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听我说。”她见祁陌迟疑着点了头,才又道,“我只希望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在一起就够了,这是我作为一个女子的想法。但……”
戚若脸上突然浮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很是灿烂。
“但是作为你的妻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我很为你骄傲。以后若是我狭隘了,你也一定要同我好生说,不要动怒,更不要一味迁就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是害羞了起来,声音也是愈发小了。
祁陌支着耳朵去听,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嘴巴都要扬到耳根子后了。
他似还觉着不够,竟矮身将戚若给一把抱了起来,也不管戚若的羞恼,更不管旁人的指指点点,就这样抱着自家媳妇儿往前奔去。
只是风中好像隐隐约约地传来他回答的声音:“那是自然,我们自然是要过一辈子的……”
戚若已经提前传信给王大娘了,说是他们昨儿被事绊住了,不能回去,这才让王大娘他们安心了,他们回去后也不用费心思找话来瞒着。
见了王大娘和林大夫后戚若就拉着祁陌去看新修的屋子了。
两人穿过拱门,到得新修的院子里,就见院中一棵大树被圈在那里,属下还有一石桌并四个石凳子,再放眼望去,院子的各个角落都种着各种花,有的甚至已经开了。
挨着屋子走廊那边还放着一个粗瓷缸,里面还种着睡莲,也开始泛起花骨朵儿了。
戚若见祁陌这般开心,自己也很是开心,难得地拉着祁陌撒起了娇。
“这花是房子还在修的时候就种上了,我就怕各位做工的大哥将我种的花苗给踩了,就整日里念叨着,都把他们念烦了。不过这番苦心也没白费,看,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给你想的差不多吧?”
祁陌见戚若这般娇俏模样,忍不住矮身亲了她一口,又伸手拉住了她的双手,眼中更是满是宠溺:“是,我们家媳妇儿最是厉害了,为夫很是开心,谢谢媳妇儿的礼物。”
既然祁陌回来了,就该说搬家的事儿了,可到了这关头王大娘和林大夫却说不搬过去了。
“这屋子修这么大自然是一家都要搬过去住的啊。”祁陌惊诧道。
王大娘眼一瞪:“我老婆子就不想搬,这儿都住这么多年了,舍不得,你们看看,这房子不还是能住?你们小两口住一边,我和这老头住一边,日日不还是见着,顿顿不还是一起吃嘛。”
祁陌还要劝,被戚若握住手制止了:“没事儿,干娘和干爹愿意住这边就住这边吧,反正屋子也是打通的。”
戚若也是女子,她能明白王大娘的心意,既是真的舍不得现今住了这么多年的屋子,也是不愿打扰他们的日子。
其实说是搬东西,也就几件衣裳罢了,桌椅柜子都是新打的,锅碗瓢盆也没搬。
原先是说要将那些个东西搬过去的,这不王大娘他们不搬过去一起住了嘛,正好老灶房住的饭要好吃些,也就不搬了。
搬完东西就要放鞭炮讨个喜头了。
刚修完瓦房,祁陌出船的银子也还没拿到,家中并不宽裕,戚若又觉着这也不算是搬新家,顶多是扩建,也就不打算办席,放完鞭炮后就给来凑热闹说讨喜话的人散了些糖果便作罢。
这村中谁也不必谁宽裕多少,自也不会有谁在背后嚼舌根嘲笑谁了。这家搬完了,冯管事孩子的满月宴也到了。
给孩子的东西是戚若早买好的,倒是不用祁陌再帮着操心了。
冯管事也算是个能左右逢源的人,今儿来的人还真不少,还有好些东家人没到贵重的礼倒是送了不少。
戚若和祁陌就拿了把银的长命锁,跟那些个礼比起来是寒碜了点,但他们深知量力而为的理儿,都不是逞强的人,重要的还是心意。
而冯娘子跟以前一样,是极体贴善良的,从戚若手头接过刻有长命百岁的银锁就为自己的孩子挂上了。
戚若是被冯娘子特特单独请进屋来的,此时屋内除了她们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外就没有旁人了。
戚若逗着伸着嫩白小手不停抓着刚挂在她脖子上的长命锁的女娃娃突地感觉一阵悲喜交加,眼泪一时控制不住就这般掉了下来。
冯娘子见状吓了一跳:“戚若,你这是怎么了?跟嫂子说说。”
戚若摇了摇头,就拿帕子不停地擦着淌满脸的泪水,可也不知怎么了,这泪水是止也止不住。
冯娘子见戚若这般情状,更是着急,赶忙把孩子放在床上就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紧紧握住,不无担忧地问道:“有什么难事儿你就说出来,嫂子定然会竭尽所能地帮你的。”
戚若受不住了,直接伸手将冯娘子给抱住了,哑声唤道:“小桃姐姐……”
第69章
冯娘子呆愣当场,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有人这般叫自己了,也只有那个女娃会这样叫自己了。
戚若又唤道:“小桃姐姐……”
“唉!姐姐在,姐姐在……”
冯娘子应着,不禁也泪湿了眼眶。
两人多年未见,这一朝相认自是忍不住将多年的苦楚都一并哭出来。
良久,两人终于是拾掇好了情绪,还是戚若先开了口:“怪我,惹得小桃姐姐也哭起来了。”
冯娘子笑眯眯地点了点戚若的额头:“对啊,怪你。明明都想着算了,反正看着你现今也过得好了,不提从前也罢,谁想到你个小机灵鬼是什么都没忘!”
