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阔策马走在她身侧笑道:“黔滇等地湖泊不少,听说每一处都是美不胜收。”
羲和瞳腹中没有太多墨水,只是点头说道:“那太好了,希望咱们此行能多瞧几处,我看这西景也好,吃食也好,反正就是好!”
千江阔见她这样欢快,也跟着笑了几声,自从她们上回到长海赶集,羲和瞳在集市上见到了许多新鲜吃食,摆摊的好些孃孃看她们穿着中原衣服,都热情地邀请她们尝尝当地的糍糕和米豆腐,羲和瞳尤为喜爱这边的风味,在跟着化缘的间隙,她拿出伏兆给她们带的盘缠碎银,在集市上买了好些点心零嘴回来。
羲和瞳想起前些天的市集,又在马上说不知矩州还有哪些美食,与她们同来的昙烛早些年曾经到过矩州,听她这样憧憬,也笑着在旁边给她介绍了几样独特菜肴。
就在她们说笑间,妊婋策马走在最前头,跟刀婪把矩州那边包括舍乌本人的情况都打听了一遍,得知舍乌今年五十二岁,原是滇南一个母系部族首领的幺女,三十年前为结盟来到黔南,成亲后仅育一男,去年此男在山中因遇熊袭亡故,如今舍乌身边最得力的幕僚及继承人是她的子媳,而这次来接她们的刀婪,正是舍乌子媳的妹妹。
在黔南羁縻州镇抚使司里,舍乌与前任镇抚使基本相当于共治黔南,这些年她为黔南和西边的滇南打通了许多山间驿道,让各部族之间联络更加畅通,也靠着向朝廷示好,将许多中原物产通过这些驿道运至黔滇山中各个部族,又将山中木料药材向外输送,使得黔滇各地较先时富裕了不少。
妊婋听完这些想到舍乌派刀婪来给她们回话,并没有附上回函,这应该是不想留下任何与燕宸两国联络的文字佐证,以免让朝中怀疑她有异心,看来这舍乌行事颇为谨慎,而且在看完妊婋送去的坤舆图后,似乎仍然不打算与朝廷撕破脸。
果然就在她们跟随刀婪行了三日即将抵达矩州前,刀婪给她们拿了几件当地的衣服请她们换上再进城,妊婋猜这也是为了避免她们身上的中原袍服在城中引起民众的注意。
既然来了,那就客随主便,她们没多说什么,各自挑了衣服换好,第二日跟着刀婪进了位于黔南中部的矩州城,并在黔南羁縻州镇抚使司衙门旁边坊中一间宅院里住了下来,等待舍乌的接见。
刀婪送她们到宅子后先告辞去了,到傍晚时分又来到这边跟妊婋等人说舍乌请她们今日在宅中稍歇,并邀请她们明日晚间到舍乌宅中赴宴会谈。
不是请她们到镇抚使司,而是到自家宅中,妊婋答应完刀婪,开始琢磨舍乌的用意,并猜测朝廷来人估计也会在这两日抵达矩州。
眼下局势尚不明朗,她们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妊婋几人等刀婪回完话离开后,在这边宅中用了一顿丰盛晚膳。
因厅堂内还有舍乌派来的孃孃们在她们周围张罗饭菜,她们也没就明日的会谈多说什么,只闲闲问着桌上各色菜肴都是用什么做的。
这一晚羲和瞳吃得最高兴,尝了许多从没见过的菜式,还喝了这边特产的米酒。
席间她们又听那几个孃孃讲了讲矩州的风土人情,直吃到二更方散,各自回房安寝。
第二日她们没有出宅子,只在房中将晚间与舍乌会谈要讲的事又确认了一番,主要目的还是劝告舍乌勿要听从朝廷调遣对蜀中用兵,并视情况稍加挑唆与拉拢。
至这日傍晚时分,刀婪再次现身,热情地说来给她们带路去舍乌宅中赴宴,妊婋四人仍然穿着前日换上的当地服饰,跟随刀婪出门上车,行了不到一刻钟,来到一座山边高寨门外。
这边门外早已有人在等候,见她们到了纷纷迎上来,请她们进寨往里走去,她们跟着那些人穿过层层寨屋,才来到一间正屋前。
屋外面挂着一个纱帐,引她们来的人走上前将纱帐打开,再由刀婪带头请她们走进屋中,绕过门厅来到堂中,只见一位神采奕奕的妇人坐在正中大椅上,她身边还站着一名面容和善的青年女子,妊婋想这定是舍乌和她的子媳继承人刀委了。
“蜀中来人我不意外,但我没料到燕北竟然千里迢迢出使来我这偏远山里一会。”舍乌笑道。
第128章 潮溅乌纱
