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芳初吓得浑身发抖,还没等调理好便入了他的龙椅,激烈的云雨之事令她招架不能。
今日的陛下,还穿着全套的朝服,巍峨庄严的通天冠下,深沉的眸墨色流淌,似写满了情与欲,冕旒激烈地摆动,似扯乱的珠帘,一次次晃过绪芳初的眼底。
她浮浮沉沉着想,他竟就这般,穿着龙袍在这雕龙画凤的大椅上就与她……
此事不能细想,细想下她的全身都发烫起来,思绪更是混沌,他几度到了要紧关头便迫她说话,说的都是些令人面红耳赤、心跳急促的荤话,总之在清醒的时候她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他的衣襟大敞,露出襟口之下发红的皮肤,胸腹间盘踞数年的恶龙似呼之欲出,冲着她的眼球。
也不知怎的,往日看只觉得惊骇可怖,今日,她的手指却情不自禁地抚触了上去,一寸寸抚过这条存留已久的旧伤疤。
声调忽而破碎,“这道伤,是怎么受的?”
他的动作顿了顿,仿佛正思忖,片息后他回道:“征战岭南那年,朕的营地遭遇敌军围魏救赵之策,朕抱着暄儿待要杀出重围,敌军忽然看准了朕的软肋,刺向朕背后的襁褓。朕不能让孩儿受伤,胸膛扑向敌人的长矛,被敌人的矛戟刺中。”
绪芳初终于记起了,萧念暄曾经说过的话。
“那他,是何时说的?”
“是在阿耶快要死的时候说的。”
原来,原来就是那一次。
他为了暄儿险些死去过一回,而她每每视这道伤疤都畏惧嫌弃。
绪芳初的心底涌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酸涩,她的指腹一点点抚过这道凹凸不平的旧伤疤,于小舟颠簸于巨浪风波之中的时刻,勉力环抱向他。
紧紧地,用尽所能地拥着。
唇向着他胸口那道狰狞的旧疤主动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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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初也很爱,真的[爆哭]
暄儿的阿耶阿娘终于相爱了,幸福的宝。
第67章
蜡烛烧完了, 悄无声息地寂灭,而幔帐也似是渐渐风止。
绪芳初平复着汹涌激荡之后的余韵, 清亮乌润的瞳眸仿佛蘸了海棠春水,被他揽了宛如秋日杨柳般恹恹无力的细腰,背靠床围相依相偎地躺着。
他拥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手掌笼罩在她瘦削的脊背处,一下没一下地反复摩挲,似抚着怀底珍贵连城的和氏璧, 掌下极尽爱柔。
绪芳初的心即至此刻仍怦怦地乱跳,一个时辰前, 她当真是不该亲吻他胸前的疤痕,若早知道亲一下便能让他癫狂至厮的话。
怎么就会情不自禁了呢?
她是再也不敢碰他那块极其敏感的疤了, 只是枕在他的胸膛, 目光难免便会撞见这道可怖的伤痕。
现在想来, 之前瞧着它总是不由自主地畏惧胆寒,何尝不是因为伤在他身,换一个人来都未必能产生那样的效果,绪芳初终于知晓自己这莫名畏怯的心理从何而来。
现在的她更加畏怯, 以她身为医者的嗅觉, 这道伤口害得他险些丧命, 到了临终托孤的地步。当初敌军的长矛若是刺得再深一寸, 他都绝无可能活得下来,所以,好险!
“你怎么不说话?”
绪芳初听到来自上首的餍足后的欣然之语。
她微微仰起脸颊,与他温柔缱绻的眸光触碰,此刻仿佛得到了人生极大圆满的男人, 眉眼间有说不出的温情与怜爱,她几乎不敢再看第二眼,忙错开视线。
“臣怕自己不合时宜,说出一些让陛下不爱听的话,又惹了陛下不悦。”
萧洛陵闻言,凤眸微敛,他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眉弓,深吸一口气,“朕有这么喜怒无常么?”
