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难得鹤哥儿喜欢,那俞妈妈又实在是个多嘴多舌的,若是灶房里没个能弹压她的,只怕主子的事都要被她抖落出去。
今次告到她这儿也就罢了,若是嚼舌让周绍知道了,扒了她的皮都算是轻的。
想到这儿,陈阅姝就颔首道:“这样也好,日后正院里要用点心,就让那丫头做吧。”
便是让她接替了先前青娆的位置,能自个儿占几个灶了。
青娆替杏花谢过夫人,又在屋里陪着陈阅姝说了会儿话,服侍她用了一碗药,便告辞了。
回到东厢房时,她手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坐在绣凳上好久没动弹。
她算准了夫人的心思,冒险拉拔一个人上去,为的是在灶房插的眼线,免得被多嘴多舌的不知什么时候害了性命去。还好夫人和陈大夫人沈氏秉性不同,若是放在陈府,说不定她会得好大一个没脸。
可夫人这样退让,由着她安插自己的人,倒叫她心里有些不安。好好的,夫人怎么会突然想着和陈家低头了呢?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也没空多想,因为外院里又来了人,说晚间周绍要在她这儿用晚食。
青娆再来不及想旁的,只打发了孟夏和等信的杏花说一声,叫她寻个机会去给夫人磕个头,也在夫人面前露露脸。
便连忙准备起晚间的事来。
杏花得了信,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好在还记得给孟夏塞了个荷包,里头沉甸甸的:“劳妹妹跑一趟,日后还请妹妹多在姑娘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孟夏笑开了颜,她也明白过来,这是姑娘在培植自己的人手。他们虽然背靠正院,但到底不能使唤夫人身边的人,遇上事情,还是要有自己的班底才放心。
就提点杏花道:“晚间国公爷要去用晚食,姐姐可得盯着点,别叫糊涂的人做了糊涂事。”
杏花听了更是高兴,她投了青娆,青娆越得宠,她的位置也就愈发水涨船高。国公爷昨儿才幸了青娆,今儿又接着去,放在谁眼里都是要盛宠的趋势。
“放心罢,俞妈妈不敢在国公爷的事情上弄鬼,再者还有我盯着,万万不会出差错。”她拍着胸脯,又将青娆的嘱咐记在心里,等回了灶房不多时,黛眉就来传了夫人的话,日后让杏花管着几个灶专做糕点。
俞妈妈脸色难看得吓人,但却不敢违背夫人的话,只能暗暗瞪了杏花许多眼。杏花不理睬她,等人走了,便将孟夏的话传给她,笑吟吟道:“国公爷要去,妈妈可得尽点心,不然国公爷要是嫌您人老了拎不动勺子了,只怕您的位置就得换人坐了。”
“你!”
俞妈妈气得不轻,那庄青娆走了些时日,她给了杏花许多没脸,却没想到庄青娆会摇身一变成了国公爷的通房。听这话音,杏花这贱丫头又攀上了那位,还求来了个差事……
她脸色铁青,可想起自己晨起去告状却没得好,心里也隐隐明白了。
她和夫人的意思背道而驰了。
且无论如何,国公府正经的主子只有一位,那就是国公爷。怠慢了旁人也担些风险,若真是在国公爷面前弄鬼,她的命就别想要了。
故而虽然她心里膈应,却也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老老实实地按照青娆的吩咐,做了一桌子菜送过去。
*
这厢丁姨娘请完安,回了玉喜轩的正屋,却是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晨起急着去正院,并没有带五姑娘敏姐儿,这会儿刚回来不久,就见五姑娘的乳母谢氏怒气冲冲地进了她的屋。
“这是怎么了?”她忍着火气,神色却有难掩的不耐烦。
谢氏一见她这样,就松了手,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姨娘,您给我评评理,我平日里衣不解带地照顾敏姐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拦着姐儿怕她吃多了积食,屋里就有贱蹄子拨弄是非,闹得姐儿心里不痛快。府里重规矩,连小公子那儿一日也不能用太多糕点,我若不拦着,姐儿吃撑了肚子,回头国公爷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她哭哭啼啼,闹得丁氏头都大了。
