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嫔御,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王皇后款步走到宝座前,一身端庄雍容之气,镇得住局面。“本宫在里面就听你们吵闹得厉害,成何体统?”
这次一句话敲打了卫贵妃和德妃两边的人,薛姈看在眼里,难怪皇后能稳坐中宫之位。
本来已经见礼起身的一众宫妃,无论真心假意。都恭恭敬敬道:“妾身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王皇后敲打过后,也就让众人坐了。
“过些日子是薛妃的生辰,今年她新晋了妃位,本宫已经跟皇上提过,给她好好办场生日宴。”王皇后说完,笑容和煦的看向薛妃。
不是每位宫妃生辰都让皇后出面操办,甚至还能请动皇上。
薛妃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她起身先谢了恩,又状似谦逊的道:“谢娘娘恩典,妾身今年并非整寿,实在不敢劳动娘娘和诸位姐妹——”
这番举动落在别人眼中,是以退为进的谦逊;薛姈却知道薛妃别有安排,心底浮起些许焦灼,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在场的人。
她既要离开延福宫,就得给自己选个去处。卫贵妃这一派已跟薛妃结怨,两边势同水火;德妃一派跟皇后有利益之争,也只是表面平静罢了;她只能把目光放到没明显站队的宫妃里。
只是她入宫时间尚短,高位们的脾气秉性尚且摸不透。
在徐婕妤之前侍寝的舒妃娘娘,出身安国公府,端庄娴雅、善解人意,是皇上养母先孝慧皇后的侄女。
孝慧皇后薨逝后,皇上依旧礼遇国公府,封了舒妃。
云充容敢呛声薛妃,却不敢对舒妃说三道四。
薛姈收回了心思,眼下还没到要考量这些的时候,她得先借助皇上的力量离开。
薛妃的生辰在即,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
此后几日,薛姈一直留意着天子的行踪,却一直没什么收获。
直到今早她偶然在御膳房听到灶上的人说往梧桐苑送晚膳,就暗暗记在了心上。
她从银柳口中得知梧桐苑是皇上的私人书房,皇上从未带过宫妃进入,是个特别的地方。
薛姈恍然大悟,那只猫一定养在梧桐苑里。
福宁殿常有宫妃伴驾,偶尔也会见朝臣,养猫自是不方便。
她手上没有别的筹码,唯有跟天子的猫还算亲近,只能借此来偶遇才不露痕迹。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薛姈手中提着有意从御膳房借来的食盒,面不改色的出了延福宫的大门。
近来薛妃精神不大好,胃口也差,小厨房变着花样做也有限,她们去御膳房的次数多了起来,出门并不会引起怀疑。
匆匆还了食盒回来后,薛姈边走边随手采草叶编了个小巧的花篮,里面放着从御膳房要来的小块肉干。
到了假山旁,她下意识地弯腰找猫时,转眼在草地上看到一团白色。
薛姈正要跟过去,假山后方蓦地响起一道软和的女声:“殿下,您慢些——”
话音才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假山后蹒跚着走过来。这幼童不过两三岁的个头,瘦伶伶的,逆着光看不清容貌。
听说宫中两位皇子仅相差几日,大皇子早产生得孱弱,二皇子足月而生身体结实。
眼前这位瘦弱且眉眼精致的男童,应当就是大皇子赵珂。
薛姈没料到会有别人在,顺势蹲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与此同时,跟着他的宫人也露了面,她牵住大皇子的手,皱着眉问道:“你是哪宫的,为何会在这儿?”
“奴婢是延福宫的宫女。”薛姈镇定自若的道:“奴婢从御膳房回去,正好路过此处……”
她们这边说着话,又有宫人走了过来。
“阿姈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这时薛姈才看清,原来那团白色竟是个做工精巧的鞠球,并非她要找的猫。想来是皇后娘娘带着大皇子出来玩耍,自己却不巧误入。
她顺从的应下,准备向皇后问安后就立刻回宫。
然而绕过假山后,在不远处的凉亭里,赫然坐着帝后二人。
薛姈身子猛地一颤,连忙敛起所有心思。
大皇子被宫人牵着走到了帝后二人身边,薛姈走到亭前的台阶跪下,恭声道:“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赵徽远远瞧见那道粉色身影时,看她动作灵巧轻盈,显然是用过药了,且延福宫中风平浪静,只怕她聪明地瞒下了这件事。
懂得机变灵活,她倒也不是真的呆板。
赵徽眸底划过一丝满意,淡声道:“平身。”
王皇后始终留意着天子的神色,她目光在薛姈身上打了个转,唇边浮起和气的笑容,笑着点点头。
这样一个灵动的美人儿,皇上会另眼相看也是常事,薛妃这步棋下对了。
王皇后想着帮薛妃一把,正要留下薛姈说几句话,却见在外人面前向来腼腆害羞的大皇子,竟鼓起勇气主动走了过去,嗓音软软糯糯叫了声“姐姐”。
不仅王皇后目露讶色,正端起茶盏的赵徽动作稍滞,抬眸看向了二人。
只见他伸出小手,摸了摸薛姈身边放着的草编花篮。
原来是这小玩意儿吸引了大皇子的注意力,王皇后放下心来,温声问道:“阿姈,这是你自己做的?”
