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惊讶道:“母妃?”
丽妃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微扬声音道:“母妃想你了,知道你读书辛苦,不想再让你大老远赶到我那边去,那就换我来这边找你吧。”
这么温柔又美丽的母妃,庆阳暂且把那点不开心抛到脑后,高兴地跑过去抱住母妃,脸正好靠上母妃的肩膀。
丽妃蹭蹭女儿的脑顶,朝张肃笑笑,便准备牵着女儿进去了。
秦仁:“……母妃,我呢?”
他跟妹妹住得这么近,母妃就不想叫他过去一块儿用饭?
丽妃:“你跟肃哥儿吃吧,吃完早点休息,下午武课不许再偷懒。”
说完再没看儿子,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进了九华宫。
秦仁叹气,朝张肃道:“现在我还住在宫里母妃对我都爱搭不理的,等明年我出宫了,母妃可能都要想不起来她还有个儿子了。”
张肃:“……殿下可以常进宫给娘娘请安。”
秦仁:“那肯定要的,就算母妃不想我,还有妹妹呢,哎,二哥出宫时妹妹都掉眼泪来着,咱们走的时候,妹妹肯定哭得更凶。”
张肃沉默。
隔壁的九华宫,丽妃一边陪女儿吃饭一边聊天,聊她最近刚学会的一支舞。自打皇上知道她喜欢跳舞后,特意安排宜春阁一位专门教授舞姬的女官教她,因为贵妃也喜欢看她跳,丽妃就大大方方地学了。
庆阳:“我想看。”
丽妃笑道:“吃完歇一会儿就给你跳。”
庆阳提前让沁芳带人把内室的桌椅屏风往旁边移移,免得母妃施展不开。
休息了两刻钟,庆阳坐在床上,看母妃一边自己哼着曲子一边跳了长长的一段,那曲子好听,母妃的舞姿更是动人,庆阳看完一整支舞只觉得意犹未尽,却舍不得再让母妃跳,免得累到母妃。
秋日凉爽,丽妃并未出汗,躺到床上准备陪女儿一起歇晌。
小公主很快就在母妃身边睡着了。
睡了约莫半个时辰,庆阳被母妃起身的动静唤醒,于是叫沁芳带人进来伺候。
丽妃先打扮好,坐在旁边看沁芳给女儿梳头,因为女儿不用动,丽妃取出她的手帕递给女儿看。
浅黄底的丝帕,上面绣了牡丹与两只甚是灵动的彩蝶。
丽妃柔声道:“这是孟瑶送我的,你看她绣得多好。”
庆阳赞赏地点点头,因为守孝,孟瑶进宫后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贵妃的长春宫,贵妃为她请了几位女先生轮流教导,其中就有一位专门教女红的。
庆阳曾经偷偷问过孟瑶是不是真的想学,孟瑶说她不太喜欢乐器与练字,又觉得这两年不能出门,学些东西打发时间也好,而女红是孟瑶喜欢的,因为她经常看母亲给父亲做衣裳鞋袜,所以她做针线时会有种母亲陪在身边的安宁感。
孟瑶还经常送她手帕呢。
丽妃:“那麟儿想不想学?”
庆阳疑惑地看向母妃。
丽妃笑道:“女孩子嘛,女红还是要学的,你大姐包括京城那些名门闺秀,都是七八岁就开始学了,之前你读书辛苦,母妃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庆阳明白母妃这次过来的真正用意了,她不太高兴,可她知道母妃是关心她,所以庆阳只是认真地问:“为什么女孩子就要学女红?”
丽妃解释道:“因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嫁过去了就得操持家务,一家老少的衣裳都是当媳妇的做,哪个媳妇要是针线拿不出手,定要遭婆家亲戚耻笑。当然,这是普通百姓家的媳妇,大家闺秀还有你们做公主的都用得起绣娘,但女红也是女子才德的一项,跟琴棋书画一样,多一种才艺总是好事。”
庆阳放下手里的帕子,对母妃道:“我学琴棋书画,是因为这四艺都能修身养性,学的时候我乐在其中,至于女红,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想学。”
丽妃哄女儿:“现在不想学,等你再大些有了喜欢的驸马,你自己会女红的话,偶尔给他绣条帕子做件衣裳都是情意,他收到了肯定很高兴,就像我第一次给你父皇做衣裳,他迫不及待就穿上了,笑得都不像个当王的。”
庆阳能感受到母妃回忆旧事的甜蜜,但她还是觉得可笑:“父皇喜欢母妃,那么母妃送衣裳父皇喜欢,母妃不送衣裳送他一本书父皇照样喜欢,等我有了驸马,我想哄他高兴的话,自有无数种法子,为什么非得亲手给他做衣裳?”
