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束一时气急,也冲了上去。
侍卫当然不敢与国公夫人对峙,闪身躲开,却没想到夫人手里那根棍子像是早就预判到了一样,狠狠敲了下来,正中他的百会穴,一下人便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程锦束仍保持着握着棍子的姿势,愣愣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脑中忽的闪现过许多片段。
春角躺在地上看她,也是一脸呆样:“夫人,你……”
他们很快引来了府上其他侍卫的注意,这回,侍卫们不敢再大意,动手拦截。
程锦束身子自发的用脑中的那些招式片段对上他们。
春角已目瞪口呆,夫人明明连个茶壶都提的费劲,抡起棍子来却都出了残影,力气看着也不大,却极富技巧性,轻轻一拨,那五大三粗的侍卫就倒在地上痛呼。
程锦束收起棍子,跑过来拉起地上的春角,又瞧见门口的马,“走!”
当这里的消息报到周逢春那里,他正在城外设防。
一听锦束逃走,还打伤了人,顿时牙呲目裂,大吼一声:“梅清臣,你敢负我!”
随即,他再不管什么抗敌之事,带兵回去找梅清臣。
他刚入城门,就见梅清臣和兵部尚书吕才仁带羽林军出城。
他挥刀直向梅清臣。
梅清臣未动,冷淡看他:“周逢春,你竟不顾京城安危,私自撤兵。”
周逢春一愣,没想到他先发制人。
他随即怒道:“梅清臣,你少血口喷人,你明明答应我不动锦束,我一走你就改了主意,你这个言而无信之人,拿命来!”
他说着,就驾马挥刀向梅清臣砍去。
梅清臣身后的兵部尚书吕才仁,见状立马上前,手里握住方天画戟,提马应对,两方错开,吕才仁斥道:“柱国公既然领了军令,却不执行,为了儿女私情阻拦丞相出军,莫非柱国公要造反不成。”
周逢春差点被他气笑了,造反,到底是谁在造反。
真是倒反天罡!
可他自负,也不过带出来精兵二百,梅清臣和吕才仁带了五千羽林军,根本无法应对。
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去。
没法找梅清臣算账,周逢春等他们出城,骂骂咧咧的重新入城,急急要回国公府去看。
却不想没走一里,便见他正寻找的人骑马奔来,手里还握着一根红缨长枪,是府上的侍卫统一发的。
她骑马的动作娴熟,一手握缰绳,一手握红缨枪,微微侧身,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眼中光芒正盛,脸庞英气,周逢春心里“咚咚”直跳,像是回到了年少,不由得痴痴叫了一声“锦束”。
程锦束看到了周逢春,只是冷瞥一眼,从他身边擦过,继续骑马向前。
周逢春愣怔片刻,倏地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锦束,你去哪,等等我!”
程锦束纵马奔驰,可到底比不过周逢春的汗血宝马,没多久就被追了上来。
程锦束见状,斥道:“好个英勇忠君的柱国公,大敌当前,竟然说退就退,师父若知道,定要打断你的腿。”
“是了是了,是我的错,锦束,你……”都记起来了?
他腆着脸紧紧跟着,这一刻却没有多难过,心里万分欢喜,她好起来了,好起来就好。
他太怀念她好的时候的样子。
程锦束冷哼一声,忽的夹紧马腹,疾驰而去。
周逢春见状立马紧跟。
黄沙漫漫,狼烟滚滚。
北疆圣女乌珠瓷带五百精骑兵,与大郢丞相梅清臣和兵部尚书吕才仁的部队两相对峙。
他们的中间,是一辆马车。
马车里,董士成向兰秀娘坦白了自己所为。
兰秀娘听他说着,记忆徐徐回归,虽不甚清晰,可也大差不差了。
她记起自己被董士成掳走的事。
好在,她被他控制失忆后的表现,似乎愉悦了董士成,让他放下了执着。
除此之外,她也记得在那处农家小院,董士成和梅清臣的对话。
之前不理解,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她只能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董士成和梅清臣,两人之间的暗斗。
董士成没有她想象中的老实。
梅清臣比她想象中的更坏。
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悔,贪慕权贵,才醉酒之后,勾引了梅清臣,没想到他竟一边与她认兄妹,一边给她酒里下药,导致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她当时是极痛苦的,一边觉得亏欠董士成,一边也偶尔觉得厚脸皮占了梅清臣的丞相夫人之位。
到头来,她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历经这么多,兰秀娘竟觉得悲哀。
这些一个个说爱她的男人,把她当做物品争来抢去,不顾她的死活。
都不是东西!