妊婋四人在舍乌这间厅堂里坐下,刀婪则跟姐姐刀委到旁边给她们端了茶来。
妊婋接过刀委递来的茶,向舍乌直言她们燕国近日因突厥之乱与西边宸王结盟扫虜,建康朝廷获悉此事后,意欲趁她两国无暇顾及之际,在南边侵扰蜀中边地,因此事说到底还是燕国为打突厥向西结盟引起的,所以这次也由燕国牵头出使,来黔滇寻求破局之法。
舍乌见她言辞诚恳,微微点了点头:“我与蜀中这些年来相安无事,黔南虽是朝廷羁縻州,但自家军队却也不是任由朝廷差遣,你们中原话本里有‘听调不听宣’,我这里却是‘听宣不听调’。”
大抵因过去常跟朝廷的人打交道,舍乌的中原官话说得很好,语速也不快,听起来气定神闲。
羁縻州的情况,妊婋她们来时路上已多少了解过了,朝廷在西南共有三个羁縻州,即她们此刻所在的黔南羁縻州,以及西边的滇南羁縻州,还有南边由岭南道遥领的交趾羁縻州,这些羁縻州的镇抚使皆是当地部族首领,接受朝廷宣旨册封,每年向朝廷纳贡,而内部民众和军队全由镇抚使直接统辖,面对朝廷发来的调兵令,镇抚使权衡利弊之后有权拒绝,是谓“听宣不听调”。
听舍乌这话,似乎是并不准备同意朝廷借宣旨从黔南调兵,也无意与蜀中起冲突。
“羁縻州过去向朝廷纳贡,是因朝廷军队承诺替各部族维持周边宁靖。”妊婋笑道,“如今朝廷偏安江南,尚且自顾不暇,而羁縻州的贡品却是照拿不误,还要前来请你们协助夺回山南失地,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舍乌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人事有起伏,朝政亦然,若我因朝廷势弱而主动背弃前盟,乃我失德在先,不可为也。”
这时千江阔开口问道:“若朝廷借宣旨为由威逼尔等调兵,如之奈何?”
舍乌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便是朝廷失德在先矣。”
妊婋察觉到舍乌言语间有一丝顾虑,又问道:“可是与盐有关么?”
黔南自古不产盐,过去朝廷大一统时期,黔南都是从蜀中和岭南等地运盐进山,后来蜀中因伏兆起义从朝廷独立出去,在长安建立政权后切断了蜀中与黔南的盐道,黔南府库的存盐耗光后,便只能从岭南加收海盐,虽然西边的滇南也有井盐,但目前产量只够自足,黔南突然被断掉一条盐路后,岭南道的运量一时间供应不足,那段时间黔南盐价数度飙升,各地乡镇还出现恐慌性抢盐,舍乌曾亲自带人到各镇安抚民众,后来季无殃在建康稳住了局势,并下旨给岭南道增加海盐运量,才使得黔南盐价渐渐回落,恢复了正常。
这件事令舍乌心有余悸,因自家无盐矿而轻易被外部扼住咽喉,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如今单靠岭南道的海盐也让她觉得有些太过单薄,往后一旦朝廷再出变故,当日的缺盐恐慌便会再度上演,所以后来她也曾派人回家乡滇南与那边的镇抚使洽谈扩大井盐产量等事。
然而滇南的盐矿也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以快速提升产量的,所以若朝廷这次借宣旨威逼,舍乌恐怕不得不为盐这个实际问题而向朝廷妥协。
没有人会喜欢迫不得已的妥协,因此舍乌在收到蜀中发来和谈消息后,认真思考了一夜,还是决定冒着被朝廷疑心的风险,请她们过来谈一谈,就当是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盐的确是我这次请你们来的重要原因。”舍乌大方承认。
妊婋点点头:“我们在渤海沿岸有多处海盐场,产量颇丰,近日还在陕州设立了互市府,计划通过陇右和蜀中等地向外输送海盐,以换各地物产,蜀中当日切断盐路也是为了保障自家所需,往后谈通了互市,把我们的海盐送到这边来,蜀中也可以分运一部分给黔南,以解你们的难处。”
