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入树影,往那边看去。
门口的芳菲和晴雪行礼:“大公子。”
颜彻在门前顿了顿。
他似有所感,余光若有若无瞥向身后那棵梧桐。
神色了然。
“姑娘可沐浴过了?”
“回大公子,姑娘方才已沐浴完毕,刚喝完药,正等着您呢。”
“好。”
话音不轻不重落入燕珩耳中,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握紧了拳,玉佩边缘深深硌进掌心。
颜彻踏入屋内,转身的那一刹那,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屋门被侍女关上,传来少女的声音。
“哥哥!”
窗纸上,一道娇小身影扑向男子。
“今日还讲玉兔的故事吗,我好久没听过了。”
燕珩踉跄着后退半步,脚下是踩断的枯枝声。
天上零星飘起了雨点。
不一会,大雨倾盆,噼里啪啦砸在窗台上。
凉风卷着雨汽吹进屋内。
令颐刚沐浴完,脸上还是粉扑扑的,发梢带着茉莉香露的甜香。
她身上穿着最喜欢的玉兔寝衣,舒服地盖着轻盈薄被。
露出一双弯弯笑眼 ,眼巴巴望着哥哥。
“哥哥,那小玉兔后来怎么样了?”
烛光下,年轻郎君眉目如画。
“后来有一日,书生出门访友,回来时却发现,玉兔不见了。”
“院里的胡萝卜都被啃得乱七八糟,墙根下还留着几个陌生人的脚印——”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
“显然是翻墙进来的。”
令颐“啊”了一声。
“小玉兔被人抓走了吗?”
“倒也不是坏人,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他语气淡淡。
“那小混混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根野胡萝卜,就敢拐别人家的兔子,整日蹲在书生家墙根底下逗弄玉兔。”
“逗着逗着,玉兔竟真跟着他跑了。”
令颐支起身子:“那小玉兔最后回来了吗?”
颜彻道:“那是后面的故事了。”
“书生知道玉兔走了,在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胡萝卜田,每天用心浇水施肥,把萝卜种的又大又甜。”
“等那只贪玩的小兔子,自己想起来要回家。”
“回家”二字从他嘴里说出,听上去温柔极了。
他抚着她散开的长发。
“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令颐意犹未尽:“这么快呀……”
“小玉兔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等书生什么时候等到了小玉兔,我们再继续讲这个故事。”
令颐眨着眼睛:“那令颐以后晚上听什么呢?”
“哥哥会教你别的。”
“这样啊……”
令颐点点头。
之前她读书识字的时候,颜彻常会在床边教她,考她功课。
颜彻道:“以后,侯府那边不会再派人来了。”
“我已经和侯府交涉过,出嫁前,嫁前,你的衣食住行、诗书礼仪,都由哥哥亲自照料。”
“真的吗!”
令颐脸上闪出惊喜。
“那我再也不用怕被刑嬷嬷骂了。”
忽而,她想起什么,一时顿住。
那也就是说,以后,她和哥哥就是夫妻的身份了……
她绞着被子:“哥哥,那个,若我把你当成……嗯,夫君的话……”
她脸颊一烧,天呐我在说什么啊……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或者,需要注意什么?”
颜彻眸光柔软。
“还和以前一样,你只需要学习和感受和我每一刻的相处,适当的时机我会指点你。”
“在外人面前我仍是你哥哥,记住这一点就好。”
令颐点头:“好。”
颜彻起身,给她拢好纱帐。
“我就在外间,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同文馆。”
“嗯嗯,哥哥也早些休息。”
颜彻摸摸她的脑袋,起身离开。
外间,赵福忠躬身候着。
“大公子,关于韩家的案子,扬州知府奏疏上说,已将案犯捉拿,等待押送至京。”
颜彻点头,将声音压低:“好。”
“路上小心应对,韩家门下多亡命之徒。”
“是,大公子。”
隔着轻纱床幔,令颐听着外间哥哥和赵管家低声交谈的声音。
熟悉的声线让她安心眯起了眼。
雨声渐歇,耳边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一点点变小。
*
翌日,令颐从美梦中悠然醒来。
睡了舒服的一觉,醒后整个身心都是舒畅的。
芳菲和晴雪捧着盥洗用具伺候她洗漱。
芳菲道:“姑娘到底是黏大公子,昨晚大公子在这陪着,姑娘睡得可香了,夜里连翻身都少了。”
晴雪接话:“是啊,也不心悸也不失眠了,瞧姑娘这气色,白里透红的,比擦了胭脂还好看。”
令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皮肤水嫩如玉,闪着莹润的光。
她欣喜捧着自己的脸。
正欣赏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哥哥?!”
令颐杏眼圆睁,又惊又喜看着出现在屋内的人。
“怎么见到哥哥这么惊讶?”
颜彻显然比她起得早,已经梳洗完毕。
身上官袍齐整,将人衬托的气度不凡。
“我、我以为哥哥早就上朝去了。”
颜彻垂眸一笑,施施然在椅上坐下。
“以后,我陪你吃早餐,跟你一块出门,可好?”
令颐愣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她欣喜扑了上去。
“真的吗哥哥,太好了!”
自从回洛安后,颜彻和她一起用膳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些年来哥哥总是天不亮就出门上朝,而她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每次醒来,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令颐虽嘴上不说,心里总是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