丽妃总算看出来了,女儿是真的不想学女红。
“好好好,不学就不学,母妃提这个是想哄你高兴的,麟儿不喜欢,那就算了。”丽妃及时收起孟瑶送她的帕子,再看女儿时就带了些小心翼翼。
庆阳:“……”
等沁芳帮她梳好头,庆阳抱住母妃,轻声安抚道:“我知道母妃是为了我好,母妃放心,我没事,不去前朝玩也没事。”
丽妃有点想哭:“真的吗?麟儿别怪母妃,换一样母妃都会去求你父皇允了你,可你大了,前朝真不是公主该去的地方。”
庆阳笑:“我知道,母妃来,我给你画像吧,先生夸我最近颇有进益呢。”
丽妃就被女儿拉着挑地方去了。
用了整整一下午,庆阳给母妃画了一张简单的画,画出来的成品小公主并不满意,丽妃却夸个不停。
庆阳:“母妃等着,等我学有所成了,我送你更好的画像,肯定比几件衣裳更让你喜欢。”
女红有什么好稀罕的,皇家还能差绣娘?
又坐了一会儿,丽妃带着这幅画走了,半路就被乾元殿派来的公公领了过去。
到了兴武帝面前,丽妃再也掩饰不住失落,低着头道:“麟儿不喜欢学女红,若我不是她的母妃,换个嬷嬷劝她学,肯定要挨麟儿的骂。”
兴武帝看着女儿虽然稚气却也不是他能画出来的画,伸手将丽妃拉到腿上抱着,哄道:“不学就不学,朕的公主,学那个本来就没用。”
丽妃幽怨道:“都怪皇上,若麟儿小时候皇上没惯着她,她也不会养成去前朝的习惯。”
第一次被丽妃当面埋怨的兴武帝:“……”
因为明日有早朝,这晚兴武帝并没有把丽妃欺负得太狠,翌日寅正时分,他单独走出寝帐,去了中殿。
出乎意料的,每次上朝的日子都会提前赶过来陪他吃早点的女儿,今日竟然迟到了。
兴武帝让何元敬先撤下去,一边看折子一边等女儿。
距离上朝还有一刻钟时,何元敬进来,对看向他身后的帝王道:“皇上,老奴派人去九华宫瞧过了,小公主还没起呢。”
兴武帝皱眉,女儿是真的不想来了,还是以为金腰牌过了期限后,他做父皇的也不会再准她偷听朝会?
不可能是前者,后者的话,女儿得多委屈?
兴武帝光想想都心疼,吩咐了何元敬两句。
没多久,躺在被窝里一个人生闷气的小公主就被解玉叫“醒”了:“殿下,皇上说他先上朝了,让您睡醒了尽快过去,皇上还说,他因为等殿下早点都没吃,叫殿下以后不许再迟到。”
庆阳愣了会儿,随后便把手里的金腰牌塞到枕头底下,起来了。
第71章
“是不是昨天练箭练累了, 早上才起不来?”
下了早朝,在御道里看见坐在垫子上看书看得似乎全神贯注的女儿, 兴武帝笑笑,蹲到女儿面前低声打趣道。
这事居然被父皇知道了,庆阳面上一恼,举起手里的《韩非子》挡住父皇的脸。
兴武帝看着封皮上醒目的三个大字,怔了怔,等大殿上的官员们都退出去了,他才接着问:“麟儿何时开始看韩非了?”
