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他们先买到一份小报,上写:
老邺王于长子婚仪当日,被来宾狐木啄当众刺激,突发癫狂,杀媳失子。长乐神医惨遭逼死,药王亲眼目睹,气得哭晕。昭天楼少主陪跳殉情。镜司已通缉狐木啄。
晋国百姓纷纷啐骂邺城主不是人;狐木啄又是谁?就不该让昭天楼少主参加婚仪搅乱!同时对药王的身体表示关心。
又过了几日,他们买到新报:
长乐神医福大命大,与昭天楼少主跳崖未死,竟双双“复活”了。然老邺王在婚仪上遭狐木啄重殴致残,邺城大权已由季长公子正式接管。
晋国百姓都盼着药王能振作起来,何时再开一回义诊。
并对季长公子痛失挚爱而表示惋惜,希望还有反转。
……贺兰澈把第二份报纸撕了。
两人歇马休整时,路过一个叫卧龙的地方,云雾缭绕,水声潺潺。他们寻了家客栈,点了一盘烤得焦香的银鳞小鱼,靠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贺兰澈看着远处路牌念道:“这地方叫卧龙,那凤雏在哪里?”
白芜婳笑着搂住他脖颈:“在我旁边。”
她就这样轻轻笑着,路过的人都要忍不住望她一眼。
既然已入蜀州,锦官城近在咫尺。贺兰澈忽地“哼”了一声:“不去你那林哥哥、霁哥哥、云开哥哥的老家逛一趟么?”
她在他怀中轻笑:“林哥哥老家在嘉陵,离锦官城尚有一段距离。”
贺兰澈撇嘴:“我可还没尝过甜皮鸭的味道呢。”
她递去一个白眼:“真去了,你又不高兴。”
知道他又要问什么,这一路上就没少叭叭过。
真是个麻烦的男人,不过肯为她花心思。
她接过他细心剔好刺的鱼肉,忽然道:“我没喜欢过林哥哥——”
贺兰澈的笑容立刻绽放。
“你信吗?”她紧接着问。
贺兰澈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望着嘉陵方向感叹:
“儿时,我与他确实两小无猜。”
“他的容貌……确实俊美得无可挑剔。”
“为人理智稳重,重情重义。”
“如今,文武双全,也是事实。”
“我的父母……更是唯独信任他的父母。”
贺兰澈:“……”
“但是,”她转回头,目光清澈地望进他眼底,“这些年来,都是你在我身边。若非有你……我这些年,恐怕早已崩塌了。我心里既有了你,便再容不下旁人的位置。”
贺兰澈细细品了品这句话,却故意道:“没听清诶,你再说一遍?”
待她认真复述后,他又追问:
“那……大哥呢?他为你做了这些,在你心里……也一点痕迹也没有?”
她神色骤然冷下,仍旧是别过脸去:“不共戴天之仇,此生,我绝不会喜欢他。永远不会,绝无可能。”
星子渐次点亮夜空,溪水在脚边淙淙流淌。
贺兰澈拥紧她:
“从前种种,各有难处……往后,你身边,只准有我一人。”
她回望,眼神温柔而坚定:
“往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真的?”贺兰澈的眼眸瞬间被点亮,手指绕住她一缕发,刮她的鼻子,“那以后,再也不见林霁了,也不见那个人?”
“那不行。”
白芜婳轻叹一口气,望向夜空,认真解释:“我再也不想见那个人,但林霁未做错什么。何况我母亲的骸骨,一直由林家照看。问心山庄永远是我半个家,林霁也永远是我哥哥。”
“那我陪你,去将岳母的骨骸请回……”
“我娘不会同意的,她生前就只爱和林哥哥的母亲相伴。”
贺兰澈眼神微黯,却也理解。
她便开导他:“那你自己选,往后我见林霁,不见你大哥。还是见你大哥,不见林霁?”
这选择对贺兰澈而言有极大的难度:林霁固然令他忌惮,但大哥更是伤透了他的心。他想好之后,告诉她:“那还是见林霁吧。”
“嗯,”她很欣慰,在他眼睫上印下一吻,“以后,他也是你哥哥。”
在京陵时,林伯父、苏伯母是好*人,还很喜欢自己。
四叔爱拉着林伯父打蜀州麻将。
贺兰澈便觉得这样也行。
“只要他同意,我就没意见。”
可是,贺兰澈立马想到大哥和二哥,心碎难平。
“还是算了,我此生再也不想要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啦,还有几章。
注意:有些地方还有反转,不建议跳章[比心]
提前预祝:正直善良的人都有个好结局。
第153章
这蜀州的卧龙神坪一带,果然草木葱茏、云雾悠悠,人迹罕至,附近也仅有这一家客栈。
次日准备出发时,他们从客栈打包了些牛肉干当作路上的干粮。
贺兰澈照旧嘴欠,非要问她:“你说,从嘉陵到滇州的路上,每年来往行人非要途经这条京昆官路不可,林哥哥他们以往都如何住宿呢?”
