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六日便是除夕,县民的情况也很稳定,剩下都是些善后的事务,我便和范吏目商量过,明日起你便未时过来点个卯,不用待在这里。”
程芙愕然,嘴唇动了动。
荀叙:“范吏目年纪大了,岂能挨冻,我也觉得冷,不是单独为你破例。”
太冷了。
他也没经受过这般艰苦。
程芙:“好,我听你的。”
荀叙本想问问她的情况,想把木炭分给她,忽然又想起她什么都不缺,跟在毅王身边,应是事事不需要他来操心的。
于是,他变得沉默。
可还是亲自送她回去。
两人并肩而行,尚未走出二进院,庑廊尽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荀叙:“王爷。”
“王爷。”程芙仰脸看看崔令瞻。
崔令瞻淡淡“嗯”了声,旁若无人解下温暖的狐裘斗篷,将程芙包裹,展臂揽她入怀,接她回家。
“荀大哥,我走了。”
“好。”
荀叙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
待一回到自家暖阁,崔令瞻不悦道:“大哥,谁是你大哥,怎不见你叫我声哥哥?”
程芙揣着手,道:“崔大哥。”
崔令瞻:“……”
此间虽是暖阁,也就睡觉前吩咐人烧了会儿炕,终究比不得真正的暖阁,但好歹没那么冷了。
省下的柴火则要烧热水加烘暖浴房以供崔令瞻和程芙擦洗。
晚上灯一熄,程芙立即爬进被窝蜷成一团,崔令瞻贴着她后背,把她抱在滚烫的怀中,她感到温暖和舒适,抵触他的力气便小了些。
“王爷,我头晕,肚子痛,还冷。”
“知道,你每晚都要跟我说一遍。”
“……”程芙顿了顿,又道,“上回你喂我吃的真是太医署新研制的避火丸?”
“如假包换。他们根据你原本的配方稍加精进,已对身体全无害处,不信下回我陪你一起吃,你一颗我一颗。”
“你做梦,我不舒服,我不要跟你做那种事。”
崔令瞻把头埋进她颈窝,不说话。
程芙忍不住问:“既然已无害,可否在民间推行,也好让妇人少受些苦楚。”
“推行不了。”
“是不是成本太高?”
“是,一般人买不起,不过世家门阀倒是可以,也算帮到了少部分人。”崔令瞻把衣衫丢出被窝,一身结实流畅的肌肉。
被这样的他搂紧,程芙都快要出汗。
“阿芙。”他说,“其实嫁给我没那么糟,你这般仁慈大爱,燕阳有你这样的王妃,百姓一定很幸福……”
“不行,你放开我!”
“你不是说冷,我帮你焐热。”
“你,你……”她说不出话,“我不……这……这里不冷。”
“我试试。”他闭着眼认真地试,继续劝说她, “你憧憬的人世间,我们可以一起创造。”
程芙的呼吸越来越不稳,眼神愈发涣散。
“你讨厌秦楼楚馆,讨厌把好端端的女儿家当瘦马饲养,讨厌女子为人践-踏,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让它们不复存在。”他说,“总之嫁给我,你想要的都有实现的一日。”
“可我讨厌你……”她咬紧了唇。
“真的吗?”
“我……我……我讨厌……啊……啊……”
他用力推进,也推进她的灵魂。
她张大了嘴巴,想骂他,却被他喂了一粒避火丸,而后,他也吃了一粒。
“说你喜欢我。”他低低地命令。
“你无耻……啊……”
他教了她两个时辰说喜欢他。
她学不会,后半夜受不住了才哭着说喜欢。
她喜欢狗都不会喜欢他的。
再醒来,程芙的嗓子又沙又哑。
第67章
胡闹了两个时辰, 夜已深。
程芙用他的中衣擦了一遍,翻过身阖目休息,崔令瞻不怕冷, 下床拧了温热的湿帕子, 递给她, “脏不脏啊你, 擦干净。”
这个人床笫之间一直都很会伺候人,程芙接过帕子, 又擦了一遍,手指伸出被窝的一霎冰冷刺骨, 她连忙缩回。
崔令瞻笑了声。
“发没发现, 你现在都理所当然使唤本王。”
程芙充耳不闻。
三更天,两个人都收拾完才安静地躺进被窝。
崔令瞻才要睡,忽然听见她略略沙哑的声音, 她问:“王爷,您以前承诺的那些话都不做数吗?”
