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小师妹心性单纯天真烂漫,进了皇宫那样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怕是要遭罪。
宋嘉策在一旁安慰道:“师姐这话可就岔了,你想啊,若令颐的生辰在宫里过,若有幸由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操办,那排场连首辅家的小姐都要眼红呢!”
他说着,又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当年给皇子当伴读的事。
“那时候我虽说是当跟班,可走在街上谁不敬我三分?连我家那个整日板着脸教训我的大哥,见了我都得赔着笑脸,不敢大声说话。”
他突然转身,对着令颐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参见姑娘,姑娘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故人啊。”
祝颂然被他这副做派逗得噗嗤笑出声。
“没个正形!难道入宫当伴读就是为了狐假虎威,让人不敢跟你大声说话?”
见祝颂然展颜,宋嘉策笑得爽朗。
只要能把祝颂然逗开心,他就像尝到什么天大的甜头。
令颐挽住师姐的胳膊轻晃。
“师姐你看,哥哥和羡文师兄都说没事,你就不用担心我啦。”
宋嘉策道:“就是就是,不用担心。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我都熟得很,到时候定让他们多关照令颐。”
话虽如此,可祝颂然还是放心不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亲自为令颐打点行装,主要是四季衣裳和贴身饰物,样样皆是精挑细选。
作为京城最大布商家的千金,她最享受的就是把令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令颐每日看着成堆的漂亮衣裳,眼睛都瞧不过来。
祝颂然却还嫌不够,恨不得把全京城的绣娘都召来给令颐裁衣。
这日,入宫伴读的名单终于公布。
果然如颜彻所说,这种程度的考试对令颐来说十分简单,她很轻松便选上了。
甚至力压一众世家女,位列第一。
书斋内,宋嘉策指着名单上的其他人,帮祝颂然挨个点评。
“哦,这位啊,这位是太傅家的千金,令颐应该见过的。那位是镇远将军的侄女,上次赛马赢过我的,性子爽快得很……”
祝颂然拿着笔细细在纸上记下。
令颐好奇问:“师姐为何如此在意这张名单?”
祝颂然道:“自然要打听清楚,若是其中有谁与谁有过节,也好让你提前避开。”
正说着,忽然,她的目光凝固在名单末尾,脸色瞬间煞白。
她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珩。
淮容侯世子,燕侯爷嫡子,燕珩。
也就是,与令颐退婚的那位未婚夫。
她急声道:“宋羡文,你不是说跟世家公子都相熟吗,那这位淮容侯世子呢,你可熟悉?”
宋嘉策的笑容亦是僵在脸上。
“我、我……”
祝颂然的心直往下沉。
淮容侯府与颜家的那段恩怨,京城无人不知。
如今令颐要与淮容侯世子同入宫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人绝对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冲着令颐来的!
宋嘉策挠头,硬着头皮道:“这、虽说这位确实没接触过,但听说此前在猎场和哪位世家公子起了争执,当着众多大人的面,他一箭射中他发冠,是个不好相与的……”
祝颂然脸色更难看了。
“不行,令颐决不能去!”
淮容侯府对颜氏兄妹的敌意她十分清楚,若令颐真和那位燕小侯爷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令颐眨着眼睛,不明白师姐为何如此激动。
祝颂然道:“令颐,我们现在就去找颜先生,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第11章
“师姐,我们冷静一下好不好……”
令颐很少见师姐这般失态,心里砰砰直跳。
关于退婚的事,她记得并不真切。
那时她还小,所有的事都是颜彻在处理。
不知是不是他的授意,自那以后,身边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过淮容侯府。
令颐咬着唇瓣:“师姐,那个燕世子……是因为我没有嫁给他,所以他会生气么?”
“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啊?”
祝颂然听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的小师妹这样单纯,哪里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
淮容侯府处处与颜家作对,在朝堂上给颜彻使绊子的事,令颐一概不知。
这样入宫,简直就是兔子进了豺狼窝。
“先跟师姐去找颜先生吧。”
她拉住令颐径直往外走,宋嘉策张了张嘴想阻拦,被祝颂然一记眼刀把话咽了回去。
挹青堂内,颜彻正批阅文书。
见三人慌慌张张闯进,他缓缓抬头。
一双凤眸淡淡扫来。
“何事?”
清冽的嗓音瞬间驱散了几人携带进屋的浮躁气。
祝颂然见到他这副样子,整个人猛然清醒了不少,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颜彻能成为学生们第一惧怕的人物,不是没有原因。
颜彻对人对事向来温文尔雅,可无论是权势煊赫的公卿,还是沙场饮血的武将,都会被他压住气势,不敢轻易造次。
此刻他只是闲适地倚在案前,周身却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祝颂然顿时如醍醐灌顶,这才惊觉自己此刻有多失态。
她恭恭敬敬地将来由说明,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
“学生并非质疑师长,只因实在担心师妹令颐才会如此失礼。”
祝颂然深深一拜:“请先生责罚。”
颜彻并未罚她,只淡淡唤道:“羡文。”
宋嘉策:“学生在。”
“带你师姐去静室,让她冷静冷静。”
“是,先生。”
宋嘉策去扶祝颂然,小声道:“师姐,咱们先出去。”
祝颂然见状,知道颜彻已经有了打算,恭敬行礼:“学生告退。”
令颐原本攥着师姐的衣袖躲在她身后,待两人走后,她就像只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垂耳兔,并着手,无措站在原地。
颜彻抬眸,看着这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
唇瓣上那颗小痣已经被咬得嫣红,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像是被咬破的樱桃。
可想而知,方才她有多么紧张慌乱。
令颐搓着手:“哥哥,我们是不是不该来打扰你?”
颜彻温柔道:“令颐,来。”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令颐“唔”了一声,乖巧走上前。
然后,自然而然……坐到了他的腿上。
颜彻眉头轻挑。
十五岁的少女身量已经长开,柔软的肌肤隔着薄衫传来温热。
小姑娘的脸离他不过几寸,他甚至能闻到蜜饯的香气。
她眨着水灵灵的杏眼,无辜又单纯地看着他,粉嫩的唇瓣几乎要蹭到他下颌。
娇小的身子自然而然靠在他怀里,坐姿乖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令颐从小便喜欢坐在颜彻怀里,手里把玩着玩具,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像只黏人小猫。
而颜彻则一向定力好,哪怕她在怀里再胡闹也能坐姿不乱,照常写字作画。
久而久之,令颐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可那毕竟是小时候,现在无论从哪个方面也不能把令颐当成小猫看。
颜彻无奈一笑:“令颐,你虚岁已十六,还要随便坐在哥哥腿上吗。”
令颐不解:“为什么不能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