原本就心烦,起初听了是敏姐儿屋里的事还想亲自去看看,可这会儿她只想图个清净,便道:“五姑娘屋里属你最大,有不安分的你罚一罚就是了,闹得我头疼。”
这谢氏是丁氏娘家嫂子的亲戚,当年敏姐儿刚生下来,正巧谢氏也刚生子不久,丁姨娘的嫂子便举荐了谢氏,丁氏有心给娘家好处,便跟夫人禀报了,选了她进府。
后来敏姐儿平平安安长到如今,丁姨娘一直觉得谢氏有功劳,待她就颇多倚重。且小孩子难免有些不听话,好几回都是谢氏出面,扭正了敏姐儿的性子,丁姨娘省了心,就更由着她担任乳母兼管事妈妈的角色。
她心里想着,王氏在鹤哥儿那儿也是如此,她上行下效,总是没错的。
她却不知,一脸委屈的谢氏扭头回了屋就给了小丫鬟几巴掌,把人的脸都打肿了。
“姨娘说了,五姑娘屋里的事都是我管着,像你这等不安分的丫鬟,打到你听话不再生事就是了。”
她长眉挑着,神色凶悍,面相刻薄,再没有在丁氏面前的伏低做小。
而一旁的五姑娘周蕴敏听了这话,小脸一点点发白起来。
大厨房里给她送了两碟子点心,她昨儿吃了几块儿,原准备今日接着吃的,可一起来却发现橱柜里空空如也。
小丫鬟待她忠心,跟她说是乳母谢氏拿回家去了。
她人小却也知道好歹,从前乳母不过是拿些她吃不完的,如今却是明知道她要吃,还将东西拿回家去,分明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有心学着嫡母的样子教训她几句,可她人小,乳母没将她放在眼里,只揪着丫鬟的耳朵骂,说她教坏了主子,而后扭头就去姨娘那里告状了。
出了这样的事,她原以为姨娘会来看看她,问问她是非经过,可没想到,姨娘直接就为乳母撑了腰。
谢氏指桑骂槐收到了成效,就笑吟吟地坐在了敏姐儿对面,说了那句说过很多遍的话。
“姐儿,你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就要为姨娘多打算。这些个丫鬟都是牙尖嘴利的,哪里比得上我待你的好?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姨娘娘家的亲戚,真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婶娘,更何况,我奶了你,小小的一点儿长成如今,多不容易,你日后得多孝顺我才是,哪里能听她们的鬼话?”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敏姐儿却低着头,没有说话,双眼里是茫然的。
她见过许多次,丁家的人上门来求姨娘给些银子好过端午、好过中秋、好过年节,姨娘平日里节俭,但对娘家人总是手面大的。她说,娘家人养大了她,如今她出息了,合该对娘家人好些。
那,谢乳母奶大了她,她也要学着姨娘的样子,委屈自己,对乳母好些吗?
她人小,隐隐觉得不对,可看着一旁的丫鬟摸着红肿的脸无声流泪的模样,又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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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昨天累的睡着了,先补上昨天的两章,晚上还有更新
第43章 “今夜吃得多了些,也该……
月色西沉,一阵秋凉晚风簌簌吹过,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丹烟忧心忡忡地阖上了窗棂,有些担心落了雨国公爷是否不会再过来,看一眼靠在迎枕上翻书的主子,又将话咽了下去。
白日里杨亮过来送东西,除了些摆件,竟还有几本珍贵的史书,虽不是孤本只是手抄本,可前朝的东西不好寻,青娆在陈府也从来没瞧过。
见过了饭点,周绍还没过来,她又不好将他的话抛之脑后,便索性拿了书边看边等他,谁料这一看就入了迷。
周绍进来时,便见昏黄如豆的烛火下,美人侧脸如玉,淡蓝的妆花绸缎对襟衫将她的娇媚风情中添了一抹沉静气度。
孟夏二人连忙行礼,听见声音,青娆才回过神来,忙趿了绣鞋下炕去迎她,只触到满身的寒气,不由微微打了个哆嗦。
周绍便捏了捏她的手心,有些寒凉,便不悦道:“夜里凉,怎么不加件衣裳?”
青娆就笑嘻嘻地在他手里蹭了蹭,低声道:“爷的手很暖和呢。”
周绍就瞪了她一眼,这是把他的手当暖炉了?没规矩,却不好在下人面前说她,免得损了她的颜面。
青娆就顺杆子往上爬,替他更衣洗脸,一面换上家常衣裳,一面问:“爷可在外头用过饭了?”
