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究竟是怎么亲上的?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如饮酒一般晕眩。
她心里觉得古怪又新奇。
李眠玉在屋子里闷了会儿,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下了炕。
穿戴整齐从屋子出来,她便看到燕寔正站在晾衣杆旁晒衣服,他方才换下来洗净的裤子已经挂了上去,李眠玉看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心里高兴,喊他:“燕寔!”
少年回头,俊俏的脸在晨旭里沉静安然,唇角似带着笑意。
李眠玉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仰头看他一眼,手又捏了捏他晾晒的裤子,关心他:“你昨夜里怎么会尿床啊?我三岁以后就再没有尿床过了。”
燕寔:“……”他又从木盆里取出李眠玉昨日换下来的衣裙,抖开晾上去,清声:“那不是尿床。”
“那是什么?”
“梦遗。”
梦遗……李眠玉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曾读过的医书里似描述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因梦交而出精者谓之梦遗①。
李眠玉记得这句话,却不得其解,拿去问皇祖父,皇祖父干咳一声收走了那本医书。
她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燕寔身上,好奇道:“所以梦遗是什么?”
燕寔已将所有衣物都晾晒好,清晨的阳光给他镀上层金色光晕,他看着李眠玉,伸手理了一下她乱翘的额发,少年语气自然:“梦中与人媾和遗出精。”
李眠玉不懂遗出精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已经明白媾和是什么意思,燕寔说过,男女之间媾和了才会有孩子,那这自然是再亲密不过的事情。
所以李眠玉只关心一事,她忽然眉头皱着,幽幽看着燕寔,“你梦里想和谁媾和啊?”
燕寔:“……”
他又闷声不吭了,抱起地上的空木盆,打算往灶房去。
李眠玉心里酸酸的,跟在他后面,“你是我的暗卫,你怎么能做梦与人媾和?”
燕寔忽然停下来,李眠玉还沉浸在她的暗卫做梦与人生孩子,心里正哀愁混乱着,冷不丁撞上他的背,鼻梁都撞疼了,仰头控诉地看过去。
少年歪头看她:“梦中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他眸光清黑,像两丸黑水银,直勾勾看她。
李眠玉呆了一呆……燕寔做梦想和她生孩子,她心中的酸意退去,忽然心跳快了起来,她挺起胸膛,看一眼燕寔,嗔恼道:“都让你克制一些!”
她叹了口气,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却负手于后,昂首挺胸进了灶房里,没听到燕寔跟进来,还回头看他一眼,抿着唇矜持地说:“你是我的暗卫,你梦里想我也不是不可以,我批准了。”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是要克制。”
燕寔慢吞吞走进来,忽然问:“今日胸口还胀痛吗?”
李眠玉一听这话犹如猫被踩了尾巴,一下跳了起来,红着脸支吾着说:“我还没洗漱,我先去洗漱……”
她从燕寔身旁飞快走过,却又被他拉住。
李眠玉回头,下意识瞪他,红着脸先发制人:“昨夜里我意识不清被你蛊惑了!”
谁让燕寔的身体长得那样撩人!
少年一听就笑了,将泡好的柳枝塞到她手里,无辜地眨了眨眼,声音很低:“我什么都没说呀。”说罢便松开了她。
李眠玉又瞪他一眼,抓着柳枝出去了。
蹲在井水旁洁牙时,她的神思便飘了出去,想起了昨晚上的许多事,再次迷蒙起来,呼吸急促,她明明只想让燕寔抹一下那脂膏瞧瞧好坏的,可后来……后来为何会那样?
李眠玉的脸颊发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她还主动亲了燕寔,燕寔的唇柔软潮湿……不对!不对!
她一下站起来的,她怎么能亲燕寔!万一他更喜欢她了,将来岂不是更要伤心?
可他为什么要伤心……李眠玉恍惚间终于想起了崔云祈,手里的柳枝忽然一松,掉在地上。
对,崔云祈,崔云祈才是她未婚夫,是她马上成婚的驸马,昨夜里为何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眠玉心中生出一点点羞愧来,可她转念一想,如今她和崔云祈还没成婚,燕寔是和她相依为命的暗卫……她是宁国公主,她的暗卫替她解决一些身体的不适也正常。
崔云祈不会和她生气的,他向来温柔大方。
但是燕寔……李眠玉又想起昨夜里她的手指在燕寔胸口揉按的触感,想起他的掌心给她输入真气的愉悦,她低下头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赶紧掬了一把井水扑在脸上。
洗完脸,她起身时,又忍不住往灶房那儿看了一眼,燕寔正在揉面团,他将袖子撩了起来,露出肌肉流畅的小臂,结实又修长。
李眠玉睫毛扑闪,忍不住看了两眼才是收回了目光。
她慢吞吞走到兔子窝那儿,蹲下身去看窝里的两只肥兔,打算喂点草,却看到两只兔子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上面那只灰色的身体不停抖动着,看起来像犯了癫痫。
李眠玉呆住了,一边脑中闪过兔子竟也会癫痫吗一边喊燕寔,“燕寔~”
燕寔将昨夜里发好的面团又揉了一遍,听到李眠玉惊呼的声音,将饼子下锅,出去看。
李眠玉正蹲在兔子窝旁,满脸担心焦虑,听到他过来的动静,忙回头说:“兔子发癫痫了!它们今天不会死掉吧?”
她的语气忧心忡忡。
燕寔从未听过兔子还会癫痫,满脸疑惑,走过去一看,顿时沉默不语。
李眠玉还在念叨:“怎么办啊,这癫痫怎么一阵一阵的,刚刚你来之前都停下来了,结果很快又开始抖动……癫痫的兔子还能吃吗?应该还能吃吧?口感是不是要差一些?”她没听到燕寔回应,又拔高了声音,“燕寔?”
