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秀娘心脏仿佛被人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如果程锦束真的是她娘,那就是说,当年娘抛弃他们父女,是为了另择高婿享福?
周瑛看着兰秀娘的脸色苍白,心里闪过一丝爽意,就算兰秀娘不是程锦束的女儿,知道这些,兰秀娘也不会再跟程锦束做朋友了吧,程锦束这只老鼠,就该一辈子活在暗处,这是她应有的报应。
她继续道:“丞相夫人,我娘死,都是因为她介入我爹娘之间,她不值得夫人与她交友,你难道以为她没有朋友是她不想交吗,是大家都知道她的劣迹,对她避而不见罢了,丞相夫人未曾一直跟随丞相,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夫人无需伤心难过,之前也有几个被她给骗了想跟她接触的,没过多久她们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也就走了,夫人现在知道还不晚……”
兰秀娘眼前阵阵发黑,忽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就软倒了下去。
周瑛皱眉,正惊疑,又听到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抬眼,便见到一女子顺着廊柱滑了下去。
竟然是程锦束,她怎么出来了。
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都听到了?
怎么会这样。
不等她做出反应,廊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正是父亲周逢春和丞相梅清臣。
而两人均看到了自己夫人倒在地上,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周瑛心觉不好。
第60章 第 60 章 元凶
周逢春与梅清臣许久未见。
“自去年党争一事之后, 皇上苍老了许多,对武将的打压也有收敛,人好似都变得慈祥了。”周逢春背着手, 与梅清臣一同漫步在廊道,往后院去。
梅清臣想着回京后见到皇上,发现他已有老态龙钟之相, “皇上老了。”
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一旦驾崩,太子尚幼,必是皇后及皇上选的顾命大臣来主持。
现在的朝廷之上,元老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此事敏感, 两人均没有继续,他们也不过因为利益捆绑的合伙人,这种连接很脆弱。
周逢春想起今日见到的丞相夫人,笑道:“说实话,当初郭明歧想让你与我女儿凑一对,你说你已娶亲,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做你丈人, 现在老夫才明白。”
周逢春见识过诸多风雨,一眼便知道丞相与夫人是一对眷侣,让他忍不住羡慕, 要是他能与锦束也这般就好了,他们原是青梅竹马,不该是现在这样。
梅清臣只知道周逢春现在的娘子是续弦, 之前那个, 被他休弃死了。
梅清臣浅淡一笑:“比不得国公爷与夫人恩爱。”
他自谦的话,倒让周逢春心中多了几分寂寥,这么多年, 即便是程锦束已失了心智,也从未爱上过他。
忽的,前方的场景令两人止步。
周逢春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躲藏在柱子后的妻,他欣喜不已,锦束莫非在这儿等他,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在她斜前方的位置,透过游廊拐角处的竹丛,可以看到两个人正在说话,正是他女儿周瑛和丞相夫人。
梅清臣也发现了,听到周瑛那句“夫人无需伤心难过”,眼眸微敛。
几乎下一刻,他就看到秀娘倒了下去,那一刻,他的腿脚已先一步冲了过去,将人扶抱起来,他迅速拿起她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梅清臣感知到脉搏,眼中倏地迸射出强烈的情绪。
周瑛见到突然出现的梅清臣,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很快掩藏好,她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她告诉过好几个试图接近程锦束的人,没人听了会晕倒,不能怪她。
“鹤崖,夫人她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周瑛看着梅清臣身后突然闪现出来的敬言和白义,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敬言向大人递上大氅,梅清臣将衣裳给秀娘裹了,将她横抱起来,道:“白义,速去找麒鸣来。”
一声令下,白义消失。
梅清臣冷冽的目光盯向周瑛,吐出的话像是冰碴:“周瑛,我夫人有孕,若是她这次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周瑛震惊,兰秀娘又有身孕了,她心里酸涩不已,怪不得她会晕倒,所以她真是程锦束的女儿吗,才这样受刺激。
“敬言,带晞光回家。”
梅清臣抱着兰秀娘快步离开,敬言善后,他们马车一离开,就有十几个黑衣人翻入了柱国公府的墙头。
另一边,周逢春抱起晕过去的程锦束,不住的叫她的名字,又唤人叫大夫。
公府上下霎时忙碌起来。
直到程锦束安睡过去,周逢春才放下了心,从内室走了出来。
府上这般忙碌,周崇凯和周瑛自然不能休息去,都在外面等着。
周逢春叫了周瑛进内书房。
周瑛进去,见周逢春坐在案后不言语。
她站了一会,嘴唇阖动,道:“父亲,你也别太担心,母亲身子弱,今日见了丞相夫人又有些激动,再说,晕倒对她来说很正常……”
她话都没说完,忽然周逢春猛地站起来,倾身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逢春常年征战四方,这一掌有铁砂之力,周瑛登时被扇倒在地,耳中嗡鸣,半边脸迅速浮肿起来,鼻子都出了血。
周瑛眼里快速涌出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她不服输的站起来,想要回击,却在看到周逢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湿润眼睛后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在她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伟岸高大、所向披靡的,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周瑛,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如果你和崇凯不喜欢锦束,可以不叫她母亲,可以不与她来往,但绝不可以伤害她。”
周瑛下意识辩解:“我没有伤害她……”
“没有?周瑛,你是我的女儿,即便是有了锦束,我也不曾改变过。当初休弃元配,是我的罪责,我都认了,我也给过你和崇凯选择,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作接纳锦束,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成这样!”