一听没有,她连忙喊了一声孟夏,叫她去小灶房里拎饭去。
不多时热腾腾的饭菜便摆了满桌。
青娆在耳房里服侍周绍的那几日,对他的饮食起居都细细观察过,虽说论熟悉肯定比不得打小伺候他的丁姨娘,但论这位爷如今的喜好,她总也能猜出个五六分。
周绍爱吃面食,对像烙饼煎饼之类的干物炸物也颇为青眼。
故而桌上便摆了两海碗的细面,浇头是切成小丁炸出来的鹌鹑肉酱和骨汤炖煎鳝丝,一碟子焦黄酥香的芝麻小饼,一碗干贝老鸡汤,一盘香葱炒煎虾并着一碟子醋溜酸白菜。
菜式不多,但都做得十分精致,卖相可口,周绍尝了面便觉得十分满意,见青娆用得也很香,看着心情就更好了几分。
小灶房里想着国公爷要用,菜量都是尽量弄的大份儿,可饶是如此,最后还是都被吃了个七七八八。
青娆吃饱了饭,见桌上如此,有些慌乱地问:“爷,可要再上一些?”
先前“养伤”的时候,没觉得国公爷胃口这么大,一时间觉得自己失策了。
周绍的嗓音却很温和,淡淡道:“不必了,我已经饱了。”甚至看着她用饭胃口大开,都有些贪食了。
下人们便很有眼色地鱼贯着将饭桌收拾好,残羹带了出去。
屋子里没了旁人,周绍便拉着她的手到了先前的炕上,拿起她方才看的书,挑了挑眉:“这些东西,你也感兴趣?”
再怎么说,周绍也是龙子凤孙,论起前朝的事,青娆总有些忌讳。她就笑笑道:“奴婢见今日送来的有这书,便随手翻了翻。”
言下之意,这书是你专程送来的,我喜不喜欢,你都不能怪我。
周绍没错过她眼里狡黠的笑意,知道她没说实话。
先前他就觉得,她的学识似乎超出了她的出身限制,但想想那位陈四姑娘据说也是颇通诗书,便只以为她是跟着主子一知半解得学的。
只是这种史书,便是对于贵女来说,也太深奥了些。他有些不解,但见他发怔的当空,那小女子便拨弄着腰间的丝绦,葱样的纤细手指环着丝绦转了一圈又一圈,将如柳的腰肢勾得更细了些,眸中顿时有暗流涌动。
“今夜吃得多了些,也该消消食。”
青娆听见他说了这一句,正想着是否要立即出去唤下人来送消食茶服侍他用下,周绍却忽然拽住她的手腕,施力将她带到了怀里,大手紧紧压住她的脊骨。
雨势渐渐大起来,原本阖紧的窗棂却被人刻意支起了一角,她半跪在柔软的炕床上,细碎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悠悠传出去,让人听了面红心跳。
迷迷蒙蒙之间,青娆才晓得原来做这种事也可以消食,倒难为他想得出来。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去腹诽他了。他一手捧着她的腰,一手攥紧了她的脚腕,她眼里渐渐含了泪,浑身上下如同绷紧的弓弦。
他却温柔地亲吻她,落在她的面颊、下巴、耳垂和锁骨上,她忍不住别过脸,委委屈屈地去求饶。
得来的只是她的唇舌也被他堵了去,呜呜咽咽的声音混在雨丝里,总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廊檐下,东厢房服侍的丫鬟和周绍带来的下人都站得远远的,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出。
屋内,昏黄的烛火下,男子轻轻松松地将美人打横抱起,半褪的衣物勾连,每走一步美人都微微打着寒颤,末了人影交缠着双双倒入床帷中。
……
比之昨日,周绍今日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也或许是青娆不再是初承人事,今日也能感受到那里头的点点愉悦感觉了。
月色朦胧里,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衫各自歇下,不知何时,青娆静静地睁开眼,看了一会儿睡得正沉的英国公,从床榻里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吞了个黑色的小药丸进去。
吃了那药,她才安心地躺了下去。
英国公府里缺子嗣,所以她成了通房,昨夜里闹得那样凶,无论是英国公还是夫人都没有给她送汤药。
在英国公和老王妃的眼里,方氏能有身孕,其他妾侍也可以有身孕,越多越好。一来府里已经有了鹤哥儿这个嫡子,虽然体弱些,但主子们都觉得没什么大的妨碍,无需再让妾侍给主母做脸;二来府里人丁实在单薄了些,让老王妃和国公爷都不怎么放心。
陈阅姝作为主母,自然也不会违背周绍的意思,阳奉阴违地给青娆送避子的汤药。
但青娆自己却知道,若是她在四姑娘进府前有了身孕,无论是夫人还是四姑娘,恐怕都容不下她。
夫人肯抬举她,多半是为了应陈家的心思,暂时借她来保鹤哥儿,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怀孕生子便要牵去大半心力,能保住自己就不错,更别谈保住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