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慕玉婵慢条斯理地打断:“不是你说的,这套剑法也不是上阵杀敌用的,再说我面前也没有什么敌人。”
若真要是有的话,那就是萧屹川。
晨操只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慕玉婵觉着动弹了就行,何必一定要仔仔细细纠正她的动作呢?
她又不是南军营里他手下的将士,还得听他的指挥。
况且,她很喜欢这套衣裳,蜀国这种特产的锦缎十分华美珍贵,不禁揉造,所以她也故意放缓了动作。
萧屹川只以为慕玉婵又忘了怎么做,执起她的手道:“再教你一次。”
慕玉婵的动作轻柔,萧屹川不一样,他握着慕玉婵的手,带动着她的身体,快速挽了个剑花,随后凌厉地往前一刺。
他的动作快速而利落,就连木剑的剑锋都擦过空气发出了破空之声,与此同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嘶啦——
慕玉婵的后背某处一凉,背上的衣料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而撕裂出一个细长的口子。
盛雪的肌肤暴露出一小片,慕玉婵扭头,却看不到破处:“怎么坏了?严不严重?”
毕竟是蜀国来的料子,慕玉婵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无关于宋钰,只是因为对家乡之物的珍惜,故而流露出担忧来。
可她担忧的神情落在萧屹川的眼里,便有些刺目了。
男人顿了顿,目色从那片雪白之处移开,对上她的眼睛:“晨操之时,你就不该用这块布料做衣裳。”
“你现在连我的着装都要管么?”慕玉婵轻诧之下又有些微恼。
萧屹川没有这个意思,这块料子太过矜贵,萧屹川看得出慕玉婵的顾虑,从而动作上畏首畏尾。
她的身子远比这块布料珍贵得多,她因为心疼衣裳而没有达到晨操的目的,那么这块华美的布料反而成了累赘。
他的确不喜欢慕玉婵穿着其他男人送她的料子,但他分得清楚是非,生气不是因为这个。
“我没有那个意思。”慕玉婵的眼神有些令人刺痛,萧屹川忽然觉着自己的胸腔涌动着一股酸楚的热意,他越接近她,似乎这种酸楚便越浓烈一些。
男人冷下脸道:“算了,今日不练了。”
说完,萧屹川竟然连主屋都没回,反而转身进了次间。
”砰”的一声,次间的房门紧紧合上。
慕玉婵被对方的反应惊呆了眼,她本就不爱起早,自认为能坚持这么久的晨操已经不易,他不夸她不说,反而待她如此严苛!
气头上的人往往会忘记事情的始末渊源,只能看到眼前的情绪。
慕玉婵也被气得想不起来,萧屹川拉着她晨操是因为她的身子,或者说,她并非想不起来,而是被他的态度蒙蔽了理智。
他不教,她还不想练了呢!
慕玉婵将手中的木剑往旁边的石桌上重重一撂,扭头打算往主屋回,摔个门给他听听。
她气呼呼的,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变快。
哪知回头的时候,一不小心,左腿就磕在了桌旁的石凳上。
慕玉婵轻呼一声,膝下吃痛,蹲在地上就不敢动了,眼圈也疼得红了起来。
第48章 心里有她
明珠和仙露一直在院子里, 见公主磕了腿,最先跑过来。
慕玉婵垂着头,双目紧闭,表情十分不适, 乌黑浓密的睫毛上已经沾满了不受控制而溢出的水雾。
她倒吸着冷气, 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公主, 能起来吗?还能动吗?”仙露着急地问。
慕玉婵抿了抿唇,试着动了动腿, 一阵钻心刺骨就随着她的动作细细密密地传过来。
她摇了摇头,示意要先缓缓才行。
可一直蹲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这样没办法看到她腿上的伤势如何, 明珠和仙露打算先把慕玉婵扶起来, 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你们让开。”
一道沉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明珠和仙露一回头, 发现刚才还冷脸的大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次间出来了。
明珠和仙露让开位置,慕玉婵还蹲在地上, 她抱着腿,埋着头, 肩膀微微抖动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鹌鹑。
萧屹川蹲下身, 放缓了声量:“让我看看。”
慕玉婵不动, 还是这个姿势, 头埋的更低,双手环着双腿也更紧了一些。小小的鹌鹑像是受到了什么攻击, 仿佛身上的羽毛都防备的竖起来。
可对比起来,萧屹川像是一头孤狼, 任凭小鹌鹑炸毛也没有用。
他长臂一揽,一手穿过慕玉婵的腿弯,十分轻松地就将人给抱起来了。
这个动作不得不迫使慕玉婵抬头,露出那张眼尾微湿的脸。
“放开我,我不用你帮我!”慕玉婵倔强地看着他。
“别乱动。”男人选择无视,收紧了手臂,大步流星往内室走。
慕玉婵心口莫名发酸,也顾不上疼痛,那种酸楚此刻就像什么良药似的,吞没了身上的苦楚。
她喉咙发颤,推着萧屹川的胸口道:“放开我,放开我,萧屹川,我让你松手!”