你有。绪芳初没说出口,心里默默地回。
她不回答,而答案昭然。
萧洛陵有些气愤起来,胸膛随着变得急促的呼吸不停地弹震向绪芳初的脸蛋,惊得她自知失言,不敢再“胡言乱语”。
萧洛陵哪里真会生她的气?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只有真相才能让人恼羞成怒。
他沉默着舒出这口气,将她往怀中珍之重之地揣回,薄唇俯下,落在绪芳初的颅心,“莫怕。我只是与你玩笑。”
绪芳初起初没有反应,片息之后,她自寝裙的丝绵衣袖底下探出一双柔臂,将搂她的人的腰抱了入怀。
她的依恋,她的拥抱,她在他胸口温软地吐息,一切的一切都如猫爪似的挠在他的心尖尖上,萧洛陵想不出这世上怎还会有如此得他心的人,若说一定有一个什么造物主于冥冥之中主宰一切,那她必是那造物者给予他一生征战四方、绥抚四境弥足珍贵的犒赏。
天意赐下这么一个她来,让他余生都已满足,不敢奢求其他。
他没有再提什么名分之事,今晚她已经说了,她在乎他。
“阿初,你真的爱恋朕么?”
只是在乎的分量或许还有些不够,他还想要她亲口说。
绪芳初慢慢地点头,“爱恋的,臣爱恋着陛下。”
对绪芳初而言,此言固然难以出口,但,只要能让这个兴风作浪的陛下稍稍消停几日,换她稍微喘口气,她什么都愿说,不提只是这不痛不痒的一句。
萧洛陵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掌心抚过怀中女郎柔软的面庞,揉一下吹弹可破的羊脂玉色的肌肤,喉音蓦然压低,语调上扬着询问:“朕替你上药?”
绪芳初的脸颊烧了起来,半晌后,尴尬地抱紧他,点头,“……嗯。”
萧洛陵从床头取了常用的药膏,跪坐在她的腿间,长指沾了药膏,替她涂抹伤处。
撕扯的痛感被冰凉的药膏一点点抚慰,绪芳初轻蹙的眉梢舒缓,只是察觉到他视线火热的注目,多少仍有些赧然放不开手脚。
绪芳初别过了脸颊,纤细柔嫩的小手轻轻拽向了榻褥。
“如此狭仄,却能掩埋整个朕,当真神奇。”
他上着上着不知怎的突然感慨了一句。
绪芳初的脸颊霎时血流激荡,红云曼生,她不大愿意地并拢了扭过了身子,“你,你莫要说些虎狼之词。”
萧洛陵早已将药抹完,净了双手之后重新自绪芳初身后拥来,抱住她羞窘得直颤的身子,将她按在怀中,对她的面颊细细索吻千遍,“你不爱听么?”
绪芳初微微怔忡,这个问题要她如何回答?
不可能说自己爱听。
若说不爱听,倒也不是。
萧洛陵失笑,自身后贴向她的耳朵,婉言低语着犹如致命的蛊惑:“这般……谁能看得出还生过孩儿?”
绪芳初恨恨地要推他了,萧洛陵还攥着她的腕骨,轻盈地借力打力,将人往怀中带,继续恶魔般低语:“教朕也痛。”
绪芳初内心咆哮着,终于忍不住扯过大被蒙过了头,凄惨的嚎叫从被褥底下瓮瓮地传出:“萧洛陵!你欺人太甚!”
瞧着她崩溃的模样,他只感到好笑,心底怜爱至极,隔了被褥重新抱了抱快要狂躁暴起的女郎,“朕太孟浪了,你别恼朕好么?阿初,阿初……”
绪芳初决定今天之内都不要再和这么轻浮的男人说话了!
