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若肃着脸色卖了个关子,旁人倒没什么,却是吓得丹芷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想起什么来。
她倒好,后又笑眯眯地补上:“他功夫很好的,一点也不必我们大漠的勇士差!”
祁陌听得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莫四心头却是愧疚更盛,而丹芷是松了口气。
戚若不知莫四和丹芷的心思,但祁陌那打趣的眼神倒逗得她脸红心跳的,羞得低下头直接将半张脸埋进了绕过脖子的头巾里。
多罗这糙老爷们儿都看出了两人间的情意来,大笑着调侃道:“小公主,我们大漠人向来豪放,不拘小节,您要真有意思就去同女王说。”
“多罗将军!”丹芷疾言厉色地提醒道。
多罗也知自己僭越了,立时敛了脸上笑意不再多话。他倒不是怕了丹芷,只是丹芷是女王身边的人,自有她的任务,有些事情他不清楚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戚若敏感地察觉到丹芷的情绪变化过大,她试探着问道:“丹芷,你怎么了?”
丹芷摇了摇头,微微勾了勾嘴角回道:“没,是丹芷失礼了。小公主,您的马在这儿呢。”
“啊?哦。”戚若有些无所适从,小脸禁不住又红了红,微微偏头对身后的祁陌道,“我……我去骑我的马了……”
说完这话她没动,等着祁陌下马,她也好才下去,可是身后的他许久没动,半晌,才听得他道:“你连马都学会骑了啊……”
他的语气满是怅然和失落,惹得戚若心头也是一扎一扎地疼。
祁陌说完这话也没等戚若再接话,直接翻身下马将人给扶了下来,然后神色如常地叮嘱道:“小心些,慢些,只怕你还不甚熟练吧。”
戚若胡乱地点了点头,自己独立地翻身上了马,随后就紧盯着祁陌,看着他上了马才又驱马与他并绺而行,时不时还偷眼看他,他也察觉了,不时也回她以一笑。
她不禁想,难道那声状似叹息的话语是她的错觉?
一时,队伍很是安静,还是多罗将军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你们在与那帮杀手交手的时候可有什么线索?能看出武功路数吗?”
莫四皱眉:“这北边儿的游牧民族很少用剑,他们使的是大乾的剑,但……还是有些不对劲儿,具体哪里不对劲儿我却是不甚清楚……”
多罗擅用兵,那些个勾心斗角的明争暗斗却不甚清楚,当下就骂道:“奶奶的,个孙子,我瞧着就大乾的趁机报复我们之前……”
多罗骂骂咧咧的,戚若看了眼一边儿的祁陌,忙出声阻止道:“多罗将军,此事还有待商榷。”
多罗将军不说话了。
祁陌看了眼因着顾忌自己而阻止多罗说下去的戚若心头微暖,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瞧着那些个人倒不是大乾的,他们用剑还算利落,可有一两个人拿剑的手跟拿刀的手法有些相似,而且……”
他顿了顿,偏头直视着多罗。
“有个人在同我对打的时候无意间使出了个这北地人才爱用的招数,怕是有人栽赃嫁祸,拉大漠下水呢。”
莫四听得这话也点头赞同道:“要不是这位……公子不说,我还真就察觉不出,这一细细想来还真是。”
戚若不懂那些个武功路数,也就没多说什么。
多罗点点头:“等他们回来再问问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一行人没再多说什么,只往前赶着,只怕到时候半道上再出什么意外。
丹芷悄悄靠近莫四,低声质问道:“你同小公主说了多少?”
莫四瞟了丹芷一眼又回头看着前面的戚若和祁陌,两人说说笑笑的,相处得很是融洽。
他没有正面回答丹芷的问话,只道:“你看,小公主多开心啊。”
丹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想到了自家小公主每每见到和提及镇国公时的模样,眉眼俱笑,好似那便是她最大的欢喜之处。
她心下触动,可……她有她的使命。
“是,小公主是开心,可你也瞧见了,除了来这儿的第一个月,后来三个月小公主也依然很开心啊!甚而比以前还要活泼,无拘无束的。”
莫四依旧看着前面的两人,声音依然没甚起伏:“你明知这是不一样的,你明知小公主总是在夜深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你明知……小公主一个人的时候面上是有多落寞!明明,明明她已经答应了你们,会跟着你们回大漠的。”
“够了!”丹芷听不下去了,口不择言道,“你是个杀手!见不得光的杀手!没成想你一个杀手的感情还这般丰富!”