庆阳:“崇文阁里有,我就拿来看了。”
崇文阁不光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也存放了大量藏书,虽然朝廷只尊儒家, 崇文阁却藏有前朝流传下来的百家著作。
兴武帝感慨道:“麟儿比父皇强,父皇第一次摸到《韩非子》,还是在严相老家的书房。”
前朝科举只从儒家典籍里出题, 各大书坊卖的最多的也是儒家典籍, 县城越小市面上的别家典籍越少, 至少兴武帝的恩师杨老先生家里就没有法家典籍。那时候兴武帝也没闲暇琢磨这些,势力渐渐稳固后,手下能人越来越多,他才省了些精力继续读书。
庆阳放下书, 看着父皇因为年少清贫奔波度日以及后来常年征战而晒成熟麦肤色的脸庞, 眼中只有崇敬:“先有父皇称帝,才有了我在崇文阁遍览群书,所以在我这里,父皇永远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父皇。”
兴武帝点点女儿的额头:“就你嘴甜。”
说完一手帮女儿拿书,一手牵着女儿站了起来, 父女俩像往常一样去中殿用饭。
“胳膊酸不酸?”兴武帝瞅瞅女儿的右胳膊问。
庆阳瞪了父皇一眼:“又没有练多久,父皇不是都知道吗,不许再提了。”
兴武帝:“幸好还有张肃能劝住你,不然累坏你的胳膊,你母妃又要哭一场。”
提到母妃,小公主继续瞪着眼睛:“父皇叫母妃给我安排女红先生的?”
兴武帝:“怎么可能,朕要是早知道你母妃想用那种法子帮你消磨时间,朕早拦住她了,免得她白惹你不高兴一场,自己又白挨了你的训斥。”
庆阳:“我才没有训母妃!”
兴武帝:“反正你把你母妃吓哭了。”
庆阳急了,放下筷子就要去找母妃,兴武帝及时拉住女儿:“昨晚父皇已经哄过你母妃了,麟儿先陪父皇吃饭。”
庆阳确实饿了,尽量保持仪态加快进食的速度。
兴武帝继续关心女儿:“以后逢二五八空出来的下午准备做点什么,实在没事干的话,来父皇这边也行。”
庆阳:“父皇现在说着好听,我真来的太频,父皇又要烦我了,再说父皇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一忙就是一上午,好不容易下午有些时间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我才舍不得打扰父皇。”
兴武帝默默塞了一嘴的饭。
庆阳也低头吃饭,吃着吃着,她抬起头,朝对面的父皇道:“父皇,我想再要一块儿腰牌,自由进出宫门的,包括自由行走宫外。”
宫门戒备森严,即便是已经开府的大姐姐、二哥想要进宫也得先由宫人通传,得到父皇或贵妃的准许才能进来,庆阳与三哥每次出宫也得先征得父皇的同意,如果得了一块儿自由进出的腰牌,以后庆阳逢二五八的下午以及休沐日出宫都可以直接走了。
兴武帝:“……不能去前朝走动,就改去宫外逛?你倒是机灵,宫外可比前朝大多了,甚至包括整个大齐的江山。”
庆阳:“……我才十岁,就算父皇舍得放我跑那么远,我也舍不得离开父皇母妃,最远去四大京营逛逛,看看京营将士们平时是如何操练的。”
兴武帝意味深长地瞧着女儿。
小公主佯装专心吃饭。
可庆阳知道,她想跟父皇要新腰牌,就得说清楚她拿了腰牌会去什么地方,只有父皇明明摸清了她的小心思还愿意给她,庆阳才能心安理得、堂堂正正地行走宫外的那些官署与京营,不怕严锡正、聂鏊或其他老古板找父皇告她的状。
兴武帝慢条斯理地用着饭,等女儿悄悄看过来,兴武帝才道:“可以是可以,但朕只知道你讨要的是自由行走宫外的腰牌,朕答应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拿了腰牌后会去哪。”
小公主的眼睛都亮了:“是,我就是这么说的,将来谁跑去跟父皇告状,父皇只管推到我贪玩狡猾上。”
兴武帝:“先别笑,新腰牌也是有限期的,最多让你用到十五岁生辰,别不高兴,这是为了你好,及笄前仍可以推脱是孩子,及笄后就是彻彻底底的大公主了,不能再拿贪玩当幌子。”
庆阳明白,配合地点点头。
兴武帝:“对了,先去找你大嫂玩两次,再跟你大哥诉苦水,让你大哥来父皇这里给你求新腰牌。”
旧腰牌是当年三岁的女儿自己靠背《千字文》挣到的,新腰牌也得找个由头给,不然太子与大臣们可能都要过于深思。
小公主眨眨眼睛,笑了:“果然还是父皇更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