燕寔对上她忧心忡忡的脸,看到她一双大眼满是焦急,又有些想笑了,低声说:“它们在媾和。”
媾、媾和……
李眠玉抽了口气,忙回头去看,这回大眼睁大了些,满是好奇与探究,看着灰兔子抖两下停下来,接着抖两下,颠簸速度还奇快,没一会儿,灰兔子就从白兔子身上下来了。
她的神思不由飘了出去。
这样便是媾和,那人也是这样了,快速抖两下,停一停,再接着抖……肚子里就能有小孩了。
但是李眠玉眉头紧锁,灰兔子是公的,白兔子是母的,她忍不住问:“为什么白兔子在下面?下回白兔子能在上面吗?”
她是公主,将来可不想屈居人下!
燕寔对上李眠玉乌灵的眼睛,幽幽说:“那要问兔子了。”
李眠玉:“……”她嗔看燕寔一眼,“我又不会兔子语。”她抓了一把草喂兔子,再不理他了,嘴里碎碎念着,“多多媾和,多吃草,多多生小兔子。”
少年静静看了会儿,伸手压了压唇角,才想起来锅里还在烙饼,转身几步又进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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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玉身体舒服了,胃口都大开,早上竟是把一整个烙饼吃完了。
她摸了摸肚子,忽然想打嗝,又觉不雅,赶紧捂住嘴,又看向燕寔,盘子里剩余的几个饼子他都吃完了,稀粥也喝了个干净。
李眠玉在心里悄悄挤兑燕寔,她的暗卫可真是个饭桶!
她轻轻捏起帕子擦了擦嘴,帕子自然也是那半匹布扯下来燕寔缝的。擦完嘴,李眠玉说:“一会儿我就开始跟着你习武。”
燕寔抬起脸看她:“习武多是寅时起,空腹。”
李眠玉一呆,随即从善如流:“那从我开始改变这个规矩。”
她神情严肃,显然是认真的,少年看着她,想了一下,点头:“好。”
李眠玉觉得习武应当是与习字一样需得恭谨对待之事,她起身出去,用澡豆细细净了手。
燕寔在这个工夫已是洗好碗筷,他站在李眠玉身旁,围着她转了一个圈。
李眠玉被他瞧得有些紧张,捏了捏衣摆,问道:“怎么样,我可是根骨奇佳,是练武奇才?”
燕寔:“……”少年抿着唇想笑,但严肃着脸说,“是。”
已是初秋的天,风吹过来都是神清气爽,李眠玉鬓角一缕碎发被吹开,光洁的一张小脸扬着,阳光落下来,如羊脂白玉一般莹润,她骄傲地笑一声,“我就说!”
“先扎个马步吧,练一下下盘。”燕寔道。
李眠玉虚心求教:“马步是什么?”
燕寔便站在她身旁,膝盖弯曲,双脚外开稍宽于肩,微微蹲下,双手环于胸前,“如此,初学,一次一刻钟。”
李眠玉环绕着燕寔也转了一圈,觉得不难,只是她穿着裙子有些不便,她一边学着燕寔下蹲,一边说:“下次进镇子里,我也买一身合身的武袍……姿势这样对吗?”
燕寔伸手在她手肘处抬了一下,又压着她的肩往下稍稍沉了一些,点了点头。
李眠玉抿着唇,可不过几息工夫,她的双腿就开始发抖了,她转头寻燕寔,却见他拿了把柴刀要去后面,一下站直了身体:“燕寔,你去做什么?”
燕寔回头,她立马又蹲了下来,只还歪头看她,“前两日不是来了些人进了后山守着吗?”
“去砍一根竹,找些木头,很快回来。”少年回答。
李眠玉不懂他砍竹找木头做什么,可一想山脚下就有一片竹林,离得不远,便放心了,点点头。
燕寔去了后山,轻盈地跃上树,扫了一眼山内,如今有些人守在这儿,但人手不多,稀稀拉拉几个,倒像是先来这探路守着的,不算驻军。
他扫了一圈,悄无声息落地,去了竹林里晃了一圈,再出来时,扛着两根竹子,一截木料。
快到屋子,燕寔看向院子里的李眠玉。
少女面色酡红,额上冒汗,手脚都在发抖,却咬着牙硬撑着,他怔了一下,小声喃道:“还以为很快就会放弃。”
他抬腿往院子走,李眠玉听到动静抬头,忙问:“燕寔,够时间了吗?”
燕寔点头,还未来得及应声,李眠玉再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再顾不上公主仪态。
她拿帕子抹着汗,看向燕寔时,忍不住怜惜:“习武真辛苦,燕寔,你从小就这样苦。”
燕寔将东西先放一边,过去扶李眠玉,“今日这样就可以了。”
李眠玉怔了一下,怀疑道:“今日就这样?”
少年一板一眼,“基本功要慢慢来。”
李眠玉信了,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两条腿还虚软无力,抖得不行,靠着燕寔站了会儿,才缓过来。
待她能站稳了,燕寔转身坐到小板凳上,拿起地上的竹子,用柴刀劈。
李眠玉好奇问:“这是做什么?”
“做一把小弓箭,我教你射箭。”燕寔头也没抬。
李眠玉立刻兴奋起来,跑过去看。
燕寔的手极巧,她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做的,那竹子便被他削成弓的雏形,他又拿起那块木料,三两下削成弓把手,却是卯榫结构,在弓中间合上。
“可是没有弦……”李眠玉都看呆了。
燕寔握了握,起身去了一趟后边栓马的地方,用柴刀割了些长长的马鬃,“用马鬃制弦。”
李眠玉眼睛晶亮,看着燕寔用井水搓洗鬃毛,再一根根挑出来,缠绕在弓两端,试了试手感后,又拿给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