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姈含笑点点头,并没非要表现。
穿过回廊,眼看就要到小厨房时,忽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跑了出来。
“大殿下?”薛姈一眼就认出被锦衣裹成团子的大皇子赵珂,他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了过来。
见他周围没人,薛姈猜着大皇子是偷跑出来的。
她走了过去,牵着他的手,俯身温声道:“殿下在外面仔细着凉,先回殿中好不好?”
“母后病了,珂儿想去看母后,可奶娘不让去。”大皇子也认出了薛姈,奶声奶气的解释。
只怕王皇后担心过了病气给大皇子,才不许他过去。
“娘娘是心疼大殿下呢。”看他神色执拗,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薛姈转而问道:“大殿下可用膳了?”
大皇子摇了摇头。
“妾身给殿下捏了小兔子馒头可好?”薛姈蹲下了身子,柔声哄道:“吃饱了才力气去陪娘娘呀。”
大皇子被她说动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厨房暖和,大皇子肯跟着过去,总好过在房中哭闹或是在外面乱跑。素华没等薛姈开口,就感激地道:“那就劳烦宜婕妤了。”
一行人进了小厨房后,薛姈把口味清淡的滋补汤水方子背了一张出来,又叮嘱了熬粥的细节,净手后挽起衣袖,专心给大皇子捏小兔子的豆沙包。
小时候娘亲常做着这些哄她玩,薛姈早就熟记在心,除了小兔子,还捏了小老虎、小猫、小狗等造型。
跳动的火光映着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庞,连女子看了都要动心的。
素华在旁陪着,想着以薛妃的性情,着实不该把宜婕妤带入宫中。
不过,这对皇后娘娘来说倒是幸事。
大皇子眨巴着眼睛望着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被捏出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很快就能吃了。”薛姈侧过脸,微微弯起唇角。
小厨房中一团温馨和气,人人脸上带着笑;与此同时,皇后寝殿却因一人的到来,气氛为之一变。
赵徽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在殿中宫妃身上淡淡扫了一圈。
他让人将给皇后带来补品送上来,看着众人侍疾时并非走过场的敷衍,语气中透着些满意。“你们有心了。”
大家面上谦逊道“妾身本分”,实则心头暗喜,今日没有白跑这趟。
薛妃站在人群中,却有几分忐忑。
她有种预感,方才皇上看过来的目光是在找薛姈。若皇上知道是自己指使薛姈去了小厨房做饭——可自己爹爹才立下战功,又是些许小事,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
薛妃心里蓦地又生出些许底气。
殿中安静极了,面前传来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旋即响起稚嫩童声。
“小兔子包包好吃,珂儿也给母后尝尝。”
一道清婉的女声含笑应他:“大殿下真孝顺,妾身做了很多,另外再拿给娘娘就好。”
竟然是薛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大皇子!
赵徽起身走了出去。
薛姈背对着门口软帘,耐心哄着怀中的大皇子:“殿下先回去吃饭——”
大皇子正搂着她的脖子,看个正着。
身着玄色朝服的父皇往这边走来,他眼底浮起一丝敬畏,不自觉往薛姈怀中缩了缩。
赵徽见状,皱了下眉,语气冷淡道:“放他下来。”
薛姈听到天子声音,连忙转过身,似是有些心虚的放下大皇子。
“皇上安好。”
明知道自己腰伤才好没几日,竟还敢抱着大皇子。
赵徽淡淡瞥了她一眼,只朝着大皇子招了招手。
大皇子一步三回头才蹭过去,手上还不忘了抓着薛姈给他蒸的小兔子豆沙包。
“你去厨房了?”外殿比内殿要冷上不少,薛姈身上的烟火气格外明显。尤其是看到大皇子手上的东西,赵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薛姈如实回道:“妾身想着在殿中帮不上忙,就去了小厨房给皇后娘娘做些汤水。”
赵徽墨眸中闪过一丝不信,恰好余光又瞥见薛妃略显慌乱的眼神,自然心中有数。
从前还在延福宫时,薛妃就常用这手段为难薛姈,如今竟还是不肯悔改。
“可曾伤了手?”当着一众宫妃的面,赵徽旁若无人的牵起薛姈的手,仔细瞧了瞧。
薛姈知道皇上的意思,虽是得宠难免招人恨,可她若默默无闻,早就被薛妃斩草除根了。
她谦和的道:“有娘娘身边的人帮着,妾身只是动动嘴罢了。”
看着她衣袖上站着的面粉,赵徽不信,却没有再提。
这一幕看得薛妃心头血滴,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想羞辱薛姈,竟完全适得其反!
