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绣棠站出来,递了个荷包到福安面前。
福安并不觉得意外,心中暗道宜才人虽年轻,到底也是侯府出来的姑娘,人情世故不会差。
不止是赏赐自己,亦是给新来的人看。
他想起师傅的叮嘱,双手接了过来,躬身道:“奴才谢宜才人赏赐。”
果然下一刻,宜才人就打赏了余下的宫人和内侍。
大家俱是喜笑颜开的接下,谢恩的神色也格外真诚。
谁不愿意跟着有前途的主子呢?眼前的宜才人生得年轻貌美,看着性子也好,且有颇有些恩宠在身。
听说皇上还特意赐轿送宜才人过来,若是靠走路,身子娇弱的主子们只怕是要累坏了。
初封就是才人,又有封号,还特意收拾了院子,只怕今晚就要侍寝了罢?
大家心头一热,自觉更有盼头。
***
这边凝汐阁热闹起来,昭阳宫中则是一片阴云笼罩。
始终沉着脸的卫贵妃在得知薛姈赐住琢玉宫的消息,终于在此刻爆发,她拂袖起身,扫落了小几旁的杯碟。
“娘娘息怒!”
云充容和张贵仪没敢走,一直在这儿陪着。两人见卫贵妃当真动了怒,慌忙从位子上起身,蹲身道:“您身子要紧,太医叮嘱您要好生保养的——”
卫贵妃不喜薛妃是真的,她有心口痛的老毛病也是真的。近来天气不好,尤其是几日前的阴雨天,她只去了一趟福宁殿,就再没出门。
“好生保养?宫里有这样的大事,你们事先竟都不知情!”卫贵妃霍然抬眸,目光转到两人身上,冷冷道:“本宫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云充容一脸委屈,有点不情愿的道:“妾身无能。”
这事哪里怪得了她们,有皇后帮着薛妃装神弄鬼,她怎么会知道?
张贵仪则是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懊恼。
自己分明已经觉察到异常,且无限接近真相,只差那么一点点——
“皇后多得意啊。恪昭容怀着身孕,薛妃虽不得宠了却有功劳庇佑,如今又弄了薛姈那个狐媚子去勾引皇上——”卫贵妃冷笑不止,语气愈发冷厉,她抬手狠狠拍在小几上:“怎么皇后的人就各个中用!”
原本她跟皇后平分秋色,如今却全然落了下风!
这让她如何能忍耐?
卫贵妃一时气上心头,只觉得胸口又痛了起来。忽然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没站稳。
荷香和纤云连忙上前扶住她在软榻上躺下,张贵仪和云充容也赶快起身去看。
“快去拿药来!”云充容上回因提供的消息不对,已经被贵妃骂了一顿,这次表现得格外积极。“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她转过身,见张贵仪还站在原地出神,皱着眉道:“愣着做什么?”
话音未落,张贵仪如梦初醒,她让自己的宫女夏月去帮忙,对纤云荷香道:“你们派人去请皇上,就说贵妃娘娘犯了心口痛的旧病!”
卫贵妃虽不舒服,却也还算意识清醒。
皇上要宠幸新人,若她在此时强行截宠,会不会令皇上反感?
她恨皇后一党的所有人,却怕伤了跟皇上的情分。
“娘娘,您说得是。”张贵仪不等她开口,立刻解释道:“皇后一派势大,也未必是皇上想看到的。”
卫贵妃宠冠后宫,甚至敢叫板皇后,未尝没有皇上的默许。
当年王皇后的家族,支持得可不是皇上——
“近来天气闷热是事实,您今日是真的病了,到时自有太医作证。”张贵仪头脑愈发清晰,她也知道卫贵妃在意的事。“皇上不会怪罪的。”
卫贵妃听她说得有理,闭了闭眼后,当机立断道:“去请皇上来,就说本宫旧疾复发,已然昏迷不醒。”
纤云领命而去。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福宁殿。
“昭阳宫纤云求见!”她满脸焦急的道:“我们娘娘心口疼得厉害,已然昏了过去——”
消息传到御前。
赵徽正在写批文,听到刘康顺急匆匆近来通传时,手上的笔顿了顿,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墨痕。
当年卫氏不过是豆蔻之年,只因没顺着说他坏话,被当时要夺他太子之位的瑞王亲妹荣惠公主记恨上,让她上了一匹失控的马,受惊后留下旧病。
这不算什么光彩的过去,卫氏从前也有娇纵使性子的时候,却从不会用这个理由请他。
正在这时,去琢玉宫回来的福安也走了进来,正准备回话,却见自己师傅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开口。
赵徽撂下了笔,又看了一眼手边的那一方素帕,淡淡的道:“去昭阳宫。”
***
直到金乌西沉,凝汐阁也没等来接驾的消息。
薛姈却沉得住气,没让人去特意打探。她闲来无事,正在整理给天子量身时记下的尺寸。
“主子,您说皇上会来的罢?”绣棠有点不踏实,见屋里没有人,悄悄道:“听说在册封当日,都能侍寝的……”
薛姈好笑的看着她,短短一个下午,她倒是跟这里的人混熟了。
“皇上近来政务繁忙,不一定有空过来。”薛姈安慰她道:“咱们都已经搬出来了,早一日晚一日又如何?”
