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凝成实质压上后颈,头颅终将被威压按向地面。
一寸,两寸。
头痛欲裂。
在她的头颅终于要接触到冰冷地面时。
又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她喉间涌出。
黑暗如同幕布骤然垂落,绷紧的筋骨终于断裂般松垮。
石像石眸的幽光突然黯淡。
她失去意识。
地宫里忽地起了风。
有光点从湖心掠过,留下两三圈微弱的涟漪。
雁过无痕。
。
刺痛从眉心穿透识海。
顾清澄睁开眼。
浩大的地宫穹顶如神祇之目,盘踞在上,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一门,一湖,一人而已。
空旷地面上躺着的渺小的人,在如常地呼吸。
万物归于平静。
桌上白宣无风自起。
顾清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的经脉里,蛰伏的昊天之力在温驯流转。
石门依旧沉默伫立,透出丝丝寒意,拒人千里之外。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风飘起的白宣缓缓落下。
她平躺在石台上,从容地抬起一只手。
飞旋的白宣缓缓沉降,如白鹤般稳稳停留在她指间。
白宣之上一点血渍,如鹤顶那抹剧毒的嫣红,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存在。
那是她滴落的鲜血。
她看着白宣,眼睛里神光流转。
她又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伤,会躺在这里。
会有人忤逆昊天吗?
顾清澄修长的手指将白宣缓缓展开,鲜血浸透的宣纸之下,两枚黑字正在悄然洇开,敛去了初见的锋芒。
她眼中神光颤抖了一刹,消失不见。
眼神聚焦,她看清了这两个字。
那两个她自觉刻进骨子里字,再次刺痛眼帘。
“七,杀。”
这一次,她无意识读了出来。
七杀是什么?
为什么如此熟悉?
她忍住头痛起身,将誊抄的这部分典籍重新展开,文字清晰地进入她的意识——
“北历七年,天令书院六科魁首舒念结业,入第一楼研习铸器。
三年铸一剑,启炉当日,七杀星大炽,剑成时星坠西南,故名七杀剑。
七杀现世主杀伐,楼中长老遂锻剑诀镇之,然荧惑守心,祸起于君,天命亦不怜身弱之人。”
顾清澄混沌的意识被刀锋般的文字割裂,她看不懂这透骨的白纸黑字要告诉她什么,但只觉体内的昊天神力再次灼烧着四肢百骸。
但识海深处,那缕将熄未熄的神识,愈发清明起来。
舒念铸七杀,七杀主杀伐。
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眯起眼睛,抬起指尖,指尖昊天之力凝聚,透出隐隐的微光。
昊天在上,她是舒羽,要继承舒念的路。
舒念的路是什么?
杀……伐……?
对,杀伐。
浩浩荡荡的书页被风吹起,簌簌作响,昊天之力随着书页的抖动在沸腾。
她低下头,看着指尖凝聚的微光,朱红发带飞扬如旌旗。
恍惚间微光大炽,旌旗落下,最后一缕被禁锢的神识,在她的脑海燃起又复熄。
她是舒羽,她要继承舒念的路。
首先,要恢复武功。
恢复武功……
她提起笔,疯狂地誊抄起来。
过去她一日只抄三卷便歇,但今日,从握起笔的那一刻,便不曾停歇。
她要恢复武功,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端正的簪花小楷变得飞扬、狂乱,无法控制的昊天之力在她的五脏六腑流转,流淌在指尖,字字力透纸背——
为什么,最后的那一寸禁锢!
她始终无法突破!
她的肩膀因誊写变得麻木,握着笔的手也变得僵硬,昊天之力在她的气海丹田凝聚,化作攻城利器,一次,一次,激烈地轰击着识海里最后点击禁锢。
她不停歇。
她笔下行云流水,直到她再次抄到了“七杀”二字,汹涌的昊天之力,蓦地收敛了。
“七杀曜日,非王侯将相不可镇。”
前功尽弃。
再来。
……
顾清澄抄了一天一夜。
谢问樵再次见到她的时候,看见了她通红的双眼。
“前辈……”
她低下头颅,朱红的发带耷拉在颈边,眼里似是流露出一丝愧疚。
谢问樵雪白的道袍泛起了褶子,他俯下身子,雪白眉毛胡须耷拉下来。
他坐在她的对面,搭上了她的脉搏。
眼前的少女神情平静,只有眼里的血丝透露着经日的疲惫。
她很努力,就像过去的那个少女一样。
越来越像了,很快,就可以彻底取代她了。
他看着她,神情安静悲悯。
这具正被昊天之力雕琢的容器,很快就要浇铸出完美的复刻品。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发带绑起的高高马尾。
“没关系,慢慢来。”
谢问樵叹息着,神情里似乎有些不忍,但这不忍一闪而逝。
顾清澄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昊天与你同在。”
谢问樵笑道,慈祥地安慰她。
放饭了。
知知们送来午餐,顾清澄安静地吃饭。
一切如常,谢问樵和知知们的生活规律,顾清澄也归于平静。
顾清澄碎发别至耳后,再次提起了笔。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最后基本典籍抄完,她就可以彻底掌握昊天神力,恢复武功。
继承舒念的路。
昨日一夜未眠,书卷堆积成山。
她将杂乱的典籍翻开,整理出今日誊写的空间。
她将典籍一本本码好,忽地发现昨日疯狂抄录的一堆典籍底下,还压着一叠白宣。
最后一本典籍被放好,她有些疑惑,将这叠白宣抽出。
这是什么时候抄的?
她将白宣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