舍乌听了这话有几分心动,但面上未曾表露,这时昙烛也开口说道:“我们此来就是为了向你们表明,不必因盐的顾虑而受朝廷挟制,具体作何选择,想来你们还要看朝廷那边的态度,总之无论如何,希望黔南莫要因朝廷一纸敕书而与蜀中生了衅隙冲突。”
舍乌闻言呵呵一笑:“这是自然,有劳你们跋涉前来和谈,也希望来日我们能再彼此互通。”
待众人谈完这番话,天色也已不早了,舍乌起身请她们往庭院中入席,这一晚的宴会人并不多,除了舍乌和刀婪姊妹俩外,仅有两位舍乌在镇抚使司的亲信。
席间舍乌也问了许多燕北的事,得知她们那边如今肃清了男人,舍乌想起了自己先前命亲信在野外布陷杀死男儿,只为避免朝廷越过她将镇抚使职司直接授予她的男儿,这日听说了燕国的情况,她微笑道:“你们这法子倒是一劳永逸了。”
众人这晚谈到二更天,才由刀婪将她们送回了下榻的宅院,因得知朝廷宣旨官这天曾来人传话说明日午后抵达,妊婋等人到屋里合计了一回,决定还是不留在这里给舍乌施压,明日一早便离开矩州。
羲和瞳叼着根甘蔗总结道:“咱今日拿海盐解了黔南的后顾之忧,朝廷再要威胁她,她就不怕跟朝廷掀桌子了,再在这儿呆着也显得咱有点太咄咄逼人了。”说完她又咬了一口,吐掉渣子后晃了晃手里的甘蔗,“我看甘蔗真是好东西,可惜咱那儿没有,能不能拿咱的海盐换些回去,也好给大家伙都尝尝。”
昙烛也笑了:“这里的甘蔗的确比我们蜀中产的要甜。”
妊婋和千江阔皆拍手附和道:“那就先将甘蔗列入我们陕州互市府待谈的黔南物产吧!”
众人晚间在屋中又说了一阵闲话,才各自回房安寝,第二日一早,有这边宅中的管事孃孃说已替她们向舍乌提过了今早要走,舍乌因忙着午后接待朝中宣旨官的事,也不便留她们在这里,于是仍叫刀婪送她们回去。
和来时一样,她们骑马走了三日回到长海镇,就在刚刚抵达镇衙门口时,镇守闻知她们回来,连忙赶出来说道:“滇南反了!”
几人听了皆不由得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那镇守一面请她们往堂屋里走,一面说自己也是才收到的消息。
原来这次到黔南宣旨的队伍在黔中道治所分作两支队伍,一支到黔南矩州宣旨册封舍乌为羁縻州镇抚使,一支前往滇南洱州镇抚使司宣旨调兵。
半月前本应同日出发前往黔南矩州的册封使因水土不服病倒,所以那支前往滇南的宣旨队伍提前出发,于数日前已抵达洱州。
朝廷下发给滇南的旨意是想让羁縻州自治军在与蜀中接壤地区增加驻防,以期从南侧向蜀中施压,滇南羁縻州镇抚使接到圣旨后与幕府众人议了半日,决定接受朝廷的调兵旨意。
然而就在镇抚使司发出调兵令不久,位于滇南北侧的大巫部族得知镇抚使司听了朝廷调遣,立刻集结本部族的大巫军杀向洱州,直冲进镇抚使司衙门,砍了滇南镇抚使和朝廷的宣旨官,并于同日在洱州宣布滇南脱离朝廷。
“嘶……这个大巫部族怎么对朝廷调兵反应这么激烈?”羲和瞳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镇守这时才给她们简要解释了一番,说这大巫部族是滇南最大的母系部族,领地位置正在滇南与蜀中交接的区域,也是这次朝廷调兵主要前往驻防的地方,她们对于镇抚使派羁縻州自治军前来驻扎非常反感,因为自治军里的将士都是南边部族出来的男人,这些部族之间还有些历史矛盾,大巫部族既不愿羁縻州自治军驻扎在她们的地盘上,也不愿与蜀中起冲突,因为两边一旦交战,她们的家园必然首当其冲。
滇南各部族在镇抚使被杀后纷纷加入战场,已经乱成了一团,抢占先机的大巫军迅速控制住了北半边区域,正在和南边几个部族交战,目前胜负未知。
刀婪听完这事有些着急,忙同妊婋等人告辞,说此事必会影响黔南的局势,她要立刻赶回矩州。
等刀婪匆匆去后,镇守也要忙着安排镇上的护卫队准备应对乱局,妊婋等人从镇衙走出来,往慧觉庵回去的路上见左右无人,才对众人说:“咱们去滇南帮帮这大巫军吧,过后拉拢谈判哪里比得上战时雪中送炭!”
