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把所有的逆党捉拿,告慰逝者,扫清障碍。
想到这里,仁慧太后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后知后觉品味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不多,却足够让她露出慈和的笑容来。
此刻,花厅中还剩下最后一滩烂泥。
自始至终,阮忠良都扭曲地倒在地上,口中堵着帕子,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在审问沈秧的过程中,无人过问阮忠良的意见,也无人在乎他的证词。
他就是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条狗,有主谋沈秧在,无人在意他。
但现在,沈秧审问结束,该轮到属于他的刑罚了。
景华琰偏过头,看向姜云冉。
见她面容平和,呼吸沉稳,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隆起的腹部。
他归来之后,一直没有入宫,此时的确是两人的久别重逢。
多年的冤屈真相大白,罪魁祸首的落败告慰亡灵,此刻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包括姜云冉。
景华琰轻声问:“可还好?”
姜云冉摸了摸他的手背,对他温柔一笑。
她的笑容灿烂,美丽,却又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
历经千帆,终破茧成蝶,身上背负的枷锁全部撤去,只剩下眼前一片坦途。
苍天辽阔,未来美满,姜云冉只觉再无此时这般舒心。
她对景华琰坚定道:“我很好。”
说着,她挪开视线,终于看向了那一滩烂泥。
“陛下,今日就把事情了结吧。”
景华琰也跟着露出畅快的笑容。
“好。”
说着,景华琰一挥手,蒋长州便上前,把阮忠良提溜到殿堂之中。
他取下阮忠良口中的帕子,冷冷道:“老实一些。”
因之前阮忠良发疯,蒋长州并未解开他手上的绳索,让他依旧扭曲着跪倒在地。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他目光澄澈,声音笃定,给了姜云冉坚不可摧的依靠。
“云冉,当年姜家的事情已经查清,姜家的冤屈也已经洗清,你所审问之事,皆可按实情询问,不必担忧。”
“有朕在,无论如何,你皆安然。”
姜云冉回望景华琰,握住他的手,坚定颔首。
既然姜氏的冤屈已经洗清,无论母亲还是她,便都不是罪臣之后。
景华琰同姜云冉说完,转过头来,淡漠地看向阮忠良。
“阮忠良,有些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说,“你要为阮家的人着想,有些罪过,并不会祸及家人。”
阮忠良一怔,姜云冉也慢慢回过神来。
她心中微暖,握了握景华琰的手,才抬眸看向阮忠良。
她声音冰冷:“阮忠良,你来说一说,你究竟是如何谋害我父亲阮千帆,杀害我母亲姜若宁的。”
事到如今,阮忠良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当景华琰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大势已去。
老实招供,说不定还能救一救阮家其他人的性命,若是执意隐瞒,才没有任何好下场。
阮忠良低垂着头,声音沙哑:“既然你都知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阮千帆去了清州之后,多年未曾联系,他的身份已经不是阮家嫡系,只是阮家旁支,我自然不会对他如何。”
“后来他要成亲,旁支的堂叔不敢做主,来信询问我。”
阮忠良竟然笑了一声:“我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居然成为了姜氏的上门女婿。”
从一开始阮忠良就知晓姜若宁的身份。
“不过,当时我已经猜到先帝和沈清要对姜氏动手,便没有在意,阮千帆自幼在清州长大,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若是他能跟随姜氏一起灭门,再好不过。”
姜云冉微微曲起手指,却被景华琰慢慢握住,一点点展开弯曲的指尖。
姜云冉揪起来的那颗心,慢慢平复下去。