说完这话她就愣住了,我在说什么啊?
莫四冷眼看着丹芷:“我还以为你跟你师姐不一样呢,没成想你跟你师姐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说完这话就驭马走到了前面,显是不愿再与丹芷多谈。
丹芷心头像是被人插了一刀子,疼,但又似乎好受了些。
第164章
大漠都城里的许多人都认识阿摩耶和多罗,眼瞅着他们骑着马行来,后面还跟着好一堆人,知晓他们这番也是收获颇丰,纷纷夹道欢迎。
而到得大漠都城之时也是祁陌他们离开之时。
戚若没想过祁陌会说离开,她诧异地看向祁陌,心头那股子难受和失落慢慢升腾而起,脸上的笑容也是挂不住了。
祁陌见得戚若这般模样笑得倒是愈发开心了,可嘴上却是安慰道:“放心吧,媳妇儿,我不会丢下你的,等我这批生意做好了就来寻你,到时候你可别不见我啊。”
戚若红了脸,佯作生气道:“谁是你媳妇儿啊?说话注意着些!”
祁陌只是笑着,却是不愿收回那话。
戚若低下头思量了半晌,复又抬头问道:“你……那你们打算住在哪里啊?我让人给你们找个住的地儿?”
祁陌愣了愣,后就是狂喜,眼眶子都禁不住红了起来。
良久,他才开口道:“还说不是我媳妇儿……你等着,媳妇儿,我一定会来接你的,到时,不论发生了何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看见我杀了你爹如此残忍的一幕;对不起,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带走我却没阻拦;对不起,明明说要给你幸福的。
戚若不知现下心中是何感受,想告诉他没事,想摸摸他的脸,可是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她是大漠的公主啊,过去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啊,他真的不是认错人了吗?
她如坐针毡,干脆调转马头往王宫的方向奔去了。
再不舍也是要分别的,祁陌目送着戚若离开,待见不得她的身影了就带着人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祁陌其实很想立即就将戚若带走的,可这回他来大漠不单是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戚若,更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的身份已然暴露,他更是不知丹芷和莫四是如何想的,这两日他们没拆穿他的身份,可到了这大漠都城就不一定不说了。
这不是一场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更不是他见大漠女王的最佳时机,要是被大漠逮住了大乾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他得带着他的人先寻一地儿藏起来,不然到时候只剩被动,若是跟大漠谈不拢,不定还会丢了命,那他这镇国公死得才是冤啊!
月上中天,是哪里都不平静。
高高的殿宇,殿内雕梁画栋,陈设精致,处处都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瓷器,上刻有看不懂的文字,一边儿还挂有铃铛,上面也刻有看不懂的梵文。
此时夜已深,殿内却明亮异常,两边儿点着一排排蜡烛,就是蜡烛上也刻有精细的文字,处处透着神秘的色彩。
一女子侧卧于一垂帘后的床榻上,手撑着头冷冷看着殿中央跪着的那两个黑衣人,苍老却带着十足冷然的声音响起:“失败了?失败了你们还有脸回来见我?”
那两个黑衣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从自己靴中掏出了把匕首,干净利落地自己抹了脖子。
没成想垂帘后的女子更是生气了,厌恶地捂着口鼻道:“死了都要恶心我!一股子恶臭味儿,玷污了我的圣殿!”