戚若笑弯了眼:“谁叫我从小记性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有个小丫鬟进来请了,说是时辰差不多了,冯娘子不得不抱着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乖乖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的女儿出去招待客人了。
爷们儿和女人们在这种场合向来是不会坐在一起吃饭的,都是各自围桌,乡里头还好,城里头的人更是将这规矩看得紧。
戚若是一个人也不认识,正无措间却是被贴心的冯娘子叫去坐了一桌,还主动同人介绍她,说她是他们家的恩人。
戚若现今不单单是在锦州有名,别的州县也有慕名而来求医的,冯娘子一说出了她的名字大伙儿是都晓得了她。
无论再位高权重的人都害怕个病字,坐在这女桌主桌上的人家境可都是不错的,原本还对戚若有些轻视,这会子嘴巴个个都跟抹了蜜似的,左一个戚大夫右一个好妹妹的。
戚若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统统笑而视之,甚而还可以再捧回去两句,倒是一点不怯场。
冯娘子看了,心中甚为欣慰。
而爷们儿在桌上能聊些什么呢?无非就是吹些牛,说说官家又颁布了什么新律令,再谈谈朝廷局势,或是哪位商贾背后那些个腌臜事儿。
这不,近来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钟家贩卖私盐。
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有管家勾结之嫌疑,可赵知州还就没事儿,就钟家当家的下了狱。
这不,这些个爷们儿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这赵知州的手段来了,还有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整件事的始末。
一人伸出食指重重点在桌上,佝着背小声道:“要我说啊这事儿还真是少不得赵大公子啊,这赵大公子可是出了力的。”
“是啊,别看人以前风流,如今做起正事来也毫不含糊。他自浪子回头以来就没有科考的打算,反而对从商趣味甚浓,如此倒是闯出了些名堂。”一人接着道。
另一人又插嘴道:“话说这赵大公子也是好手段,利用自己商贾的身份是找了钟家当家的许多罪证来。他们先是以别的名堂将其下狱,再在他认罪的紧要关头说查出了他贩卖私盐的证据,也不给其辩白的机会,这人就只有被砍头的份儿了……”
祁陌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闻来的这些个东西,但大多该都是真的,现今没甚过去记忆的他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好手段!
这事儿讲究的就是个快狠准!
赵炳成还真的做到了。
冯管事做事是个周到的,想着吃完晚饭大伙儿还要回家也就较平日里更早开饭,本来戚若和祁陌是打算吃过午饭就回去的也只好留待到了这会子。
可戚若没想到这会子走也被冯娘子拦下了。
“姐姐,妹子以后再来看你可好?”
两人相认了,自也不喊那劳什子的嫂子了。
冯娘子笑着白了戚若一眼,嗔道:“谁在留你啊,是有个东西要给你。”
戚若就见她慢慢敛了嘴边笑意,轻声道:“是你娘亲的,媚姐在我走的时候,就是你媚姨,托人送给我的……”
戚若握着冯娘子的手愈发紧了,就听冯娘子哽咽着又道:“说是你娘亲一直宝贝着的东西,要是……要是还能瞧见你……见你过得不幸福,就给你。若是你忘了,就不给你了……”
“我想来想去,虽说你过得幸福了,但你也都记着呢,给你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戚若没想到自家娘亲还留着东西,当时她母亲生了很重的病,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她送到戚家,没成想那一别就是永别,那时的殷殷叮嘱成了遗言,如今连祭拜也只能随意找个地儿烧纸。
只因着官妓是不能留下尸骨的,只能火葬。而她娘亲更是连骨灰都是不愿留的。
祁陌上前揽着了戚若的腰,安抚道:“没事的,岳母定在天上瞧着呢,见你如今成为了远近驰名的大夫、救死扶伤,定然也是开心的。”
冯管事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啊,见你们过得好,她定然也是高兴的。”
他又看向了冯娘子,温声道:“你不是要去拿东西给戚若妹子吗?别伤心了,去拿吧。”
冯娘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拉着戚若又进了自己住的屋子。
她从自己的柜子深处拿出了个长长的匣子,足见她的爱重。
戚若定了定心神,红着眼眶将长匣子接了过来,但她没有打开,而是抱在了怀里。
“我想……回去好好看看。”
冯娘子重重点了点头,也没再留两人。
两人从冯家出来时天已被泛染成了烟青色,街上小贩都在收拾着东西,大家都着急着回家了。
祁陌看着双手紧紧抱着长匣子的戚若,掀了掀嘴唇,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
两人就这样静静走着,直到回了家戚若才开口同王大娘和林大夫打了声招呼。
王大娘向来心细,一眼看出戚若的不对劲儿,立时抬头给祁陌使了个眼色,见祁陌摇了摇头才没有多问,只叫两人早些歇息。
到得屋内,祁陌终于开口了:“你先在坐会儿,我去灶房提热水来,好生洗个热水澡。”
话罢他便要出门去,却是被人扯住了衣衫。
他回头,就见戚若低着头道:“陪陪我吧。”
祁陌的心是软得一塌糊涂,将人拉到凳子上坐好,宠溺道:“好,我陪着你,什么时候都陪着你。”
戚若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祁陌,半晌,才认真道:“这是你说的。”
祁陌重重点了点头:“我说的,既是我说的我便会兑现我的承诺。”
我从不轻易承诺。
祁陌有些恍惚,不知为何自己心头突然浮现了这么一句话,可不过一瞬他便又恢复如常。
戚若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长匣子,深吸了口气,这才鼓足勇气将匣子打开了,却见匣子里放着两幅画。
这两幅画紧紧挨着,像是相依偎的两个人。
戚若拿起一幅画,珍而重之地将画给打开了。
只见画上面画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生得极为娇俏,一颦一笑尽皆美好,那双眼更是没的不可方物,好似可容纳这世间万千美好。
祁陌看着这女子,又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戚若,眉眼间的风情如出一辙,一颦一笑更是牵动着人心。
“这是……岳母?”
戚若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