昙烛有些踟蹰:“需要调兵么?我们在蜀中暂时没办法直接拿到调兵令,我需将此事尽快报与长安知晓。”
妊婋摆摆手:“不必,若铁女寺军这时候出兵帮忙,她们还未必领情,我们先去探探情况再说。”
几人在山路中计议了一阵,都觉得妊婋的提议可行,回到慧觉庵后,昙烛先给伏兆写了一封信,交给随她们前往矩州的两名护卫速速送至泸永郡衙,再请郡守转送至长安,千江阔也想写一封信送回洛京,但她此行只带了一只信鸮,想着她们过段时间去到滇南也需报信,于是直接带上了那只信鸮。
这次妊婋等人出使长安,也带了各自的兵器,原是为给铁女寺军展示切磋预备的,南来随行防身,这几日都收在庵中。
她们在庵中歇过一夜,第二日一早,妊婋取出收在匣中的坤乾钺,羲和瞳也背上了自己的火刃剑,昙烛拿了禅杖,千江阔却是手无寸铁,只臂上架着个鸮。
妊婋回头看向千江阔,忽然想起没见过她的兵器,不禁好奇问道:“道长如何防身?”
千江阔笑着撩起自己的外罩纱衣,拍了拍腰上系的小布袋子,里面发出铜珠碰撞的声音,布袋旁边还有一小卷细丝线,这时妊婋想起了千光照的绳镖和千渊海的腰带剑,又想到千山远常用飞刀,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太平观这几个千字辈的道长都惯使轻便暗器。
不多时她们各自准备停当,告辞了慧觉庵众人,带着各自的兵器往滇南方向赶去。
第129章 征途迢递
泸永郡正处于黔南和滇南中间北部,与这两地都有接壤。
妊婋四人这日离开慧觉庵后径直往西,在第二日上午来到滇南羁縻州的边界附近,见到了正在这里驻守的铁女寺军队伍。
昙烛随身带着九霄阁的令牌,这边的将领得知她们是从长安来的,忙请她们进大帐内详谈。
铁女寺军驻边队伍在五日前探听到滇南起了战乱,当时大巫军已经杀到洱州了,因没打到北边来,所以这里驻边的队伍得知消息也有些滞后。
驻扎在这里的铁女寺军将士倒是有不少附近土生土长的人,对滇南部族的情况和矛盾还算比较了解,于是在帐内给妊婋等人介绍起来。
滇南羁縻州有大大小小近百个部族支系,大致划分出三十来个聚居村镇,在千百年前,这里原本只有几个大的母系部族和她们的后代分支,但随着中原王朝通过征战入侵这片地界,而后持续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渗透分化当地部族,渐渐扶植起不少脱离旧日母族分支的父系氏族,又向滇南迁入大量中原移民,此后数代帝王靠着羁縻制册封认同中原礼教的新父系氏族首领为镇抚使,同时明里暗里打压本地历史更为悠久的母系部族,日积月累发展下来,如今滇南各地的母系部族与父系氏族差不多是各占一半。
这几百年来,各部族之间大小纷争不断,矛盾基本上都是因中原礼教入侵本地习俗而起,到本朝这百余年里,滇南部族大致以中部洱州城为界,母系部族多聚集于北,父系氏族和中原移民后代多聚集于南,在和平年月勉强相安无事。
但自从铁女寺军在蜀中发檄文起兵脱离朝廷,伏兆去年于长安封王的消息也传到了滇南,北边一众母系部族认为朝廷已是日薄西山,滇南也应顺势脱离朝廷自成一国,然而南边父系氏族包括镇抚使本人常年受朝廷恩赏提携,自然不愿背离朝廷,南北两地矛盾一触即发,这次朝廷宣旨官抵达洱州的各项举动和决策正好将战火点燃。
妊婋听完这段历史因由后,又问了此次起义的大巫部族,得知这个部族是古滇国大祭司“巫”的后代,也是目前滇南历史传承最为久远的母系部族之一。
大巫部族在五年前推举了一位年仅三十岁的年轻首领——蒙雌屹,这位新首领据传行事颇具锐意,是带着让滇南全境恢复古滇国母系传承的使命坐上大巫部族首领之位的,这几年她一直在拉拢周边小部族积蓄力量,意图推翻在滇南一手遮天的镇抚使司。
北边的大小母系部族对于这些年镇抚使司在向朝廷纳贡的份额之上层层加码不满已久,同时也对蒙雌屹关于复兴古滇国盛景的宏愿十分憧憬,因此近年来大巫部族凭借旧日的传承地位和新首领的壮志,在一众部族中影响力节节攀升。
