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川摸了摸自己的脸,将画像举道脸边,问:“我与画像此人孰美?”
铁牛拍拍胸脯道:“哼,此人何能及我家将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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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朝圣的日子将近,萧屹川越发忙碌,几乎都没有在家用饭的时候。
相较萧屹川的忙碌,慕玉婵有些闲得发慌,太过着急见到亲人,日子似乎便被拉长了一样。
明日下午弟弟就进入京城了,可今天却越发难熬起来,慕玉婵索性拉着明珠、仙露关心起神仙卧酿酒的事情来。
林大厨尝试了几次,虽然酿出了酒,但口味上还是差别很大,酒味过于淡了,不过还是好喝的。
酒都是粮食变得,酿造出来的酒水不好浪费,慕玉婵便让丫鬟拿了些梅子过来。
“公主怎么想起吃梅子了?”明珠记得,自家公主以前不太爱吃梅子的。
“不是吃的,你们两个把梅子洗干净,对半儿切开,放到酒坛子里去。”慕玉婵指挥道。
明珠和仙露懂了!
这是公主雅致上来了,要做东西喝呢。
两个丫鬟立刻端来盆子,兴高采烈地洗梅子。
日头正盛,艳阳高照,如意堂的院子里撑着一只漂亮的青绸大伞,阳光穿不透伞面,在地上留下一个圆圆的影子。
慕玉婵侧躺在阴影下的美人榻上,笼罩在圆圆的阴影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团扇。
两个丫鬟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清洗着梅子,眼见汗都要下来了。
慕玉婵用团扇指了指树下的石桌:“你们去那边弄,仔细晒黑。”
“公主真疼我们!”明珠仙露端起盆子嬉闹着躲到了树阴下继续弄。
“你说是今年的夏天热,还是大兴的夏天本就这么热?比我们蜀地还热吗?”明珠率先洗好了梅子,已经对半儿切开了好几只。
仙露望了望天色,日头刺眼,她低下头,将明珠切好的梅子往几个酒坛子里放。
“前几日给公主出门办事的时候,听民间百姓说了,今年就是比往年热,大兴靠北尚且如此,蜀地靠南,只怕是更热了。”
听着两个丫鬟闲聊,提到蜀地,慕玉婵又想起了远在蜀国的父皇母后。
先前她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托萧屹川派人将神仙卧的方子往蜀国送了,这个时候酒方应该早就送到了父皇母后的手里,也不知道那边的父皇有没有找到能人,先她一步把神仙卧酿出来。
若父皇母后也能在这样的炎炎夏日里喝上一口醉人的美酒,即便她不在身边,也是尽了一份孝心。
正想着,一个稳重的脚步远远传来。
慕玉婵以扇做棚,遮在额前远远一望,便见萧屹川身穿官袍走来。
她没起身,只和男人目光相接。
萧屹川走进院子,看了眼青石桌上正在捣弄东西的两个丫鬟,视线又回到慕玉婵这儿。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路过回来吃午饭的?”慕玉婵问。
“今夏太热了,几个老臣中了暑,皇上也有些不适,下午给大家歇了假,一会儿不走了,明日一早我直接去军营。”萧屹川说完,便直接坐在美人榻的边上纳凉。
慕玉婵“哦”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么热的天,南军营还要日日操练吗?就不怕将士们也中暑。”
“明日一早我去军营便是部署这个,校场空旷,容易把人晒坏,当兵的不操练肯定不行,我打算让他们进云蒙山。”
慕玉婵撑起身子:“你也进?”
“我不去,六国朝圣的日子近了,走不开人。我打算让老三带他们去,此时的云蒙山枝繁叶茂很是清爽,既能演练,又可避暑。”
这个回答让慕玉婵又放松下去,她半躺了回去,团扇轻摇,一阵香风拂过萧屹川的脸庞。
萧屹川顺着视线问:“她们在做什么?”
说到这个,慕玉婵来了兴致:“还记得上次我们在江南的时候买回来的神仙卧酒方么?林厨子试了几次,可能今年太热了,不好掌握酿造的火候,之前的不算太成功,口味和我们在黑石山喝过的差别很大,但是不难喝。我便让明珠仙露拿些梅子过来,对半儿切开泡在酒里,等会儿将那几只坛子封了口,放在井里镇上,待日落的时候再提上来,晚上对着星月纳凉的时候喝。”
男人看着她,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闲适,只目光悠闲地看着树阴下的明珠仙露。
“还是公主会享受。”
慕玉婵笑着哼了哼:“你不也跟着占了便宜,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将军回来得正好,将军力气大、臂力稳,等下就由将军将那几坛子梅子酒下到井里去吧,别人动手,我不放心。”
这男人,竟然说她会享受,难道他没跟着占便宜,等梅子酒镇好了,不还得分他一杯羹?慕玉婵自然不会让他吃白食,非得出些力气才是。
仙露和明珠的动作很快,青石桌上整齐摆好了六个酒坛子,酒坛不算大,坛子大约一拃半高,坛口宽两三寸,如此一坛差不多够两三个人喝来解渴的。
两人走到树荫下,慕玉婵指着六个酒坛子,已经有了安排:“爹娘的院子送一坛,二房、三房各一坛,容福那边送一坛,十七王爷那边送一坛,我们自己留一坛。”
“还有十七王爷的?”
