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为了让自己读书才这么想的吗,他绝不允许。
希狗站好,一脸郑重:“娘,儿不稀罕去国子监读书,历史上那些有用之人也不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儿相信只要努力奋进,不管在哪里,都能成就一番事业,让娘过上更好的日子。他当年抛却娘亲跟儿,他就是丞相也没什么了不起,日后儿竭尽全力,一定比他还出色。”
兰秀娘犯了难,她想不到儿子比她正直,这条件诱惑不了他。
可正直与气节不能当饭吃。
兰秀娘摸着儿子的小脸,对他笑笑:“儿啊,既然你都知道了,娘也不瞒你,事情确实是这样,他是对不起咱娘俩,但你有没有想过,若就这么远离他,反倒是我们的损失。你听娘狡……细说,你看,他现在厉害了,做了丞相这等大官,混的风生水起,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我们若是就为了气节,不要跟他,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希狗的表情微微凝重。
兰秀娘徐徐诱导:“他现在混出名堂来了,出来寻糟糠妻,若我们不去,人们也不会怪他,还会赞美他念旧情,他日后再娶夫人生孩子,让他们享受荣华,这不是便宜了他便宜了别人吗,你觉得这公平吗,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希狗摇头,虽然这理很歪,却的确是这么个事。
“所以啊,咱们娘俩,就该跟他去,花他的钱,用他的人脉与资源,娘提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也能更好的读书,而且还能恶心到他,有娘在,他绝对娶不了别人,生不了其他孩子,等你日后成家立业,有立足之本,娘就跟你搬出去住,岂不美哉!”
希狗彻底服了,义愤填膺道:“娘说的很有道理,这福凭什么让他独享了去,更不能让他便宜了别人,他欠我们娘俩,就该养我们补偿我们。”
“对,所以,娘决定,跟他回去,你同意吗?”
“同意,我们要吃穷他,用穷他,还不能让他再娶再生,让他日子不好过!”
“对,只要有我们娘俩在,就不能让他好过。”
母子二人谈心之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也非常默契的没再提董士成的事。
因为希狗还知道,这次娘入狱,董士成是帮不上忙的,只有那个人能帮。
在那天清晨,天光洒下清透的光芒时,他们门前出现了一辆马车。
他们母子携带一些随身之物,没有告别任何人,上了马车,马车向村外驶去。
马车里,兰秀娘坐在梅清臣的对角,她有很多疑惑。
“你当丞相多少俸禄,能掌人生死吗,可以给我们村修条路,每个人都盖砖瓦房子,每个人都有春夏秋冬一百套衣服穿,吃得饱穿的暖?”
梅清臣:“……”
他是相爷,但不是财神爷。
好多天村里人才发现,兰秀娘娘大门已锁,已人去房空。
村里唯一知道点东西的就是布三妹了。
村南头仍坐满了人,大家都在讨论兰秀娘去哪了。
布三妹再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后,终于向大家表示自己知道。
“你们别找她了,她现在已经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你们不知道,她跟他上一个情人私奔了,那个情人做了大官,官大的能吓死人,还有她那个儿子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个夫君的,是这个情人的。”
大家惊奇不已,七嘴八舌的。
“不会吧,她那儿子就是之前那个丈夫的,小两口当时感情不错啊,你忘了,她捡来的,快死了,让她爹给治好了,秀娘可喜欢他了,那男人长得俊不说,洗衣做饭看诊抓药样样精通。”
“哎,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私奔的情人就是之前那任夫君,就是那个叫……梅清臣的,不然对不上啊。”
“我滴妈,梅清臣,我听说咱们新朝的丞相就叫梅清臣啊。”
“黄天奶奶,你们没听小道消息,说咱县里最近来了个大官,不会就是他吧。”
“三妹,你们这次被那狗官带走,是不是他给救出来的。”
“怪不得不要董士成了,要我我也选相爷啊。”
众人都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
果然群众的智慧是无敌的。
布三妹也醒过神来,手里的瓜子一撒,气道:“还真是,我说他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这么看来,这情夫分明就是她那个跑了的夫君啊。好个兰秀娘,还真让她享上福了,真让人嫉妒。”
嫉妒归嫉妒,布三妹经过此事,心里豁达许多,“别说,秀娘的选择是正确的,有长得那么好看有钱有势的相爷前夫,谁还会选个屠夫啊。”
最后,布三妹让大家凑近些:“我看啊,这事我们千万不可透露出去,上头的事可复杂了,万一引来的杀身之祸。”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地里躺着个人,他袒露着上半身,在太阳底下晒的脱了层皮,浑身是汗,那些妇人口中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的耳朵。
浑身炙热,他的眼神却冰冷似寒冰。
此人便是董士成,自从兰秀娘离开,他关了肉铺回了村里,远远张望她家。
可他不知道原来她已经离开了。
所以,她离开自己投向梅清臣的原因,就是这个——梅清臣是丞相
他想起往事。
当初梅清臣走后,自己爱慕她,想娶她,她说自己没钱,他好容易开了肉铺,现在有了更有钱更有势的男人出现,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他。
梅清臣说,自己只是喜欢上了兰秀娘的表面。
是这样么,秀娘她其实是个贪图富贵的女人。
他即便是不愿意往这边想,可种种证据都指向这里。
因为他没有梅清臣有钱有势,就这样抛弃他,明明他们马上成亲,她却把身子给了他。
