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画缇安慰了她不过两句,突然想起件事,生气弹了下她额头,“我给你编的手绳呢?”
“手绳!噢对,手绳!”
小妹开始翻衣袖,翻褡裢,却没找到,最后担忧落寞地看向她:“阿、阿姐,没了......要不你再给我编个......?”
温画缇拍她的头,冷哼道:“你没找到,我倒是知道在哪儿!”
她拿出两件血淋淋的囚衣,“这兜里放了手绳,捞到囚衣时我真心生绝望,以为你和哥哥都不在了!”
小妹抱住她的腿嚎啕,愧疚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宁宁不好,对不起阿姐,让你担心了......你跟我编的手绳镶了颗金豆子,我怕那些官爷跟我抢,就只能藏在囚衣里。后来跳河太过紧急,哥哥又催我,我就......我就忘了此事......”
温画缇也没真怪小妹的意思,毕竟宁宁能活着,他们兄妹三人能再相聚,她已经很欢喜了。
她拉起小妹的手进屋找哥哥,卫遥见她们兄妹三人有话要说,也自行避让。
临走前,他想起某件事,突然回头问她,“为什么别人不小心丢弃时,你都可以重新再来。而我却不行?”
温画缇短暂默了下。
其实她并不笨,很快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她几乎是笑出声,同样用他的话回以,“那是我妹妹,你又是我什么人?”
“......”
他握了握拳,“那我可以是你什么人?”
温画缇再没搭理他,拉住小妹的手飞快离开。
进入屋内,处处充斥着浓烈的草药味。
哥哥身体不好,昨日跳河时着了凉,一直有轻微咳嗽。现在吃过药,人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温画缇只看过一眼,安心即可。本不想打扰兄长,谁知脚刚踏出门,就听到床榻那侧的声音:“皎皎,是你吗?”
温画缇忙过去,拉住哥哥的手。
哥哥原不是话多的人,此刻死里逃生,却拉住她和小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高兴后,他又忍不住叹气,“我们三人虽能相聚,可父亲终究得秋后问斩,难逃一死。”
见哥哥和小妹如此痛苦,她虽没告诉他们经由,但让他们别怕,父亲不久就能出来。
她拉住二人的手,开始低声展望,“等爹爹出来后,咱们一家四人就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姓埋名,过自己日子......”
温画缇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很多苦难都将过去,迎来新生。虽然她连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夕之间没掉的,可就是这样迷迷糊糊地走过一切。
温画缇和哥哥小妹一块,在庭院待了两日。这两日卫遥有事离开,并不在,但留下了亲信阿昌帮她传话。
阿昌告诉她,将军是回京救温大人了。
第三日的时候,卫遥风尘仆仆赶回来。
爹爹已经在狱里关了接近一个月,温画缇很急切见到父亲,忙去迎接。却发现卫遥的身后除了护卫们,再没有旁人。
她心如油煎:“我爹爹呢?”
卫遥将温父的信和信物都交给她,“你父亲刚出牢狱染上风寒,还需再将养两日,不宜车马奔波。等他病好转,护卫就马上把他送来。”
温画缇浏览完书信,确定卫遥所言的确无虚。
其实她并非不信卫遥,她知道他是个守诺的人,从许多年前就一直是。现在他既救她们一家于水火,她也并非不知感恩。
不就是一具身体吗?
她要火速地偿还完恩情,然后毫无亏欠,安安心心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温画缇这样想着,紧张捏起拳头,连卫遥问她今晚想吃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一想到要和他......,她就有些心烦,没什么胃口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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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晦,早春的夜晚甚是清寒。
温画缇发现,这处别院没有卫遥说的那么小,这可比她们温家大多了。
温画缇从浴房出来,打算直接去他的房里。
她描了眉黛,略施薄粉,还搞了些沐浴的牡丹,希望卫遥能看在她如此用心的份上,好好照料她爹爹的病。
她的身上只穿着绯霞的齐胸薄衫,并不厚,所以她裹了件斗篷。
月光照出枝桠张狂的爪影,也照出她细长的影子。她真觉得,现在自己去向的路,就像这树枝一样崎岖。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她冷不禁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前方便出现一道人影。
温画缇抬起头,竟看见卫遥站在前面。夜风吹过他的衣袍,吹过他两侧鬓角的碎发。
他的眸光如月辉,清寒却微亮,手里还提着木盒,似乎在这等她很久了。
温画缇走近来,闻到一阵饭菜香。
肚子不适宜地叫了。
月光下,卫遥扫她一眼,突然蹙眉道:“你去哪了?怎么不多穿点出来?”
温画缇来还不及反应,卫遥已经把木盒塞到她手里:“装的饭菜,一会儿要凉了,赶紧带回去趁热吃。”
“......”
她现在心里只有还他恩情这件事,哪还有什么心情吃东西。温画缇又把沉甸甸的木盒推回来,“不要,我没胃口吃。”
“为何没胃口?”