“你再阴阳怪气,我就拿针射你。”她瞪他。
客栈小倌却很热情,或许是因这男子出手格外大方,又见这女子容貌出众,还穿着药王谷的服饰,便送了他们一大包椪柑,操着一口蜀地方言道:“以前不清楚,但这几年路修好了,前面有不少驿馆!你们是要去滇州哇?那可千万别错过九襄镇的黄牛肉,还有西昌郡的网炭炙肉哦。”
这话让贺兰澈顿时来了兴趣:“请问该怎么找?”
“顺着官道走,每个路口都有标识,好找得很!”
贺兰澈不禁感叹:“昔年我爹爹带我去都江堰考察水利时,都未有这般便捷,如今还真是吏治清明啊。”
小倌附和道:“对噻!前几年经五镜司着手整顿,薅下来好多贪贪,我们这边路越修越好,连公共茅房都漂亮了不少!税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巴适。尤其是锦官城那条天府官道,还在修建呢,听说将来能一直修到琼州海南去!”
告别了说蜀地方言的小倌,两人便又开开心心地上路了。
果然走了大半日,就到了那以黄牛肉闻名的九襄镇,四处旅人都专程聚集在此处休憩。这里的牛肉与别处不同,曾是贡品。州府开恩,因而也只有此地能供应旅人品尝。
贺兰澈兴冲冲地点了一锅,要了二斤嫩牛肉、一份宽面、一份豌豆颠菜,还加了当地特调的藤椒麻油,香味格外独特。
他对着锅底赞不绝口:“我只知川渝辣锅举世闻名,却不知藏在蜀地的其他火锅味型如此丰富,丝毫不输纯辣热锅嘛!”
可惜她已失去味觉,炖得再软嫩的牛肉,她也只能看着他吃。
贺兰澈把菜蔬、牛腩连同米饭都戳得软烂,方便她吞咽。用调羹追着喂,不停哄道:“路上的东西不好带,多吃一口。”
“再多吃一口。”
却偏偏胆子肥了,竟学了几句蜀州话笑话她:“乖乖,你好造孽哦,只能喝稀饭。”
气得她一直拧他。
*
后几日往滇州去的路上,不记得到了哪个关口,天气豁然明朗,厚重云层都不见了,晴日高照。
这一路虽漫长,却走得格外心境开阔、神清气爽。行至道旁歇息时,贺兰澈果然去采了野花,为她编花环。
晴日仿佛格外眷顾她的身影,裙带在风中轻轻飘逸。贺兰澈手痒非要画画,她便靠在木椅上闭目午休。
路旁两个牧童见了她,忽然噤了声,最小的那个指着她的背影,对家姐说:“快看,是仙女!”
岂料她这回竟掀开一只眼皮,未置可否,只嘴角偷偷漾开一丝笑意,又很快闭上眼假装睡着。贺兰澈见状,悄悄举起荷包对牧童道:“再多夸些,大声些,一句话给十文。”
两小童顿时来了劲,用上夫子教的那些“酸话”,正经八百地用官话念道:
“这姐长了一副画师用尽所有颜料都调不出的惊艳。”
“对啊,霞光都怕是偷了她的颜色。”
“牡丹见了她,要羞得合拢花瓣;让明月照了她,要愧得躲进云里。”
“对啊,连春风见了都要多绕她三圈,舍不得吹乱她的发丝。”
“疑是九天仙女偷偷下凡,忘了藏起身上的仙光!”
……贺兰澈疯狂往她们手里塞钱。
小童们越发卖力:
“孔雀见了她开屏?那叫班门弄斧!凤凰见了她起舞?那叫东施效颦!”
“姐这通身的气派,是盘古开天时留下的一缕至纯至净的光。
“日月在她面前都得敛了锋芒,乖乖做陪衬!”
“看过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姿容,再看世间万物都成了模糊的墨团!”
“走路怕要撞树,吃饭喂到鼻子里——”
“都怪这姐美得太霸道,占满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