周逢春说着,有浊泪流下。
周瑛心慌了,他都知道了什么……
“你的丫鬟全都告诉我了,若非她心善,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以为我把她照顾的还好,甚至沾沾自喜,幸好锦束这种情况跟了我,若是别人,哪里还有人要,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的乖女儿,周瑛,一直在暗中让人孤立锦束,甚至还让人扮鬼吓唬她,让本来精神失常的锦束更加严重,吓得她从不敢出门。”
周瑛心脏揪疼,不由得颤声叫了一声“爹”。
周逢春崩溃一般捂脸,慢慢蹲了下去,大哭起来:“别叫我爹!知道这些……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锦束变成现在这样,竟然是因为我,倘若我没有强行留住她,她是不是早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恨不得……”
周逢春忽然张开手,两只手轮番的扇自己巴掌。
周瑛痛哭流涕,上前掰住他的手,却制止不了,这动静引了外面周崇凯的注意,他进来,见状,连忙从后面抱住了父亲,“爹,你这是做什么!”
周逢春不能打自己,又看着周瑛,眼里充满了恨意:“周瑛,你告诉爹该怎么办,你是我女儿,锦束是我夫人,我不能杀你,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周瑛听了,浑身瘫软,差点没晕倒在地,她如何就背上了这样的罪名,她承担不起。
周崇凯不明就里,对周瑛大吼:“妹妹,你做了什么,快给爹道歉!”
周瑛爬起来,跪在地上,边哭边向周逢春磕头:“对不起,爹,是女儿错了,请原谅女儿这回吧,往后女儿再也不敢了……”
周逢春仰头大哭:“你让我原谅,谁来原谅我,谁来原谅我啊!”
这哭声周崇凯听了,也忍不住流下来泪。
……
丞相府。
兰秀娘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喂给她药喝,苦死了,她不想咽,却被人逼着吞了下去,最后一块甜甜的蜜枣安抚了她紧皱的眉。
身边有人唤她名字,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就是睁不开。
这种感觉好像好几日没睡好觉,她只想沉沉睡去。
夜已深,梅清臣握着兰秀娘的手,就这么一直守到现在。
即便是麒鸣说她没事,底子好,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孕不足月,才导致昏迷,休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梅清臣仍后怕,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真是吓坏了,按到她有滚珠滑脉,他惊喜参半,后怕不已,是他的疏忽,昨晚今晨还……
幸好她没事。
梅清臣的双目干涩,他目视秀娘的脸颊泛着淡红,呼吸平顺,浑身放松,终于肯松开她的手,放入被窝中,向身后的荷香示意,才迈着僵硬的腿走了出去。
到了内书房,敬言已在此等待,将柱国公府的事一一说明。
即便是周逢春与梅清臣关系不错,但梅清臣也没忘了在他府上安插眼线,他们走之后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是周瑛为了害程锦束才故意引导秀娘。
可这并不足以令秀娘晕倒。
敬言递上了秀娘与程锦束、周瑛二人之间的谈话录,梅清臣接过,细细看了一遍,越看,眉心中间的褶皱越深。
秀娘晕倒,似乎另有隐情,她在与程锦束的对话中谈到对方像她母亲,也就是他未曾谋面的岳母,而在与周瑛的对话中,周瑛又提到了秀娘像程锦束,而秀娘也不停追问关于程锦束的细节。
所以,秀娘一定是知道了一个超出认知的事实,才晕倒过去。
而这个事实……
梅清臣按了按眉心,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程锦束或许是秀娘的母亲,他的岳母
“有没有关于程锦束的信息?”梅清臣又问。
“关于她的身世,只能查到家人俱亡。”
梅清臣想着以前从周逢春那里听来的信息,再与现在结合,发觉有些不对劲,有人在刻意抹去程锦束的过去,还抹的这样干净,越掩饰什么就越有问题。
翌日。
兰秀娘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她许久没睡过这样舒服无梦的觉了。
她睁眼,便看到了趴在她床边读书的小人。
“晞光,你怎么没上学去。”
梅晞光察觉到母亲醒来,立马放下书站起来,欣喜的看着她:“娘,你醒了!我今日向太子殿下告了假,专门侍候娘。”
“我能有什么……”她说着,忽然想起了昨日的事,顿时心情沉重起来。
程锦束,或许是她的娘。
“娘,你怎么了。”
她的笑意一消失,晞光就跟着担忧起来。
兰秀娘回神,对他笑笑,边准备下床,边道:“没事。”
“娘!不要下床,妹妹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