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颐继续苦口婆心道:“在你之前,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姐姐都这么想!她们送来的东西可不止一个食盒,有送花的,送画的,还有送小兔子小鸟儿的!我也很想帮帮她们的,可是……”
“可是,哥哥他真的不吃这一套呀!每次我都帮不上忙,还白收了人家好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这番话她说的十分诚恳,是她用这些年收到成箱成箱贿赂换来的血泪教训。
而且,现在哥哥是她的夫君,她不能这么大方啊。
她歪了歪小脑袋,表情真挚又无辜。
商雪湄僵立在原地,看着这个一脸诚恳的小丫头,准备的一箩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令颐低头看了看怀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盒,又看了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商雪湄,认真思考了一小会儿。
嗯,点心是无辜的。
反正这些年受贿的零嘴儿都攒了那么多了,也不差雪湄姐姐这一份吧?
于是,她非常自然地抱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走向了等候的马车,像是怕她反悔把点心要回去似的。
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对僵在原地的商雪湄挥挥小手:“谢谢姐姐的点心!我先走啦!”
商雪湄眼睁睁看着那华丽的马车扬长而去,一向擅长表情管理的她脸色难看得无法形容,精心维持的柔弱姿态荡然无存。
车厢里,令颐抱着食盒,回味着刚才商雪湄姐姐最后那副样子,后知后觉地涌上一丝小小的不安。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身边几个努力板着脸、肩膀却可疑地微微耸动的侍女们。
“那个,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侍女们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心里却早已为自家姑娘方才那番直戳肺管子的拒绝暗暗喝彩,几乎要憋出内伤。
在她们看来,那商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冲着大公子来的,姑娘拒绝得正好。
只是,她们也没料到,姑娘拒绝的方式如此别致,如此气人于无形。
听到令颐懵懵懂懂的问话,侍女们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点破。
芳菲含糊地温声应道:“姑娘心善,收下也是不忍拂了商姑娘面子,不必多想。”
令颐更困惑了,不解地轻声嘟囔:“啊?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呀?”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就是那气人的源头。
……
同文馆内,因宋嘉策与祝颂然之事,空气里丰富凝固了一层看不见的冷意。
原本祝颂然以女子之身成为颜彻亲传弟子,位列同文馆师姐,就引得一拨守旧学子私下颇有微词。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这拨人如同抓住了把柄,言语间夹枪带棒。
此刻,那些压抑的议论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在角落不停发酵。
令颐正穿过庭院,走向书斋。
一路上,不时有议论声钻入她的耳朵。
“看吧,早说女子入学有违伦常,果然惹出事端,都是些不安分的!”
“说得是!同文馆这等清静向学之地,岂容儿女情长搅扰?简直不成体统!”
他们在书堂内公然议论,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另一侧,那些与祝颂然交好、真心钦佩其才学胆识的学子们,正被这些议论气得脸色铁青。
他们紧握着拳头,脖颈上的青筋微微跳动,强压着胸中的怒火。
碍于馆规森严,正面冲突虽未爆发,但空气里早已布满了无形的刀光剑影。
整个学馆的气氛绷紧到了极点。
令颐站在书斋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小脸皱了起来,心里急得像有只小猫在挠。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得想个办法。
她那双灵动的眼眸焦急地在压抑的馆内逡巡着,突然,她的目光精准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人。
李友仁正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能钻进砖缝里去。
平日里那个插科打诨,三句话就能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的活宝,此刻正像只受惊的鹌鹑,恨不得原地隐身。
就是他了!
令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抓住了什么宝贝。
第62章
令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些年跟在哥哥身边耳濡目染,她也偷偷学了不少“坏心眼”。
比如,要学会善用别人的长处。
她像只灵巧的小猫,悄没声儿挪了过去,凑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的李友仁身边。
李友仁疑惑:“令姑娘?”
只见令颐小手一翻,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张东西。
李友仁定睛一看。
是是西市幻术班千金难求的前排戏票,他到处托人买都没有买到!
“友仁师兄~”
令颐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把票子往他眼前晃了晃。
“帮个小忙呗?你看现在这气氛,闷得人喘不过气了!”
李友仁对上令颐的目光,她小脸上写满了“全靠你拯救啦!”
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还带着点可怜巴巴的祈求,疯狂暗示他。
加上那明晃晃的戏票,这谁顶得住啊!
“好吧,既然令姑娘都这么说了。”
李友仁认命地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豁出去了”的悲壮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学堂里所有“斗鸡眼”们的目光。
两拨正用眼神互相砍杀的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只见李友仁瞬间挺直了腰板,板起脸,下巴微抬,眼神变
得锐利又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压迫感。
他学着颜彻先生那标志性的、能把人冻住的冷峻腔调,对着空气一本正经地开训。
“看来尔等是是嫌课业太轻,闲得发慌了?正好,同文馆积年的文稿堆积如山,亟需人手整理。明日卯时,书库报到。”
那语调,那笑而不语的危险表情,简直把颜彻的神态拿捏得十分到位。
“噗嗤——”
先是角落里有人实在没憋住,漏出一声笑。
紧接着,低笑声迅速连成一片,最后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哄堂大笑。
“李兄,你这是吃了几个颜先生才演得这么像啊!”
“我方才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我也一恍惚以为是颜先生来了,吓得我汗都落下来了!”
笼罩在学馆上空的低气压乌云,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笑声吹散了不少。
一看效果拔群,李友仁瞬间人来疯附体!
他一会儿模仿师兄们摇头晃脑背书的呆样,一会儿学严厉的侯大人吹胡子瞪眼的滑稽相。
包袱一个接一个,连最不苟言笑的那几个古板学子,都忍不住疯狂抽搐嘴角,最后破功笑出声来。
令颐看着大家轻松的氛围,开心笑了起来。
她对李友仁竖了竖大拇指:“李郎君,还是你厉害。”
李友仁把头一扬:“小菜一碟。”
要不是正被颜先生罚抄了那么多次,他哪能掌握这么多精髓?
*
同文馆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勃勃。
就在这微妙的平衡刚刚建立不久,一日,一个学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学堂,脸色煞白。
他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声音都变了调:“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众人纷纷看过来:“怎么了张郎君?”
学堂内,除了李友仁,数他消息最灵通。
“你们不知道啊,刚、刚听我爹说,宋家要联姻了!要宋师兄娶娶平阳郡主呢!”
“什么?!”
“平阳郡主?!”
“宋家这是要……”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同文馆瞬间炸开了锅!
议论声、惊呼声、拍案声交织在一起,刚刚恢复的平静被彻底粉碎。
众人目光复杂看向令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