“元徽三年,他却忽然出现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跟姜若宁居然都没死,两个人甚至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阮忠良倏然抬起头,看着姜云冉露出一抹阴鸷的笑。
“所以我直截了当杀了他,”阮忠良说,“他能好运一次,难保不会好运第二次,我不能让他妨碍我。”
“后来京中事多繁忙,我分身乏术,等我终于缓过神来,已经到了元徽七年。”
“那一年,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个大嫂和侄子呢。”
“我知道,你母亲非常聪明,当年被誉为玉京才女,所以我直接用自己的名声,吸引你母亲上钩。”
“毕竟,从始至终,我都不知你父亲给自己起了那么个名字,过尽千帆……”
阮忠良笑出了声:“可笑,可笑,他始终没能渡过苦海。”
阮忠良的目光,此时慢慢落在了景华琰身上。
他说:“我当年留下你们母女一命,不过是想留下人证,姜若宁知晓姜氏是清白的,即便口说无凭,有她在手,总能威胁沈秧。”
“但我又很担心,生怕姜若宁说出真相,所以我给她下了慢性毒药,她大抵活不过三十就会撒手人寰,到了那时,还有你作为人质。”
“我只是没想到,多年之后,你还会入宫。”
姜云冉心中最后那一抹忧虑,全部消失。
阮忠良方才那一眼,是在恳求景华琰。
他妥协了,也认罪了,他隐瞒了姜云冉在逸香阁的遭遇,隐瞒了她冒名顶替入宫,隐瞒了她诈死离宫,后又入宫。
一切的故事,在阮忠良这里成为了圆点。
死了的阮含璋,就是他阮忠良的女儿,没有第二个人。
而姜云冉,就是当年被冤枉的姜氏后人,她挣扎求生,作为绣娘入宫,后与景华琰相识,成为宠妃生活于后宫之中。
从始至终,姜皇贵妃都没有任何错误。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知道当年的过往,不知晓自己是罪臣之后。
而此刻真相大白,她不用再背负父母被害的冤屈,终于能昭告天下她的身份,成为皇帝身边的唯一一人。
姜云冉闭了闭眼睛,多年的仇怨在这一刻迎来终点。
她在睁开眼睛时,眼眸中只剩下坚定。
她的仇恨了结了,还有那么多同路人的冤屈,需要在今日一并洗清。
姜云冉对夏岚颔首,夏岚便快速退下,片刻后,押解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苍老男子进入花厅。
姜云冉的目光凌厉,她说:“现在,让我们来审判你谋财害命,设计多起冤案的罪责。”
“阮忠良,你还认识他吗?”
第151章 陛下,我要生了。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景华琰扶着姜云冉从花厅出来时,两人都有些恍惚。
沐浴在早冬难得的灿阳之下,姜云冉甚至眯了眯眼。
这一刻,阳光的热度是那么清晰,晒在皮肤上仿佛炙烤一般。
是那么温暖。
景华琰牵着姜云冉的手,两人漫步前行。
本来十月就要圣驾回銮,因御驾亲征,朝廷不便挪动,因此满朝文武至今还在东阳行宫。
冬日的东阳比玉京要冷一些,尤其是刮风的时候,有一种彻骨的寒。
风中仿佛夹杂着冰凌,在脸颊上留下疼痛的痕迹。
但当风停晴日,却又温暖如秋,让人身心舒畅。
宫人远远跟在身后,前方只有帝妃二人并肩前行。
花园道路两旁的冬青郁郁葱葱,一派欣欣向荣,不过因为方才一场宫廷大戏,冬青也多有折损,难得显露出冬日的凋零。
地上残留的血迹不多,只有零星几点淹没在砂石地上,看不真切。
姜云冉目光下垂,她轻声问:“方才危险吗?”
景华琰的手心温热,他牢牢牵着她,一刻都不愿放开。
“不危险。”
他声音也染着笑意,目光落在姜云冉身上,仿佛看不够一般。
“有蒋长州和牧锋,哪里会有危险?再说……”景华琰说,“那些人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即便经历过严苛训练,可这些被沈家圈养长大的死士,本身能力并不出众。一是所费巨甚,沈家根本无力承担,二是条件不足,无法让他们同寻常士兵那般规范训练。
除了偏执的忠诚,他们没有任何优点。
多是听命行事,没有自己的思想。
仪鸾卫轻而易举就把所有逆党捉拿,当场绞杀,整个过程不过两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干脆利落就结束了这一场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