好在天子今日是来探望皇后,并未跟薛姈多说什么。
赵徽命奶娘抱走了大皇子,转身进到了皇后内殿。
“太医说皇后这病虽是着凉,却也因连日操劳而起。”他淡声道:“宫宴的事这次就由卫贵妃来负责。”
皇上上来就要分皇后的权……大家下意识看向了皇后。
卫贵妃此番没来,皇上还是委以重任,可见恩宠不减。
王皇后面上没有半分不快,深以为然道:“多谢皇上照拂。只是卫贵妃亦是身娇体弱,不妨再找两位妹妹协助她。”
赵徽眸色淡淡的,依了皇后提议。“如此就让贤妃协助卫贵妃。”
贤妃虽不贪恋权柄,可这是皇上头一次交代她办事,这是旁人没有的信任,仍是隐隐有些激动。
“妾身定不负皇上所托。”
其实除了卫贵妃,德妃也是不错的人选。
偏生昨日她被慧修仪牵连,皇上心里正生气呢,自然不会选她。
薛姈忽地捕捉到了一丝灵感。
昨日的事情看似只是慧修仪和周芳仪之间的矛盾,可这件事后,皇后卧病在床,德妃失了皇上的信任,实际得到好处的人是卫贵妃。
虽说在皇后的建议下又加上了贤妃,可也只是协助。
赵徽今日过来,不止是探病。
“大皇子这几日也不适宜在你宫中,免得扰了你养病。”
王皇后听了这话,面上柔和的微笑险些维持不住。
皇上总不会把大皇子也给卫贵妃抚养!
赵徽的目光先是看过薛姈,最后又落到了舒妃身上。
下一刻,他淡声道:“舒妃将大皇子带回去,暂且照顾两日。”
听到不是薛姈,薛妃莫名松了口气。
舒妃没想到皇上会让自己来办这件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从容不迫的上前,躬身道:“皇上放心,妾身一定照顾好大皇子。”
赵徽安排完,叮嘱皇后安心养病,带着人回了御书房。
“你们先回去罢,本宫要叮嘱舒妃几句大皇子的事。”王皇后打发了众人。
看着舒妃那张清秀又不算出众的面容,王皇后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到头来,皇上在后宫最信任的人竟是她。
***
三日后,宫宴照常举办。
王皇后发热是由着凉引起的,等到了宫宴这日,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出席宴会完全没问题。
早膳后,绣棠和绮霞花了不少心思服侍她梳妆更衣,薛姈也难道有耐心配合,选发簪都用了一刻钟。
原因无他,薛景洲进宫,宴会前一定会跟自己父亲见面,她懒得掺和进去,更不想看着薛妃得意的模样,索性晚些走。
她甚至坐在榻边拿起针线,准备绣送给皇上的香囊。
“主子,皇上身边的福喜公公来了。”她才坐下,绣棠就匆匆走了进来。“说是接您去听云殿。”
今日时候还早,皇上明知道自己去早了也没用——
不过皇上自有考量,她没问多什么,穿好斗篷上了撵轿。
往常宫妃们若要见家人,只得等年节时的大宴。今日庆功宴人来得齐全,过年前还能多见一次家人。
薛姈看着亲人团聚的时脸上洋溢的幸福,心里说不落寞是假的。
她转过身,准备去暖阁中略歇片刻。
“定北侯府来了人,还请宜婕妤去团聚。”福喜护送她到了听云殿后消失了片刻,复又重新过来。
难怪皇上会让她提前过来,薛姈心中五味杂陈,还是跟着去见了薛家人。
偏殿中。
薛姈捧着暖炉走近时,等着她的却是身着朝服的薛景洲。
“宜婕妤。”薛景洲并不意外,见她拱手行礼。
皇上的人识趣地远远退到一旁,两人寒暄了两句,没意思得很。
正当薛姈心生烦躁想离开时,薛景洲忽然走近一步,声音又轻又快道:“臣有一事要告知婕妤,哪怕您不愿跟薛妃为伍,却也不要跟太后娘娘走得太近。”
薛姈微微眯了下眸子,若有所思。
薛景洲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还是知道秘辛?
“太后娘娘是天子生母,后宫自当要孝顺。”她故意道:“大伯父这是何意?担心我挡住了薛妃的路?”
薛景洲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这其中有一桩旧事,当年皇上从太后身边离开时,母子二人有过不愉快。”
若真如此,就能解释得通为何皇上宁可将大皇子交给舒妃带,也并未托付给自己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