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你怎么了?”
梅清臣回神,“无事。”
他说罢走了进去。
晞光已经给娘说的口干舌燥,但娘没有一点改变,见到爹走进来,看他万分落寞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心酸。
“晞光,你先回你院里。”
晞光听话去了。
兰秀娘一见他回来,就扭头背对他。
“秀娘,我回来了。”
梅清臣强牵起唇角,步入过去,脚步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她。
兰秀娘没理会他。
他快接近她时,被兰秀娘呵令:“站住!别靠近我!”
梅清臣站住。
“秀娘……”
“别跟我说话,除非你放我走。”
放她走……梅清臣脸色微变,这还不如杀了他。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梅清臣闭眼,微叹。
兰秀娘扭头看他,短短几日,他好像瘦了许多,脸颊上都没什么肉了,人也不如以前有光彩,胡茬都有了。
好像差不多了。
再骗下去,她都快装不下去了。
“那行,你别让我看见你。”
梅清臣一愣。
见他不动,兰秀娘火道:“你何必在这里装深情,七年你都不回来,对我们娘俩不管不问,现在何故如此!”
她说罢,将桌上一个茶碗拂到地上。
梅清臣眉心狠狠一皱:“好,我走,你不要摔东西,小心伤到自己。”
他立即向外走,还不断回头,神色担忧。
他走后,荷香进来收拾,收拾完后,见夫人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喝茶,忍不住道:“夫人,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兰秀娘看她一眼:“记得什么?”
荷香支支吾吾道:“这些话奴婢不该说,但相爷对夫人的好,奴婢都看在心里,夫人对相爷也全不是没感情,相爷和夫人历经这么多磨难,如今却落得个一方忘得干净,奴婢觉得,相爷实在可怜。”
好啊,现在所有人都向着梅清臣说话,不管是晞光还是荷香。
她本来打算这几日就“恢复”记忆,但眼下这种情况,让她觉得别扭,好像就这样跟他和好,自己吃亏了一般。
果然,有些事是不能算计的。
本想让梅清臣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可她现在也受到了反噬。
所以梅清臣这样精于算计,他也会有难受的时候吗。
大概会吧,她见过他独自一人时孤独落寞的背影,他的苦痛,无人能理解。
荷香没等到夫人的回答,只看到了夫人端着茶杯,迟迟不喝,陷入沉思。
她默默退下。
又这样持续几日,梅清臣倒是没再出现过,而兰秀娘也变得不安起来。
晞光每日来看她,跟她讲以前的事,兰秀娘回答他都变得有气无力。
“我今日去国子监看望律初弟弟了,他又长高了些,还让我代他问候你。”
“哦,替我谢谢他。”
晞光忽然一顿,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娘记得律初?”
“嗯,你们上次不是还一块来家里住过。”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回什么,她很想知道梅清臣在做什么,但晞光这几日从不提起他。
晞光心中确定了一件事——娘不该记得律初,所以,娘已经恢复记忆了
“那娘好好休息,我先回去做功课了。”
“嗯好……等等。”兰秀娘拦住他。
“娘,怎么了?”
晞光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
兰秀娘斟酌再三,问道:“你今日怎么不劝我跟你爹和好了?”
晞光内心升起一点雀跃——他就知道
他就觉得娘说的那些立不住场,也就骗骗爹,爹也是当局者迷,整日浑浑噩噩,都没发现娘的异常。
这样就好办了。
他已经有主意了。
他气愤道:“我也觉得爹不好,他不值得娘对他好。”
他只说了半句,果然引来兰秀娘的追问。
“怎么不好了?”
晞光想起之前跟太子殿下私底下谈起过男女之事,两个懵懂的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其中一句便是,女人最见不得自己的相公被别的女人分享。
晞光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薄薄的泪花,委委屈屈的。
“我来时见到爹在跟一个漂亮姐姐说话,还跟她说笑,想来,正是娘说的道理,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娘上心。”
“什么!”