温画缇默了一默,她又不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不能说是因为要跟他......才倒尽胃口。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卫遥出声,拉起她的手,要往疱房走去。
这是他时隔多年再一次拉她的手,却让她万分不适应,犹如虫蚁在咬。
她用力挣了挣,将手抽出,他的脚步显然停住。
又怕惹他不高兴后见不到爹爹,功亏一篑。温画缇忙打哈哈,扯开话题,颇为惊讶地问他:“你还会烹煮?”
卫遥回头望她,见她脸上有笑,突然觉得夜风温柔,静得醉人。他亦微微一笑:“在军里待久了,也跟伙夫学了两手,将士们都说我手艺不差。”
温画缇哦了声,再懒得应付。她说:“好了,别瞎折腾了。你不是要我报恩么,我已经收拾好了。”
卫遥起先还没意识到她说的是何意,直到冷风拂面,他突然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如一只抓他的手。
多少次夜思日想,心中不旖旎期待是不可能,可在这种盼望之下,竟有股恼气盖过一切,要更强硬地压在他胸口。
他突然没那么高兴了,很失落,也无精打采两分。可温画缇却已不再等他,径直往房门的方向走去,顺便打着哆嗦催促他,“快走吧,冷死了!”
卫遥恨恨的,有些生气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她进了室内,将门合上,褪下斗篷,开始宽衣解带。
一层又一层的薄衫,从她雪白臂膀落下,卫遥骤然看见她左肩胸前的红痣,耳根滚烫。
他闭了闭眼,却是再忍不下去,两步上前按住她的手,“这就是你不想吃饭的缘由?”
温画缇并不吭声。她褪下衣物,只留了鹅黄绣花的抹胸,衬得肌肤胜雪,腰肢纤纤。然后踮起脚,两臂勾住他的肩。
她忍着不适,唇从他的脸侧堪堪擦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偿还完我们就两清,你要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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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当初文的创作灵感,其实是来自《沈园外》这首歌,某天偶然听到滴,词和旋律都好顺耳,脑海中顿生出男女主的无数个画面.........
第10章 春风
两清,这个词让他恼气更大了。他不记得自己何曾说过这句话。他是说过要她,但...
卫遥眉心轻蹙,掌心收拢她的腰,仔仔细细看她的脸。
这张脸可爱可恨,令他朝思暮想,他忍着某种冲-动,低声道,“如果我不需要你献身,但要你的心呢?”
“不可能!”
温画缇几乎义正言辞地反驳:“这种事没可能,我爱谁是我的自由,你就算此刻杀了我,那也改变不了的!”
他眉心蹙得更深,眸光像把锋利的刀,将人上下刮着。
卫遥突然松开手。
她从他的身上滑落,双脚落地,一时没站稳,往后小小踉跄两步。
仓促之间,听他忽然冷笑,“你家有三口人,加上你一共四口,你起码也要还四次才能还清吧?”
四次?!
温画缇扶住桌边,蓦然仰头怒视,“谁要你救我啊!我又没求你救我!你简直多管闲事!”
她的脸颊散落两缕青丝,声音如骂街的泼妇。卫遥反倒被勾出笑容,朝她一步步走来,“晚了,已经救了。除非你现在就不想活了,那倒是可以只还三次......”
娘的!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她气得满脸涨红,两腮鼓胀......卫遥!下贱!禽兽不如!
可是她却真的犹豫住了——她现在做不到去死。
她已经和家人团聚,还有了一大笔横财,甚至她已经谋划好将来的路,她为什么要死?凭什么要死?
卫遥走来抱起她,抱到床'上。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选择沉默,无声又乖顺,任他抱着坐在腿上。
他不免惊叹于她变脸之快,刚刚还只是暴躁跳脚的鸟,现在却收拢翅膀窝在他怀里。
卫遥忍不住亲了下她的脸,两手捧起,左看右看,啧啧道:“你这五年,好像都没怎么变。还像从前一样,看着就不安好心。”
温画缇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一,年轻娇俏。她不知道他是说长相没变,还是脾气还和以前一样。
卫遥的手修长,却覆着薄茧,此刻捧着她的脸不停捏掐,力劲很大。
温画缇愤怒瞪他,使劲扭开他的手,“啊,你弄'疼我了!关你什么事啊,我的脸就爱长这样!你下不去口就别看!”
她长得这么可爱,和丑根本沾不上边。卫遥托住她的腮,笑了笑:“那我还真能下得去口。”
他说完,一个吻又落在她唇心。
他低着头轻轻扫过,不停碾进,到最后灯灭了,人也落进旖'旎的纱幔中。
温画缇看不见丁点光。她此刻真希望人是死的,起码不用感受到这一切。卫遥亲在她的眉心里、眼皮上、脸颊边,最后半压抑气息,微喘又奇怪地问她,“你一直捂住耳朵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