又开始对他用敬语。
崔令瞻含糊应了声,“何事?”
“当初您和阿芙讲好的,不给名分,只要……只要老老实实陪您睡一段时间,就许我自由,或者给我找个合心意的人家嫁了……”
他不仅没给她真正的自由, 还想用“名分”两个字拴住她, 所图不过是长久霸占她的身体。
“我不是早已归还身契?”崔令瞻柔声道,“你早就自由。”
“不,您没有。”程芙摇了摇头,“您刚才做了什么,您对我做了什么?”
他把她弱小的身子当成获得愉悦的工具, 一遍遍使用着。
“这是对良家女子做的事吗?”她呢喃。
崔令瞻:“……”
“您是不是觉得反正我早就破过身子,那么睡我一次和百次便都没有区别?”
“我没有。”
“是不是发现我难以掌控?您舍不得杀我又拿我没办法。”程芙说,“不管您如何花言巧语诱惑,我仍是不肯做妾也不肯做外室,所以您一咬牙就把手里最大的一块饵料丢给我是不是?可您做梦也没想到我不识抬举……连王妃之位都不动容。”
干脆破罐子破摔,先玩着再说。
崔令瞻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狼狈打断她:“我何时要你做,做,做外室的……”
后面的话过了脑子,回忆悉数涌上来,他透着惶恐的怒斥便也戛然而止。
因他知道曾经的自私与贪婪此刻都化作了利刃,利刃在她手中,她可以肆意地凌迟他。
崔令瞻连呼吸都凝滞。
他自己都刻意忘了的事,后见阿芙也没提过,不禁暗暗窃喜,为之庆幸,庆幸她是个善良大度的傻姑娘,或者是个记性不太好的姑娘,吃了亏受过委屈也闷不吭声,万没想到她一直都记着的。
她记着他在燕阳的一言一行。
她记得他们之间是如何开始的。
她记得他的初衷只是想玩弄她,玩腻了再打发掉,因他觉得她早已失贞,那么再多一个男人又有什么所谓,他又不是不给钱。
程芙:“我和凌云的事始终是您心里一根刺,对不对?您认定我和他有首尾。其实您错了,他跟您不一样。”
崔令瞻:“……”
“他或许也馋我姿色,但他误以为我在清安县招蜂引蝶,又跟您行过苟且,觉得我脏,嫌弃,所以下不去嘴。救我姨母那回,实话跟您说,我主动送上门的,他都没要。帮我就是利益交换加上一点男人骨子里对美人的迁就,再无其他。”
她咽了下,继续道:“您就不一样了,一边嫌弃我脏一边怨恨我伤了苏姑娘,又一边把我睡着……您的心和身子真的是各忙各的。”
崔令瞻声音都开始颤抖:“我没有!”
“其实我知道男人多少都会嫌我脏,可我也没要跟谁,更没有喜欢谁,你们的想法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特逗,特言而无信,特别的无耻,一点点体面都不讲。”
崔令瞻僵硬地听着她的低语,浑身发冷。
他与她无名无分,却在深夜里纠缠,她觉得这是苟且。
在她心里,他连凌云都不如。
她瞧不起他。
程芙在皂河县度过了十八岁的除夕。
待到正月初四立春,太医署三名特使圆满完成朝廷所托,无伤无亡启程回京。
被罚了两年俸禄的董知县,率领全县上下官吏和县民夹道相送,还颇为隆重地献上三把万民伞。
程芙没想到自己也有份,熊秀登车把伞递过来,她双手微微抖。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半个月后,正月十九才入了京,恰好错过了走百病和热闹的元宵节。
此行劳苦功高,该当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