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卫遥不禁想起从前她为他绣的荷包,那绣工简直太差,明明一朵缠枝花,却被她绣成鬼爬蛇。
要是她来绣嫁衣......他的眼前突然浮光掠影,她穿着自己绣的丑嫁衣,出现在他们大婚上,还要忸怩地见客。卫遥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温画缇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她都不是真心要成婚的。她随便抽了张递给卫遥,“就它吧。”
卫遥垂着眸,把它握在手心摩挲良久,笑了笑:“好。”
......
似乎是为了防止她与家人有什么商量,卫遥并不让他们住在一块。虽然同在颍郡,爹爹和她却一个东,一个西。
夜晚,长岁被押着送入屋内。
温画缇看见长岁的刹那,眼泪都快掉出来。长岁本是范桢的人,却牢记前主的叮嘱,要护好她,一路奔波过来。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长岁。
温画缇想为他解绑,两边的侍卫不让。得到卫遥的示意后,他们又纷纷退到后面。
温画缇解开绳索,与他道歉。长岁似是被她的措辞吓到了,木头似的脸终于有了起伏:“娘子为何要与小的道歉,小的是死士,既受主子之托,就会办好主子的事。小的没办好,是小的无能。”
卫遥坐在藤椅上,倒是大言不惭:“你受你家主子之托照料她,如今她嫁给我,我也自会照料她。殊途同归罢了,这难道不合你的意吗?为何还要三番两次阻拦?”
长岁抬头,直视卫遥:“我家主子不但要我护好娘子,还要让我助娘子达成所愿。显然,嫁给你并不是娘子的心愿。”
卫遥抿着唇,脸色渐渐沉下。
少顷,他冷笑了声,“是吗?”
温画缇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急忙堵住长岁的嘴,挡在两人中间:“好了,不要再说了。卫遥,我嫁给你是既定的事,你一定要做到。”
卫遥瞧她这心慌的模样,心里更不痛快了。她挡在别人身前是为了对抗他,而曾经,她却只追在他身后,眼里心里都是他。这一切悄然地变了,终于让他意识到,她真的不爱他了。她爱任何人,都要超过他。
一种怆然又无力的感觉徒然而生,夹杂其中的,是对过去的悔过。倘若当初不曾,他不曾拒绝她,推开她,抛弃她,倘若他没有那段荒唐的时日,倘若他早点看穿自己的心......那么他们也不会错过五年,是不是早就已经成婚了?
卫遥叹口气,只叫侍卫把长岁带下去,不用绑着了,看住就行。
卫遥起身拉她的手,问出藏在心里颇久的话:“倘若当年,我们一直好好的,没有对你的情意视而不见,那么当时...你是不是就一直会选择我了?”
温画缇没有回答。
淡黄的烛光轻扫她的眼睫,她面容沉静,唯有一丝莫名的东西,从心底悄然溜走。
卫遥问的简直是废话,这个答案对他们两人来说,已经无比确定了。可他就是抱有幻想,再不甘心地问一问。
温画缇决定打破他的幻想,就像他曾经,也那样无情打破她的幻想。
她无语看着卫遥,“你真是罗里吧嗦的,无用的事一直问。你再问,我都懒得嫁你了。”
卫遥一听,立马灰溜溜坐回床边。“好,我不问,我不问。”他仰头望她,忻悦而笑:“往昔不可追,你是说咱们重要的是以后,对吗皎皎?”
温画缇麻木点头。
二十来岁的男人,还以为上了年纪,真是啰嗦......
......
搬到颍郡之后,这几天,她一直很想找长岁商量对策。可卫遥就是防着她,她连长岁的面都见不到。
自然,她也怕卫遥发现她再次逃跑的意图,不敢贸然就找长岁。
她问过卫遥,什么时候才能放了长岁?卫遥说,起码得等到我们成婚。
等到成婚......
也就剩十几天了。
其实和他成不成婚,温画缇一点都不在意。卫遥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成婚后她就会死了心,再不会跑吗?
不,她照样跑。
谁都拦不住她。
这两日卫遥为了大婚的事,忙前忙后。又是置办大喜的家具,又是亲自拟帖,眼睛还盯到了她嫁衣的赶制上。温画缇则没什么精气神,偶尔一整天,她发呆的时间远比做事多。
卫遥看她这样,实在忍不住将她从床上拖起。“你没事做,不会找事做吗?”
“找事?你都不准我出门,我能找什么事啊。”
温画缇懒洋洋合上双眼。
卫遥捧住她的脸,硬要她睁开。
可她的眼皮就跟河蚌似的,被他多次扒拉,又多次阖上。卫遥抱住她,咬牙切齿道:“怎么就找不到事了?你以前不是最爱给自己添麻烦吗?实在无事...你打我也行。”
温画缇的双眸一下亮了。
自从她发现,鞭打卫遥的确能抒发她的怒气,这事就变得有意思不少。
但她毕竟是个年轻小姑娘,又不好意思主动提......现在卫遥主动提起,简直给了她发泄的机会。
这几天的怒气,她终于可以出了!
