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若也坐了起来,有些犹豫道:“可我们也不确定,若是没有呢?”
“有不有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百姓以为有就好了,百姓们哪里有心思和法子去查证?”祁陌勾唇嗤笑一声,“有句俗话你忘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是不是谣言不重要,当百姓信了那在百姓心中就是真的。”
戚若复又躺回了床上:“那我明日派人去做。”
祁陌似是成竹在胸,语调也漫不经心起来:“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
戚若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祁陌很是坦然,甚而有些理直气壮道:“自是没有的,但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戚若觉着祁陌这话说得委实有些不靠谱,但又觉着他不会骗自己,干脆又提起了另一茬:“阿嬷有没有同你说她身边藏有内奸的事儿?”
祁陌摇了摇头:“没有,她不确定是哪个人,但确定的是原本很是相信的人。”
两人谈正经事情谈得差不多了,默契地便没再开口,至于睡没睡着就只有两个人心头清楚明白了。
戚若前几日一直没睡好,不大会儿就熬不住了,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祁陌感觉到她的呼吸放轻了,特特偏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躺在床上的模糊身影,脑中一下一下描绘着她的轮廓。
后半夜祁陌是被戚若的睡梦声给惊醒的。
戚若做噩梦了。
他忙起身坐到她的床边去安抚她,可收效甚微,人还猛地坐了起来,他吓得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急急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身边陪着你呢。”
戚若泪眼朦胧地看着祁陌,张了张嘴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祁陌着急了,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泪,他更是慌了:“怎么了?是梦到什么了?没事的,那都只是梦,一切都过去了。”
戚若带着哭腔,颤抖着唤道:“阿陌……”
祁陌还没来得及应就觉着自己的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给堵上了,他感觉到了戚若内心的那股子害怕和不安定感,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慢慢地两人躺在了床上。
“阿若,你记起来了,是吗?”
他艰难问道。
戚若没应他,只是双手搭在他脖子上再次吻了上去,好似最后一场狂欢,带着无助和绝望,一起沉沦。
祁陌第二日再醒来时他身边已经没人了,他不能随意走动,若是戚若逃避不愿来见他他现今也是没法子的。
戚若一早醒来就被大祭司唤去了议事厅,大抵的意思就是要她继承王位,她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举行继任王位的大典也顺势定下了,在十日后。
事情商议完已是午后了,戚若不及用过晌午饭又将莫四叫了去,让他出宫去散布消息,说是大祭司同人有染,育有一孩子。
莫四向来惟戚若的命令是从,也不会多问,将盯着丹芷和丹侬的事儿交给莫七就秘密出宫去了。
令戚若没想到的是莫七刚去盯着丹芷和丹侬的头一日就有了收获。
戚若和祁陌商议了一番,打算看看丹芷会不会主动同他们提及此事。
两人商定好正事后后一时谁也没说话,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祁陌想着,自己是男子,合该主动些的,清了清嗓子便道:“阿若,就是,等此间事了,你跟我一同回去,好吗?”
戚若没想到祁陌会直接问她这个问题,愣了愣,不知该如何作何反应,正打算开口外面却是响起了丹芷的声儿,人可算是来了,她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祁陌见戚若这副迫不及待要见丹芷的模样禁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她还是不愿面对,还在犹豫。
“丹芷,有何事要报?可是探听得了什么消息?”
戚若面上已恢复如常,可她刻意一个劲儿地盯着丹芷的眼神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不安。
丹芷心中藏着事儿,自是没察觉出来,嗫嚅半晌,才道:“回禀公主,今儿……属下的师姐找了属下,一直探听您和国公爷的事儿。”
“她还问属下,您是否有可能已经恢复记忆了,还有……对国公爷的态度……”丹芷说完这话又赶忙替丹侬辩解道,“师姐也是担忧您,怕您再伤心。”
戚若叹了口气:“其实你分明知晓丹侬这是在试探你,目的并不简单,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丹芷立时跪到了地上:“不,不会的,属下和师姐自幼拜在师父门下,我们跟着师父一直是忠于女王陛下的,师姐不会背叛陛下的。”
“况且……况且若是她跟大祭司串通,又如何不知大祭司已经将过去的那些个事儿告诉您了呢?”
