听听雪宫的宫人说,昭仪娘娘也不知怎么了,非要把庭院中那棵长得好好的蔷薇挪地方,折腾了好几天才罢休。”
一个月前,姜云冉还是昭仪,阮含珍倒是长进了,说话一点疏漏都没有。
阮含珍慢慢直起身体,她说:“臣妾同姜贵妃关系不睦,满宫都知道,当时臣妾怕娘娘要谋害臣妾,就买通了扫洗宫人,去看一看原来种蔷薇的地方,果然……那里埋了一个木盒,那木盒上贴着明黄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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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冉一直都觉得,阮含珍是很有本事的。
她每次出来惹事,总能让所有人哑口无言,说出一句又一句震惊心灵的话。
鲁莽、尖酸,却又不那么市侩,反而透着一股愚蠢。
此刻也不例外。
虽然姜云冉是被检举的那个人,但她却并不慌张,依旧平静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倒是宫人们有些惊慌,一个个白着脸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事情,生怕自己被灭口。
仁慧太后沉着脸,大抵见多识广,倒也并不惊讶,皇贵太妃则是叹了口气:“阮宝林,话是不能乱说的。”
“行巫蛊之术可是大罪,你若是真要检举姜贵妃行此事,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定会牵连家中,你自己也自身难保。”
“你若是这几日心绪不佳,胡言乱语,给姜贵妃道个歉,太后娘娘还能宽宥你几分。”
皇贵太妃已经给了阮含珍台阶下。
只要她愿意承认自己“错了”,那今日事可以大而化之。
但阮含珍却紧紧咬着下唇。
她不能退缩,也没有退缩的可能了。
事情已经做下,定要让姜云冉血溅当场,为母亲报仇雪恨。
阮含珍眸色坚定,她再度磕了个头:“臣妾所言句句为真,愿以性命担保。”
皇贵太妃又唉声叹气,这次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就连贵太妃也蹙了蹙眉头,看向仁慧太后:“姐姐,您看……”
仁慧太后垂着眉眼,手里的佛珠没了,宫人们暂且不敢捡起,便只能虚虚颤动手指。
“姜贵妃。”仁慧太后抬起眼眸,看向姜云冉。
她的目光有审视,也有询问。
“此事牵扯你身,你意下如何?”
姜云冉起身对仁慧太后福了福,声音平静而清澈:“太后娘娘,既然阮宝林检举臣妾,臣妾想要再问一问事情细节,可好?”
仁慧太后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片刻后,仁慧太后嗯了一声,重新合上双眸。
“你问吧。”
姜云冉重新落座,她看向阮含珍,依旧平静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