绣棠胡乱点点头。
薛姈打发她去倒茶,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这里本该住着大皇子的生母,若一切顺利,以皇上对旧人的大方,也能位列四妃。
可直到追封,她竟仅得了充仪的位份。
薛妃的话也不算全然是威胁自己,皇上因陈充仪的事,对这座宫殿的印象不会好。
皇上没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么?
“主子,奴才去取晚膳时听到了消息!”被分到她宫里的内侍小安子快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道:“贵妃娘娘犯了旧疾,皇上已经去昭阳宫去看贵妃了。”
今日是薛妃的生辰,她册封的日子,皇上却还是被贵妃请走了。
薛姈唇边温和的笑容淡了些,不过她并未气恼或是羞愤,只是温声道:“知道了。”
待他退下后,绣棠有些心疼的道:“主子,那今晚——”
薛姈摆了摆手。
今晚不算什么,更难堪的事还在后头。
明天是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若她今晚不能侍寝,明日多得是人看她热闹。
薛姈轻轻吐了口气。
前些日子过得太顺,她险些忘了,后宫的日子没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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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告诉凝汐阁,今晚接驾……
纤云跟着天子銮舆一同回来, 虽是累得额角冒汗,心里却是欢喜的,自己幸不辱命, 将皇上请了回来。
昭阳宫中, 卫贵妃正躺在内殿, 她面颊没什么血色,唇瓣也隐隐泛白,一脸憔悴病容,看起来虚弱极了。
来请脉的太医还没走,赵徽问道:“贵妃的情况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确是旧疾复发。”周太医斟酌着道:“幸而方才服药及时, 臣再为娘娘开些调养的方子, 娘娘静养即可。”
赵徽淡淡应了声, 并未停滞直接进了内殿。
看见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卫贵妃本想只做做样子, 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 倒真的红了眼圈。
“皇上……”她闷闷地开了口,低声道:“阿鸢是不是打扰您了?”
赵徽垂眸望着她沾着泪痕的眼角, 是打扰他批折子, 还是打扰他宠幸新人?
听到皇上没有接话, 卫贵妃有点不安,试探着问道。“皇上在生阿鸢的气吗?”
“阿鸢本不想让皇上担心。”卫贵妃攥着他的衣袖,嗓音微微发颤, 透着一丝委屈:“只是今日突然昏了过去,宫里的人吓到了,才赶着过去请您……”
候在一旁的纤云和荷香闻言,机灵地跪下去一同请罪。
“你病了, 她们忠心为主,自然不算有错。”赵徽凝视她片刻,终于开口:“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卫贵妃轻轻点头,娇声道:“皇上能不能留下来陪陪阿鸢?”
赵徽温和的望着她,缓声道:“朕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你。”
难道皇上要找借口从她这里走,再去琢玉宫吗?
卫贵妃不肯让他走,半是祈求半是撒娇的勾着他的手指。
“阿鸢,听话。”赵徽叫了她的闺名,眼神却没有以往的温柔宠爱。
卫贵妃只得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心里懊恼不已。
皇上是看出她这次半假半真的生病了吗?
銮舆上。
“回福宁殿。”赵徽淡淡吩咐:“回去后从库房里挑些补品给贵妃送来。”
刘康顺有点惊讶,眼下时候还不晚,今夜皇上不见宜才人了?
他略一思索,很快想通。皇上当晚从贵妃宫里出去,若去临幸别人,贵妃岂不是颜面尽失?
贵妃今夜也算得偿所愿,只是难免损伤跟皇上的情分。
刘康顺躬身应下,跟在銮舆旁往回走。
夜色愈浓,宫中各处早就点上了灯。
赵徽下了銮舆,正要往书房走时,忽然侧眸看了一眼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