戚若看着丹芷这般模样不知该说什么,还是一边儿的祁陌开了口。
“我们怀疑她是有理由的,当初大祭司就派人侵扰过大乾边境,她父亲就是在那场侵扰中被大乾军队给杀了。”
戚若愕然,诧异地看向祁陌,这事儿她并不知晓,只是觉着当初要给她吃孟婆泪的丹芷过于心急了而已,而且她不单派人盯上了丹侬,还派人将大漠女王以前的亲信都给盯上了,可只有丹侬的嫌疑是最重的。
祁陌给了戚若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道:“此事你该是清楚吧?”
丹芷自是清楚的,且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她再犯错了,只是……”
她将到眼眶子的眼泪都逼了回去,又接着道:“国公爷如此肯定想必是得了什么消息吧?”
祁陌摇了摇头:“我只是着重让人查了查跟女王亲近的那几个人,丹侬的身世最令人怀疑,当然,并非就说这件事直接就给她钉死了,只是猜测,往后,还得看你。”
待丹芷走后戚若才开口道:“你在大漠还有多少人?”
祁陌没有隐瞒:“就只有两三个,想要在一个国家安插细作也不是那般简单的,需要筹谋许久,而且我安插的人也没掌握什么实权,只是说这里面有我的人罢了。”
“等将大祭司拉下马后就将人给撤走!”
戚若知晓自己这样有些像是卸磨杀驴了,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她没事,她也不介意,可是她要为阿摩耶铲除障碍。
祁陌却是难得地断然拒绝了戚若:“不行。”
他见戚若生气了,又颇为无辜地扎了眨眼睛:“我起初确是因着自己这位子,要许多耳目,可这不是有了你嘛,你身份又不凡,也有我鞭长莫及的地儿,这样我也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啊。”
戚若瞪了祁陌半晌,最后还是妥协了,毕竟这事儿确也不能她说就能做到的,人总要留点保命的东西,况这还是祁陌悉心培养许久的人,哪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陌无奈地叹了口气,禁不住伸手捏了捏戚若的脸颊:“放心吧,不会伤到你,也不会危及小王子的地位,有人在这里我也好帮着小王子啊。”
戚若心安了,面上却道:“随你。”
寝殿内又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你……”祁陌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皮,“是不是记起来了?”
半晌,戚若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们已走入了一个无解的局。
第172章
“谁?是谁?我筹谋多年,岂能功亏一篑!”大祭司瞟了眼站在一边儿的杜杜,“竟敢说我与人私通,还有了孩子!”
她一拂袖,将一边儿女侍要奉上的茶水点心尽数扫到了地上,那女侍吓得瑟瑟发抖,当即跪了下来,殿中侍奉的人也跪了下来,唯杜杜一人还站着。
“大祭司,请息怒。”
“息怒?怎么?你们都很怕我?”大祭司伸手捏住脚边女侍的下颚,将她的脸轻轻抬了起来,“好一张青春正好的脸蛋儿,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可这里可没有怜香惜玉的!”
她又坐回了一边儿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来人啊,将人给我杀了!这般胆小怯懦,我瞧着心烦。”
“不要啊,饶命啊,大祭司,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那女侍吓得浑身发颤,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磕头。
一边儿要上前拉那女侍走的人更是不敢怠慢,怕大祭司觉着吵,到时候更是生气,将他们一并给杀了,急急上前就要将人给拉走,却是被杜杜阻了。
“大祭司,这女侍也是无心之失,就给她一次机会吧。”
大祭司打量杜杜半晌:“怎么?连你也有违逆我?”