特别是梅清臣。
真是步步为营,精于算计,以他的实力,真要她,她怕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
一时,她竟不晓得梅清臣对她手下留情,是该感激还是该悲哀了。
呵……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从车窗外望望那边凶悍的北疆武士,再看看另一边,梅清臣骑马带着刚才还围着他们的羽林军迎敌。
怪不得他会走,原来是有敌入侵。
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明白大敌当前,没什么比击退敌人更重要的事。
在京这段时日,她约莫也体会到了几分家国情怀,享受这样安定平和没有战乱的日子。
而董士成,是北疆的人。
她看向他,董士成像是读懂了一般,自嘲一笑:“不过是被梅清臣追杀的走投无路罢了。”
兰秀娘脸色微晒,想跟他道歉,转念又想与她什么干系,还不是他自找的,要是他不拦着梅清臣给她的信和钱,说不定……兴许会卷钱跑路吧。
毕竟,有钱了谁还在乎男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兰秀娘问。
“不知道。”董士成坐在一旁,无精打采,仿佛事不关己。
怎么说现在两人也被两军围堵在中间,竟可以这样淡定的对话。
北疆圣女乌珠瓷望着前方黑压压一片,凸起的眉骨上,浓黑的眉毛挑起,喊道:“对方莫非就是传说中,算无遗策的梅丞相。”
“正是在下,北疆何故入侵我大郢国都。”梅清臣回复。
乌珠瓷弯唇一笑,“我还以为梅丞相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竟如此年轻貌美。”
兰秀娘一把捶在了车壁上。
董士成看了她一眼。
梅清臣未理会,他的目光盯在中间的马车上,他们在做什么!
乌珠瓷又看梅清臣身后的兵马,笑道:“看来梅丞相很在意我,派了这么多人,还以为以梅相之才,只带一百人足矣,之前听说梅相只凭十几个残兵就破了红巾军千人。”
梅清臣声线平平:“在情况不允许的情况下以少量兵力以少胜多,谓之足智多谋,在兵马充足的情况下只带少量兵力,谓之痴傻狂妄小儿之行。”
此言一出,刚到的周逢春脸上扭曲,忍不住淬道:“梅清臣你她娘在骂谁!”
转头见锦束瞧他,周逢春赶忙扯起笑脸,锦束却像是见到什么脏物一般,急急躲避,她看向中间的马车,秀娘,她的女儿,就在车里。
乌珠瓷笑了起来,“不愧是梅相,小女子佩服,不过今日小女子并非要入侵大郢国都,只想带走一个人。”
梅清臣不语。
乌珠瓷讨不到半分好处,心里失望至极,虽初衷是来带回那个不听话的木头,但没想到北境没有周逢春那个魔鬼,犹入无人之地,一路打到京城来,似乎这颗大郢的心脏唾手可得。
不过现在没机会了,甚至可能跑不了,她退而求其次,开始求和。
“梅相,我此番前来,只想带走马车里的男人,他是我北疆之人,是我的奴隶,请梅相开恩,我只带走他,绝不侵犯大郢半点百姓。”
“晚了。”梅清臣吐出两个字。
乌珠瓷笑了下,也没说什么,她跳下马,从地上捡了块石头,随手向马车砸去。
她一动作,吕才仁举起了方天画戟,梅清臣抬手示意他不要动。
事实上,这五百人,必须要放回去。
他刚得到最新战报,北疆正集结兵士聚集,意图攻入,现下北境只有周氏兄妹,两人根本不可能防得住。
战局绝不能在京城附近发生,太危险、敏感,战线需得推到它该在地方才行。
他近来的行动,也要向朝廷上下有个交代。
乌珠瓷砸完之后,扬起下巴,漂亮的眼里全是戏谑:“喂,木头,我来接你了,你不出来,我可就把你跟那谁的丑事说出来了,反正大家都要死了,死前,让大家也都乐呵乐呵。”
梅清臣微眯眼眸,威胁他。
那她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他也不在乎那点名声。
他还未动手,马车里,董士成和兰秀娘在听到乌珠瓷的话之后,对视。
兰秀娘懂了,是跟她的事。
兰秀娘急急道:“不可让她说!董士成,你还是回北疆去吧,在大郢,已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董士成听着她赶自己,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一定要回,但还是很难受,只点点头,说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