日渐偏西,琉璃瓦上被晴日晒得稀薄的积雪,化成了一缕缕清澈的水迹,偌大宫室到处都是房檐滴水的声音,侍女们进殿出殿,便似于雨帘之中穿梭,冰凉的雪水滴在脑袋上,钻心刺骨地凉,冻得人将脖颈都如鹌鹑似的缩进了衣领里。
已经吃了多日御厨房,对美食快要失去世俗的欲望的小太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去“埋伏”自己的阿耶。
这几日,只要他一缠着阿耶要“桂花奶酪羹”,对方就语调惨然地朝他一个小孩儿卖惨,说自己的病没好,说他的伤很严重,说他拿不动锅,挥舞不动锅铲。
一开始萧念暄还会信以为真,可后来偶然一次,他撞见阿耶居然很有兴致地在太极殿后练剑,剑练得虎虎生风,可一见了他,阿耶立马收了剑势,长剑坠地,接着便哀声说:“还是不行,阿耶剑都拿不动了。”
萧念暄信他个鬼。
拿他当三岁小孩儿骗呢。
既然阿耶喜欢装相,骗小孩儿,小太子便决定,他要抓住阿耶的小辫子,恨恨地揪住他的现行儿。
趁着阿耶早朝,他偷偷溜达到了太极殿,趁着人不备,一闪身钻进了殿内,打算寻个什么地方钻进去。
好在,他喜欢玩躲猫猫,深谙躲猫猫的精髓,找个小孩儿的藏身之所毕竟容易啊!
小太子一下看准了阿耶平日里批阅奏折的那张御桌,钻进了桌底,挨着桌腿盘腿一坐,开始啃噬他准备好的枣泥奶糕。
吧嗒吧嗒吃了两口,太极殿忽然来了动静,小太子立马意识到应该是阿耶回来了,于是他赶紧放下糕饼,趴在地上,抱住了脑袋。
可这脚步声,好像不是一个人。
好像是一连串。
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娘亲的声音入了耳:“陛下,臣……”
娘亲的声音轻快又急切。
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什么东西,砰地响了一声,像是柜子倒塌,訇然一声,将萧念暄骇了一跳,差点儿弹起来把脑袋撞向桌子底。
再接着,又是一道道响亮的“叭叭”声,阿娘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被什么给吞了,一道道清楚至极、清脆至极的嘬嘬声随后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
桌子底下,萧念暄手托胖腮,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他那一直没说话也没动静的阿耶,终于开了口:“朕一日也忍不了不见你,你最好自己主动过来,别让朕派人去找你。朕今天派的是礼用,明天派的是何顺,后天朕便可能忍不住派了自己去。”
阿耶在对谁说话?娘亲吗?
娘亲气喘吁吁的声儿也与阿耶说话的嗓音交织了起来,她等阿耶说完了才说:“你别这样,我会准时过来的,只是,我在太医署那边偶尔也很忙,等下了学,整理完了医稿,已经很晚了。不过来的话,我会提前和你说的。”
结果他的阿耶好像生了气了:“你还有不过来的时候?一日也不行。”
通常阿耶用这种低沉的语气说话,萧念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可阿娘好像不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她就是敢虎口拔牙,勇敢无畏地说:“你不能这么霸道,我总有自己未竟的事业要做,我不像你,早早地就打下了江山完成了夙愿,我还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医官。”
萧念暄站自己的娘亲。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娘亲说得有道理,阿耶就是无理取闹。
果然,阿耶一旦无理取闹起来,就开始耍横。
“你的事业重要,那朕在你心里就不重要?朕连名分都不要了,白日里也不缠你,只让你夜里过来,你也不情愿?绪芳初,你对朕能否不要如此敷衍!”
阿耶真是没招了啊,萧念暄捧起一块小奶糕,啃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听。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藏不住的,可是听着听着,就像听戏似的入了迷。
好好玩。
“我并未敷衍你,”他娘亲接着说道,“晚间日日都来,我都已经很久没在灵枢斋歇下了,紫君她们一直问我,最近都在做些什么,难不成我说在侍寝么?”
他阿耶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有什么好避而不谈,做都做了。”
娘亲没了辙:“我没陛下的城府,也没陛下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