他甚至怀疑,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尽快勾搭上前夫,与自己断绝,他还像个傻子一样说自己不在意。
他的一片痴情,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就是想要钱与权么,他也不是不可以赚个功名。
董士成在那片地待到了黑夜才离开。
三日之后,村里人发现董士成也走了,他的肉铺卖了,听说他参军去了。
花树村近日接连有大事发生,又有人来村里打听兰秀娘的下落,一向爱说道的村妇们非常一致的守口如瓶,没有向那人透露半点信息,一问三不知。
官道上,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向前驶去,车队中间黑色马车垂着一块金色的车牌,上面写了个“韩王”二字。
一个着劲装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至马车旁,喊了一声“王爷”。
“说。”车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您说的那名叫蕊儿的妇人确实已不在县城,但据属下打听,七日之前,她还在这里,另有一件事很奇怪,七日之前,这里还来过一个大人物,属下判定是梅相。”
“哦?他不是跟父皇请示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梅相一向谨慎,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
“可惜了,先打道回府吧。”
车里,黑袍男人倚靠在软垫之上,熏香的铜炉升起袅袅烟气,他眼眸阖起,蕊儿,他竟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真是造化弄人,他来寻她,她却不在。
可惜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蕊儿。
韩王眼中变幻莫测,压着眉眼,心情极为不快。
第11章 第 11 章 初入相府
去京城的路上,兰秀娘与希狗多次换乘马车,到了京城城门外时,他们坐上了一辆十分豪华又气派的华盖马车,前后均有骑卫护送,行至街道时,兰秀娘还听到有人大喊什么“相府出行,众人避让”。
不过梅清臣并未在车上,从他们往京城来,梅清臣就没露过面。
也是,若非那晚自己将他给……他怎么会答应接他们进京呢,他一定气死了。
希狗挨坐在兰秀娘身边,两人透过车窗的边角好奇的看着外面,这里街道横平竖直,车水马龙,货品琳琅满目,人们穿的各色衣裳,许多是她没见过的样式,那些姑娘妇人,打扮的时髦又招摇,羡煞人也。
兰秀娘的盯着一个姑娘颤巍巍的胸脯,瞠目结舌,京城就是京城,民风可真放得开,这襦裙这般低,胸脯都盖不全的,但那束出来的饱满加上两个飘带确实挺好看的。
“娘,为什么他不跟我们一起走啊?”他是不是嫌弃我们,这一句希狗没问出来。
兰秀娘又盯上一个穿着纱衣的姑娘,这纱衣似很多层,却透的很,里面水红色肚兜上的并蒂莲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边看边回儿子的话:“既然选择依附他,你该叫他一声爹的,没有人会想给甩他冷脸的人花钱。”
希狗低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佩服的望着母亲,觉得母亲所述道理比起书本上的更灵活立体。
“他不跟我们一起走的原因嘛,我猜是这样,他就随便让让,找我们这么一趟算对上对外有个交代,让大家都知道他寻找糟糠妻去了,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但没想到我们真来,这下可遭了,我人老珠黄,还带个半大小子,影响了他再娶美女。”
“娘一点也不老,娘很美。”希狗否定,又问:“娘不是说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么,为何也让他不高兴。”
“乖儿子。”兰秀娘摸摸儿子的头,继续分析道:“当初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他自己不怀疑,别人也会怀疑,暗地里谈论,觉得你不是他亲儿,不得让他恼。”
希狗点点头,“娘说的在理。”
“但这只是娘的猜测,要判断你爹是怎样的人,需要你亲眼观察,用心体会,不要因为我的判断影响你。”
“儿明白了。”
兰秀娘笑了笑,这些话她还没说的更难听些,反正梅清臣找他们回来,绝不会因为心里还有她,不然,但凡他站稳了脚,就定会接他们回去的,即便不接也会给他们来信,不至于要七年功成名就、位极人臣才做这件事。
她有心理准备,不期待,才不会失望。
至于希狗,她不会把话说的过于决绝,虎毒不食子,再者,希狗是梅清臣的长子,无论以前及日后他有没有其他孩子,希狗都是第一继承人,她做娘的要为他谋取最大的利。
她能脱胎换骨想明白这些,都要多亏那段给贵人做帮佣的日子。
外面已经从热闹的街市变成了高墙,这里的街道要走好远才能看到大门,门口修的恢弘气派,牌匾上写着这府那府。
“夫人,小公子,相府到了。”
听到提醒,兰秀娘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下,车门还闭着,似乎在等她的命令。
“希狗,我们到了。”
兰秀娘叫醒睡着的希狗,对外面道:“打开车门。”
兰秀娘下车,看到相府大门大开着,门口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对她笑道:“恭迎夫人、小公子回府,小人是相府的总管,姓张名耽。”
兰秀娘细细打量此人,知道这人就是大总管,对于府上的事情,大总管知道的比主人还多,府里的下人都归他管。
“张总管。”
兰秀娘微笑向他问好,态度不卑不亢。
只一句,张耽内心有些吃惊,听敬言说,相爷这位夫人是个地道的村妇,他原以为貌丑又粗鲁,却不想虽不精打扮,长的却丰肌秀骨,靡颜腻理,再看举止非但不粗俗,还透着些经过雕琢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