薛姈缓过神来,躬身回话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奴婢随手编着玩的,里面装了些零碎肉干。”
她长睫轻颤,粉嫩的面颊沁出晚霞似的红晕,整个人因紧张而不自觉变得话多。
她撒了谎。
可她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赵徽知她规矩向来极好,又出身侯府,断然不会因为皇后问话就慌了神。
她今日绕远过来又带了肉干,并非偶然,是特意过来喂猫的。
只是宫中不许有野猫,她又私下给过人银子,若皇后问起,既不好圆场又会牵扯别人,干脆撒了谎。
果然她的话说完,更让王皇后觉得困惑。
这花篮虽小巧可爱,但完全不适宜装吃食。
赵徽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她,随口问道:“编一个要多久?”
薛姈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立刻回道:“回皇上的话,一柱香的功夫。”
赵徽颔首道:“给大皇子做个新的。”
皇上一开口,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大皇子身上,一时也没人细究为何薛姈的反常举动。
薛姈心底微松,正要答应着去,却听赵徽转过头对王皇后道:“朕还有事先走了,你带着珂儿也早些回去。”
王皇后闻言有些失望,但她面上没露出来,作为皇后,她自然要贤德识大体。
“是,妾身恭送皇上。”她颔首微笑,牵着大皇子的手,柔声道:“珂儿,跟父皇道别。”
大皇子被教养得极好,他虽有点怕自己父皇,却也一丝不差的行礼,奶声奶气道:“儿臣恭送父皇。”
赵徽微微颔首,抬手摸了摸长子的发心,转身出了凉亭。
薛姈随着一众宫女蹲身行礼,她忽然有种感觉,皇上刚刚是在替她解围。
她心里存着事,没留意到赵徽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一瞬。
王皇后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銮舆内。
“回福宁殿。”
晌午后来了急文,赵徽不想让儿子失望,特意抽了时间来陪他,能留到此时已是极限。
他放下软帘前,又往凉亭旁看了一眼。
薛姈挽着衣袖蹲在草丛里专注的挑选适宜的草叶,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臂。只是衣袖过于宽大,她时不时要拎起来挽一下。
赵徽皱了皱眉,叫了刘康顺近前。
“给她做两套合身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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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把这块玉佩送去延福宫……
刘康顺连忙恭声应下,心中暗忖阿姈姑娘竟能让皇上破例。
上次阿姈姑娘去御前送汤,得了皇上给的伤药;这次仅是偶遇圣驾,几句简单对答,竟又得赏赐。
不过也全靠她自己处事得宜,让皇上心里舒坦,才又有了今日的衣裳。
他走在銮舆旁,心里忖度着该如何办这件事。
若薛妃存了欲擒故纵的心思,的确已经做到了,皇上对阿姈姑娘上了心。只是过犹不及,薛妃也该把握好分寸,就比如阿姈姑娘无论是新衣还是旧衣都不算合身——别没得把一手好牌打烂。
刘康顺转了转手中拂尘,心中有了章程。
凉亭外。
赵徽走后,大皇子不再拘谨,“蹭”的一下子凑到了薛姈身边,专注的看着她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很快花篮的雏形初现。
薛姈稍微侧眸,大皇子那张白嫩的圆脸映入眼帘。尤其是那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澄澈纯粹,看得人心里发软。
她弯起唇角,对他笑一笑。
为了让他看得清楚,薛姈特意蹲下了身子,放慢了手上的活计。
大皇子害羞的低下头,却也没走开,歪着头看得投入。
“珂儿,别给阿姈姐姐捣乱。”王皇后见状,朝着他招了招手。
大皇子虽然有点不舍,还是乖乖的走了回去。
眼看金乌西沉,薛姈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编好了花篮,亲自用手摸过边缘处,确认不会划伤手指,才转交给皇后身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