“不错,在黑石山他亲口尝过神仙卧,之后我想让他提些想法,后边也好改进。”
萧屹川觉着没这个必要,他也喝过神仙卧,提改进这事儿他来就好。萧屹川准备偷偷把李涪那坛子扣下,自己喝。如此的小酒坛,还不够他塞牙缝的,慕玉婵亲自指挥酿出来的就,给李涪那个臭小子等同于暴殄天物。
乌金灼热地洒满大地,四周的空气几乎被蒸腾得变形。
慕玉婵打算快点弄完进屋里躲太阳,不想在外边久留了。
“将军,既然如此,就劳您动手了。”
将军府有好几口水井,别看白日里热得出奇,但水井很深,其内的井水十分清凉。
慕玉婵先派人将容福公主和十七王爷的送过去,并且嘱咐了冰镇之法,随后夫妻俩来到如意堂的水井旁。
慕玉婵撑着一把绘着青山流水的绸伞,站在萧屹川的身后,看着男人将水井内的大水桶摇上来,再将剩下的四个酒坛子一一放进去,摇回井底的凉水之中。
酷暑难当,慕玉婵懒得动弹都出了薄汗,萧屹川这几个动作,背上的衣裳更是被被汗水透湿了一片。
两人回到卧房躲热,只是烈日当空,即便躲回了屋子,还是无法摆脱掉那种让人烦燥的闷热。
萧屹川因为出了不少汗,去净室擦身冲凉去了。
慕玉婵只穿着中衣,靠在榻上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仙露轻轻的摇着扇子,拂过脸颊的风都是热的。
她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蜀国公主府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可以穿得轻薄一些,如今有个男人,她不好意思做到着装清凉,露肩露臂。
这种闷热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太阳西落。
日落月升,风儿也变得清凉了不少。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把井里的酒提出来吧?”
萧屹川自冲了凉过后,就一直在卧房内西窗下的桌案前看兵书。
听见慕玉婵叫他,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二人再次来到井边,提上来了早些时候送下去的酒坛。
慕玉婵留下了一坛,对仙露道:“你把另外三坛酒分别给五福堂、二房、三房送过去,动作快些,免得着了热气。”
吩咐完,慕玉婵便急着往回走,她也怕酒水升温,坏了口感。
趁慕玉婵去取酒的功夫,明珠早就按照先前公主的吩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备好了水果、点心。
等回到如意堂的院子里,慕玉婵便迫不及待地让明珠开酒坛、倒酒。
梅子酒分别倒满了两个番邦的琉璃酒杯,月色下琉璃晶莹透亮,能看见酒水内漂浮的梅子果。
酒水被冰凉的井水镇过,当做消暑的甘露来喝,竟然十分可口。
慕玉婵提杯浅尝了一口,随即惊喜地看过去。
“你觉着如何?”
夫妻俩对坐在石桌前,夜风轻拂,吹起女子的发梢。
她的眉眼得意舒展,唇瓣上沾了酒水,仿佛晨露轻盈地依附于花瓣上。
萧屹川的心情莫名舒缓下去,这些日子因劳碌和闷热聚集在心头的一股燥热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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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九这天下午,朝圣的队伍陆陆续续进了京城。
朝圣共有六国,以及数十个小的番邦、部落。
因为各国距离大兴都城的距离不同,二十九这日先到京城的只有一部分。
蜀国便是其中之一。
蜀国距离大兴京城的距离不算最近,但思姐心切,慕子介出发得早。按照到达的顺序先后进城,蜀太子慕子介的车架排在最前边的位置。
各国使者进京后需要先去驿馆修整,修整好之后再去宫中朝拜大兴皇帝,今日慕玉婵是没有机会和慕子介说上话的。
所以,慕玉婵便选在了朝圣队伍进城必经之路的一处酒楼上远远看着。
姐弟心意相通,慕子介猜到姐姐会来看他,一进城便舍了马车而改骑马。
护卫的兴军先浩浩荡荡行过去一部分,随后便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萧屹川骑着他的青鬃马,而在他身边的就是蜀太子慕子介。
“公主,公主快看!那个是不是太子殿下!”
慕玉婵远远就看见了来人,听闻仙露的话,更是撂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扶着二楼的栏杆往远处张望。
“是,是我皇弟!”
许久不见,慕子介似乎又长得成熟了一些,身子也比上次见面变得更壮实了。慕玉婵面露欣慰,目光一刻不移地看过去,希望弟弟也能看到她。
萧屹川早就知道慕玉婵会在酒楼这处等着,正要提醒身边的蜀国太子,就听慕子介身后一个温润有礼的声音道:“殿下,快瞧您左前酒楼的二层,公主殿下正看着您呢。”
慕子介闻言立刻朝慕玉婵那边看过去,果然看见姐姐在二楼处微笑地看着他。
若非此处人多,四下都是围观百姓,慕子介定会停马上楼与姐姐攀谈一会儿。如此,慕子介更着急先回驿馆,拜会完大兴皇帝,好找姐姐叙旧。
他压下心头难掩的惊喜,故作淡定地朝慕玉婵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公主,太子殿下越发沉稳了。”仙露夸赞道。
慕玉婵在楼上“噗嗤”一笑,他这弟弟,就喜欢在人前装老成。
和弟弟打了招呼,慕玉婵的目光便往后继续看,这次朝圣乃是天下一统后的大事,蜀国来了不少老臣、重臣,有不少都是看着慕玉婵长大的,蜀君就她这一个公主,那些朝中的大臣自然也把她视做珍宝,宠着、敬着。
教她写子的赵老先生,教她作画的钱老先生,就连之前给她瞧病问诊的孙老太医都来了。
明珠感叹道:“孙太医年纪这般大了,定是惦记您的身子才不辞辛苦地跟来的。”
慕玉婵点点头,心头像是被夏日的溪水不断冲刷着,涌起一阵阵舒心的暖意。
“公主您看,那个是不是宋钰宋大人?他好像正在看您呢!”明珠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