滇南镇抚使也注意到了近些年愈发强势激进的大巫部族,这次他之所以会同意朝廷的调兵令,也是想借朝中旨意名正言顺地调兵往北,再以驻防边地为由顺手铲除掉这些不安分的母系部族,却不料被大巫军先发制人,自己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妊婋等人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随后又看了这边保存的滇南坤舆图,目前蒙雌屹的大巫军基本确定已占领羁縻州中部的洱州,整个滇南还剩下南半边十来个父系氏族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但是妊婋四人包括在这里驻边的铁女寺军将领都认为此时不适合出兵协助,主要是因为铁女寺军还没有跟蒙雌屹及大巫部族达成盟约,她们若在这时候直接出兵相助,有可能会使蒙雌屹认为宸王是要借机派兵进驻滇南并以协助之名控制当地部族,进而生出警惕提防之心,反倒不利于两地将来结盟或恢复驿道互通。
“大巫军现在最缺什么?”妊婋摸着下巴思索道。
“箭矢。”驻边的铁女寺军大将说道,“大巫部族中的人多使重兵和弓箭,但是滇南铁矿多分布在中部和南部,她们的地盘西北边都以铜锡矿为主,铁矿虽然也有,但产量跟南边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所以她们主要使用铜锡冶炼吉金打造的重兵器,再配弓箭,大巫军这次起兵之前必然筹备了很久,可若战事在中部僵持下去,箭矢恐怕还是会出现短缺。”
羲和瞳听完马上问道:“你们这里箭矢存量有富余么?”
那大将跟昙烛砖头对视一眼,这话问的,要怎么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炫耀呢?
蜀中一向是铁矿遍布的地方,以益州为中心的东南西北几州皆有大矿,当年广元公主培植的人马便是潜藏在各处铁矿区里,兵器富足也是铁女寺军能在短短两年之内拿下陇右和关内并一路打到长安的重要原因,而蜀中同时又盛产箭竹,质地坚韧且重量极轻,最适合制作远射程箭矢。
那大将含蓄地笑了一下:“这么说吧,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箭了。”
妊婋闻言眼睛一亮,于是向昙烛询问是否可以向这里的驻边军借些箭襄助大巫军,昙烛想了想,在没得到长安答复前,她们不能派兵越境,但是借箭未尝不可。
这时妊婋也考虑到长安一直没有来信,为了避免昙烛和这位驻边大将对擅自借箭一事感到过于有压力,这批箭都算是幽燕军从铁女寺军处借来襄助大巫军的。
妊婋说完就在这边帐中借了纸,请千江阔代为写成一份借箭书,以此书可在陕州互市府换取燕北十石海盐,誊抄完两份后,妊婋将那两张纸拼起来,在中间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掏出自己的“寅”字章在名字上盖了印,做成一个双重骑缝章,随后将其中一张交给昙烛,另一张由千江阔保管,待来日众人回到长安再做后续对接。
这边的驻军大将对于借箭一事也颇为支持,毕竟大巫军这次是因为不想跟她们蜀中起冲突才杀去洱州的,虽然蒙雌屹此举也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志,但不管怎么说到底与铁女寺军无冤无仇,如今她们又和铁女寺军一样反叛了朝廷,那自然是能帮就帮一把。
几人在这边商议完,那大将立即叫了两个亲兵去库中点箭,妊婋等人也拿起兵器准备出发前往大巫部族的地盘。
这时羲和瞳又好奇地问那大将:“方才你说大巫军还惯使吉金打造的重兵器,那都是些什么样的兵器?”
“通常是一种造型很古朴的长柄双刃大斧,诶……”那大将说到一半,忽然看到妊婋解开了坤乾钺外面的包布,她指道,“就跟这个特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