温画缇靠入怀里,撩开一只眼看他:“那你倒说说,怎么打?”
卫遥不确定,“还像上回那样,鞭子打?”
她满意地点头:“善哉。”
于是,一场鞭打开始了。
由于这次不在卫家,也没有家法用的鞭结实,那普通的鞭子挥在他身上,无异于隔靴搔痒。到后面她累了,撂手不干,卫遥却紧追不舍地问她,“怎么了,又没意思了?”
“没意思。”
她说完,懒洋洋倒在床上。
看着卫遥满背红痕,气是泄了不少,但是她的愉悦却也没有增加。
她还是得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要跑,就得先把爹爹他们送去青州,解除后顾之忧。同时她得备上马车、干粮,还要有时机。
最重要的一点——她绝不能让卫遥以为她跑了,不然卫遥一定会再抓爹爹他们威胁她!
所以,她要让卫遥以为——她死了。
只有她死了,卫遥才能死心,放弃找人。
但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卫遥相信,她真的死了呢?
卫遥这个人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耳朵听到的...那么也就说明,她得“死”在他面前。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程珞。
对,只有程珞,才能帮她办这件事。
温画缇躺床上眯着眼,还在谋算自己的大事,眼前赫赫然出现他的脸。
卫遥撑在她的上方,稍稍嘶着气,显然是因为方才被打,有些疼。只是他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晶亮,望着她:“皎皎,你打痛快了吗?”
有了前车之鉴,她生怕卫遥从她脸上瞧出什么,忙转过头,敷衍道:“嗯,痛快了。”
“那你想不想...再做件更痛快的事?”
第33章 再逢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晌午日头正大, 温画缇吃得太饱,也困意上头。她告诉卫遥,“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不想, 以后都不想。”
“可是我们已经好久没......”
温画缇斜睨着他,“你这人怎么有脸说这些话?当初要不是你骗我,我们一次都不会有!”
她坚决不要, 卫遥只好遗憾的放弃, “都说情'事在这世上最快活,你从中就没感觉到一点愉悦?”
“快活?那你去找别人呗,可千万别苦了自己啊。”
温画缇转头拍拍他的肩, 打着哈欠, 了无生趣:“颍郡的秦楼楚馆也不少,你这模样, 再去一掷千金买'春宵,还怕找不到满意的?”
卫遥揽住她,冁然而笑:“就权当你在夸我相貌好。不过我不满意,当然不满意, 我又不是什么人都下得去口。”
卫遥侧眸看着她, “我实话跟你说吧,勾栏的女人太精明, 不是我的菜。我喜欢那种眼睛大的,看上去蠢些的, 容易被人骗。这种我骗起来,也得心应手啊。”
卫遥这是变着法子在骂她, 温画缇生气地往腰腹一掐, 听到他隐隐抽了口气,心里只有舒坦。温画缇回瞪他, “我最讨厌你这种伪君子了!”
“什么伪君子?”
卫遥倏尔撑起身,用唇封上她的嘴,将所有咒骂都收入腹中。他游移到她的耳朵,不轻不重咬了口。“怎么就伪君子了?别学了什么词就乱用,我只不过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亲近的时候最容易生出旖旎,卫遥本只是想亲她,后来不知怎么,下'腹渐渐发热。温画缇感受到他的变化,气得面红耳赤:“你可真是个禽兽!”
卫遥忙捂住她的嘴,纠正:“什么禽兽,人的本能罢了,我又不对你乱来。难道你前夫就不会这样?”
温画缇不屑和他争辩。
卫遥直直望着她的眼睛,再度俯头而下。
不单吻过唇角,辗转流连脸侧,他福至心灵,突然想起前不久寻来的古籍。
那古籍授人房事,将男女云雨绘得栩栩如生。当时阅览,他眼睛主动将画卷上的小人全变成他和她。有一幅,他印象深刻,是在榻上。身下的人罗裙翻飞,一人跪于身侧,握着腿儿,将头埋入罗裙中。
卫遥眼睛一亮,碎着光芒,突然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若不想,我还有个新奇法子,无须你做什么。要试试吗?”
身下再没有回应。卫遥奇怪,撑起身一看——哦,原来她睡着了。
他遗憾地叹气,亲了口她的脸颊,掖好被褥。最后披上外衫,去后屋浴房冲凉。
......
温画缇这两日没有精气神,他感觉到了,她做什么都闷闷不乐。
是夜,柳司马奉命而来。
进书房的时候,卫遥正坐在书案边,烛光将影子拉得颀长。他心烦意燥,看不进书,又打算写些案牍,没几笔错字连篇,笔杆被他心烦地撂下。
卫遥听见柳司马进门的动静,眸光一跳,迫不及待招呼人。
柳司马抱拳过后,在西窗边的靠椅落座。小丫头及时送茶送糕点,他清饮一口,看向卫遥:“将军有何事想问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