站在垂帘边的女侍忙垂着头上前安抚道:“大祭司莫气,奴婢这就叫人给拾掇了。”
很快地,就有人进屋来将已经断了气的两个黑衣人给抬出去了,个个都悄没声息的,生怕惊扰了卧榻上的大祭司。
殿内静谧半晌,那大祭司又漫不经心地开口了:“这小公主回来了也许久了,圣典也举行过了,这私下里我还没见过人,明儿去请这如花似玉的小公主来见见吧。”
“是。”那女侍似是惯常伺候大祭司的,对大祭司倒没有旁人那般害怕。
大祭司又冷哼了一声:“我们的女王陛下啊,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直推脱自己身子不好,要那位新进的小公主陪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没说什么呢。”
那女侍一直保持着微微弯身的姿态,恭敬答道:“大祭司当然与女王陛下不同,大祭司可是有神佑的。”
大祭司高兴了,仰天笑了几声,这才道:“还是我的杜杜最讨人欢喜了,他们都是些腌臜玩意儿。”
杜杜头垂得愈发低了,也显得愈发恭敬了:“谢大祭司夸赞。”
“只是啊……”大祭司话锋一转,“我这身子骨和我这面相可都是靠我自己的医术得来的,哪里是什么神哦……”
杜杜面色没甚变化,却是立时跪下:“是,大祭司医术高明,无人能比。”
大祭司脸上笑意愈发灿烂:“别人夸我的我可都不信,就我们杜杜夸的,我可是会当真的。”说着,她又语重心长道:“杜杜啊,我这可是在教你啊,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去争!像我,不就争来了这老得慢的面容,还有长长的寿命,这地位,在历来大祭司中也是最为高的。”
杜杜磕了一头:“谢大祭司教诲,杜杜谨记于心。”
大祭司摆了摆手:“去吧,也晚了,去外殿歇息吧。”
杜杜起身,一手横在胸前行着礼,慢慢向外殿退去,快要到得外殿才转身往外走。
大祭司向来如此,谁也信不过,就只信得过杜杜一人,晚间歇息也只让杜杜一人在殿内伺候,饶是如此她也不会让杜杜睡在殿内的地上,只让她在外殿的榻上兀自歇息,她喊她再起身去伺候就好。
丹芷看着突然来寻自己的莫四,冷言道:“你来做什么?”
莫四站在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你还没有将国公爷的事儿同女王说,对吗?”
丹芷没说话他也不介意,兀自接着道:“今儿晚上小公主很高兴,睡得很早。”
“然后呢?”丹芷听得这话愈发愤怒,“难道为了一段小情小爱要我不管不顾?要我背叛我的国家?”
莫四眼中终于有了波澜,也回首定定看着丹芷,半晌,才道:“你难道忘了?我也是大乾人。”
两人对视着,眼神在静默中交锋。
其实莫四是个杀手,本不该有那么多属于自己的情感,可他又不单纯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他还是思故楼的小二,他看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也看过太多的世事无常了。
最后,还是他开口道:“我只是想你思量清楚,国公爷会是个助力!于大漠女王而言,跟大祭司争斗的强而有力的后盾!”
无可否认,确是如此,丹芷气儿也消了不少,语气稍稍收敛了些:“但王子害死了老国公,他恨王子,饶是如此你还认为他会帮女王吗?”
“但他爱小公主啊。”顿了顿,他又以不无佩服的语气道,“镇国公府世代忠烈,就算不是为了小公主,为了边疆百姓免受战乱侵扰,他也会帮女王的,只要女王没有侵略大乾之意。”
“可你有没有想过,大乾国力强盛,若是我们真的请求大乾的帮助那到了最后我们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
这是丹侬对丹芷说的,丹芷也深以为然。
莫四无言以对,这得看上位者如何想了,要么死死把控着自己在自己那一方国土的政权,要么退让一步让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
其实就算大漠向大乾求助,大乾大抵也只会让他们每年将大漠当地富有的东西作为岁贡缴纳,至于他们的政事大乾是决计不会干涉的,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但这些不是两人能思量到的,也不是两人能决定的。
丹芷半晌没得到的回应,到底还是妥协了。
“我可以先观察几日,暂时不同女王陛下说起今儿的发现,但你,也不能同小公主说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