慕玉婵不停地重复“放开我”三个字,语调里带着哭腔。明珠和仙露对视了一眼,有些担心地跟着上前。
萧屹川却停在卧房正门处,顿住了步子,微微侧头朝身后道:“去请郎中。”
关心则乱,明珠和仙露这才反应过来,屈膝告退请郎中去了。
男人由着她反抗,走进了内室,肃着脸轻轻地将慕玉婵安置在床榻之上。
慕玉婵负气似的扭过头。
她觉着自己有些不争气,慕玉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过来,她就想哭了。
她不想让萧屹川看见她这个样子,这让她有种很无力的错觉,尤其看到对方的那张脸,更会放大她心头的那种酸胀。
慕玉婵胡思乱想着,身后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声音停止,萧屹川拿着药箱坐在了她的床畔。
“腿,让我看看。”
慕玉婵还在扭着脸,头朝里看,只给男人一个后脑勺,无声地抗议着,同时试图把那条受伤的腿微微往里移。
她拒绝,他却不会允许。
萧屹川干脆一把按住了慕玉婵的脚腕:“别动。”
说着,竟然直接撩开了慕玉婵的裤管。
她的皮肤细嫩,轻轻掐一下、碰一下都会泛红,更何况今日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石凳上?
此刻那条纤细笔直的腿上,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块儿磕碰痕迹。
男人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不确定方才那一下有没有伤到她的骨头,萧屹川需要亲自验证才行,那只大手便顺着脚腕往上游移。
粗粝的指腹划过慕玉婵的腿腹,激起一片颤栗。
“你、你做什么?”慕玉婵愤怒的目光转变成了惊慌失措,她看着他,拼命地缩着腿,双手也不自觉地去撑开萧屹川宽厚的肩膀,“你走开!”
然而都是徒劳,萧屹川的手此刻如同坚固的锁链,狠狠地禁锢着她的脚腕。
“别动,我看看你的骨头是否有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慕玉婵狠狠地怒视着他:“我不需要你,你出去吧,等会郎中来了,自会给我瞧病,无需劳大将军的驾!”
萧屹川的胸口充斥着一团看不见的热气,她倔强推拒的样子,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朝他的胸口扎过来,几乎让人爆掉。
这种时候,萧屹川不会任由慕玉婵使小性儿。他必须强势起来,才能确定她腿上的伤是否无碍。
他狠了狠心,大拇指便缓缓按向了慕玉婵的伤处。
慕玉婵挣扎了起来,眼眶倏忽充满了泪水。
也不知道是因为腿上被男人按得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螳臂当车般的反抗,根本无法阻止男人的动作,整个人如坠深潭,几乎被那些酸楚淹没。
慕玉婵想不通,不过是一件儿衣裳而已,以后不穿就是了。
她不喜欢看他冷脸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喜欢!
这种酸楚让慕玉婵忍不住失去理智,两只手也握成了拳头,恼怒地用双手捶打着萧屹川的胸口:“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你……”
“别乱动,会疼。”他说。
她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根本不痛不痒,萧屹川任凭慕玉婵捶打,拇指依旧顺着她腿骨试探。她的伤处在膝下几寸,萧屹川查探得很仔细,尽力确定她是否伤到骨头。
慕玉婵有些崩溃,他越是关心她,她便越难过,看着男人只顾着验伤,毫不在意她的话,慕玉婵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你走开,别碰我,我要与你和离,我要随使团会蜀国去!”
什么和离?什么回蜀国?萧屹川终于确认了她只是收了外伤,与此同时,男人胸口的那团气也不受控制地爆开,随后烟消云散。
罢了,他和她置什么气呢?她又不是兵营里的将士,喜欢偷懒、爱美不也是正常的吗?
就算为了她的身体好,他也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告诉她。
可她的眼泪几乎要把他灼伤了,他好想,好想……
“听话,别闹。”
他松开的她的脚腕,双手干脆握住了慕玉婵还在拼命捶打他的两只手,顺势将其按在了她的头顶。
慕玉婵又挣扎了两下无果,干脆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也软了下去。而眼角的泪却无声的划过脸颊,落在枕边,弥散出一小片氤氲。
她小小的身子几乎被裹挟在他的身下,萧屹川心中刺痛,有种作恶的负罪感,也徒增一种难以填补的占有欲。
她的又开始又要落泪的趋势,这让他不得不松开了力气。
她虽然柔弱,却几乎没在他面前落过泪,萧屹川胸口的那团火气,不知怎么的,就被冲散个彻底。
“你、你别哭……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萧屹川放缓了语气,沉沉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卧房。
他不惹她,不气她,男人守在门外,只要她想找他,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眼前。
慕玉婵睁了睁眼,侧过头,只看到一个离去的落寞背影,心头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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