杜杜在大祭司面前是能说上两句话,但要这得看大祭司的心情,这会子她心情不好是谁的账都不会买的。
“不敢。”杜杜也跪了下来,她知晓要是她再求下去只怕大祭司这会子也会迁怒于她。
大祭司一挥手,那人怕那名女侍再叫唤徒惹大祭司心烦,捂着她的口鼻制住了她的声息才将人一把给拖出去了。
殿内一时有些沉默,还是大祭司仿若未觉地开了口。
“到底是谁想要害我啊,小王子?”她喃喃念着,又自己摇着头给否了,“不是,他年岁小想不出这些个法子,多罗?不该啊,他就一有勇无谋的匹夫。到底是谁呢?”
她不自觉地又开始抓挠起了自己的脸。
杜杜大惊,忙制止道:“大祭司……”她从一边儿拿过了膏药来,“不要抓了,用这个膏药吧。”
大祭司反应过来,心头火起,一把将那膏药给摔到了地上:“不要!这玩意儿愈发没用了,愈发没用了,我们这儿就是穷乡僻壤,还是大乾地大物博,那些个人呢,去大乾采药采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杜杜使眼色叫一旁的人将东西给收拾了然后出去,她这厢又去一边儿拿膏药,而大祭司还在碎碎念着。
“等他们回来了我定然要重重处罚,重重处罚他们!不能再拖了。肯定是那个臭女人!她死了还不放过我,一辈子都在跟我斗!本来大漠就要全部在我掌控中了,都将她夫君孩子给逼走了,她还不走!”
她似是魔怔了般,时而大声高呼,时而低头喃语。
“明明后来又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了还不去找她的夫君,还要当女王,自己好容易生下的第二个孩子本来就是个病秧子,她还硬要自己孩子留个后嗣,得知自己大儿子还活着又屁颠颠要去接她,肯定是她,人都死了还想着跟我斗!”
杜杜知晓,大祭司这是在说死去没多久的女王陛下。
“大祭司,还是擦一擦吧,不能再挠了。”
“擦什么擦!”大祭司一把将杜杜给推到了地上,杜杜不察,一脑袋磕在了地板上,饶是如此她还是将膏药递到了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见状,眼神闪过抹不忍,将膏药拿了过来,然后一挥手让人都下去了,杜杜也垂着头退下了。
到得殿外杜杜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方才磕在地上的额头,出血了,还好伤口不深,只是到时候只怕会留些疤痕。
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她既然已经跟了大祭司了,也没想过成亲之事,只是……
她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太多,什么琴瑟和鸣什么白头到老,哪有这种事情?大祭司说了,天下男子就如那乌鸦,都是一般黑,不定哪天就负了自己。
她禁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谁叹的,只是在这地儿外露自己的情绪委实令她心惊,她忙拾掇好自己的心情,也不敢多做逗留,就打算回自己屋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满身狼狈,没成想她甫一拐过一个回廊就瞧见了多赛将军正往这边来。
她心头一惊,忙垂下头回身打算避开他,没成想他已经兴冲冲地冲上来了。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头垂得更低了,多赛将军见状却是不明所以。
“杜杜,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了?今儿头垂得这么低做什么?让我瞧瞧你好不好?”多赛自己说着又笑了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就……两日没见到你了,还……还挺想你的……”
杜杜心头一动,想要抬眼看一看说这话的多赛是什么样的模样,只是甫一抬头就想起了自己额头上的伤,连忙又将头埋了下去,还往后又退了两步。
“多赛将军,杜杜只是个女侍罢了,自是不敢抬头看您的,也请您不要同杜杜玩笑。”
“杜杜,我是真心的。”多赛听得杜杜说的话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怠慢,慌忙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一心一意,满满的,都是你。没有玩笑,也不会玩笑于你。”
“不信,你摸摸,我这颗心……”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拉杜杜的手,想要让他摸摸自己的心口,却是被杜杜甩开了,只是他还来不及失落就瞧见了杜杜额上的伤口,他的脸色霎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