晞光这句话说完,兰秀娘就“蹭”地一下站起来,梅清臣竟然跟别的女人说笑。
好啊,果然,男人都一个臭德行,她现在“失忆”,还有孕在身,他就跟别的女人说笑。
她又想起之前姜芸的告诫,说女人孕期,男人最容易有歪心思了。
晞光赶忙走过去拉她坐下:“娘,别生气,咱不管他,太子殿下说要赐孩儿一座府邸,虽不如这儿大这儿好,但也足够我们娘俩住的,等过几日,娘随孩儿搬走吧。”
晞光这话也有几分真心,如果是这样也挺好,他其实也挺看不惯爹的,自从来了京城,他经常以男子汉的事要挟他不许与娘亲近,倒是他,总是抱着娘不撒手。
他看着娘握拳愤怒的模样,知道目的已达成,悄悄溜了出去。
晞光快速跑到了爹的外书房。
爹的情况也不大好,一日比一日消瘦,他问过白义,每日爹都不大吃饭,吃也只吃一点,甚至还开始喝酒了。
他进到爹的书房时,果真见他正独自苦闷饮酒。
一向整齐的书案此刻乱七八糟,中间清空的一块,放着一个酒壶,杯子东倒西歪,他爹正提着酒壶往嘴里倒酒,酒水沿着他修长的脖颈滑落,喝的脸都红了,哪还有平日里清冷自持的模样。
晞光只觉得头痛,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让人不省心。
还好有他,不然这家得散了。
晞光快步过去,抢夺过梅清臣手里的酒壶,怒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梅清臣被抢走酒壶,正要发火,一声“爹”让他瞬间清醒,“晞光,今日……你娘…记起来了吗?”
晞光气的小脸通红,“爹还问记不记得起来,我娘都要离家出走了,爹还在这里醉生梦死。”
“什么!”
梅清臣忽然站起来,脸上的红晕瞬间消散,吓得醒了酒。
“爹还是快去看看吧,我娘正闹着要走呢。”
晞光的话音刚落,身边就刮过一阵风,他爹已不见了身影。
晞光将酒壶放在桌上,呼出一口气,嘴角弯弯,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他抬头,看到门外目瞪口呆的白义,露齿一笑。
兰秀娘万分纠结后,决定不装了,人都要被别人勾走了,装失忆还有什么意义。
她想定后起身就出门去,不料还未跨出内院的门槛,就见一人匆匆而来,裹挟着酒气,她还没看清楚,人就被他拦腰抱起。
兰秀娘吓了一跳,刚要尖叫,却听耳边人沙哑道:“秀娘,你怎么能离开我呢,怎么可以离开我呢。”
是梅清臣。
她转头,对上他一双沉沉的黑眸,里面氤氲着她看不懂的暗芒。
谁要离开谁,她有些糊涂,他不是跟别的女人正聊得欢吗。
他将她抱回房内,关上了门,将她放下,就捏住她的两只手,举高按在门上,热烫的唇贴了上来,趁她惊呼的间隙强势的入主,卷住她的舌穷追不舍。
兰秀娘合不上嘴,两人之间不断有银丝勾连。
他的吻太过狂野霸道,又渡给她不少酒气,实在让她无力应对,一时身子都软了。
终于,兰秀娘的脸也像醉酒一般时,梅清臣松开了她,紧紧抱住,“秀娘,能不能别走,我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也不设计你。”
兰秀娘喘着气,手软绵绵的推在他胸膛前,想起刚才晞光所言,忽的来了力气,抽出一只手,大力扇了过去,怒道:“梅清臣!你刚才跟哪个女人说笑呢!”
梅清臣被打的一懵,什么?
“难道别的女人满足不了你吗,非要又来我这里找存在感。”兰秀娘急呼呼的,带着她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梅清臣只以为她的记忆错乱,仍坚持抱着她,转个身,将她放在圆桌上,双手顺着她的背脊慢慢下滑,跪了下去,脸贴上了她圆滚滚的肚皮:“什么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微微哽咽:“你打我也好,只要你高兴,只要你不走,秀娘,我不能没有你,我梅清臣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
他说完觉得不妥,又补充道:“还有晞光、还有你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儿……”
兰秀娘:“……”
似乎不对。
她低头看着红着眼眶贴在自己肚皮上的男人,他浑身酒味,倒也清冽,跪在那儿,像是被折断的松竹,挺拔秀气,又带着臣服,想来,这普天之下,除了她,没有人能再见到这样的梅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