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找到了妈妈,在录像带里,她符合他对妈妈所有的期望。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的儿子。
而这样的一个人,本该站在阳光下,活得光芒万丈。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清澈的溪流欢快地奔流而出,可是她并没有穿越青山的重重障碍。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个怀抱很僵硬,仿佛一触即分,但是……
容巡把脑袋埋进夏渔的怀里。
“好温暖啊。”
原来妈妈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放任自己沉溺片刻后,容巡再次抬起头,除了微红的眼尾,看不出他曾哭过。
他说:“让傅队来吧,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夏渔点头,临走前,给了他一颗糖果,听说吃甜的就没那么难过,希望他不要再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了。
听到容巡愿意招供,傅松声看了看鉴定报告。其实这样查下去的话,证据链已经充足了,要不要口供其实问题不大。
但他还是想听听容巡是怎么说的。
在进去之前,傅松声发现容巡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他就让跟在后头的夏渔先去办公室把他的茶杯带来。
把夏渔支走,容巡才说:“我不想让她再参与对我的审讯。”
傅松声:“理由。”
理由?容巡望向大门后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不想而已。
傅松声觉得自己懂了一些:“她为人正直,性格磊落,你怕她听到了你犯罪的经过会对你感到失望吗?”
“与其说是失望……”
容巡想到之前她说过的话,“我更不想看到她的动摇吧。”
*
夏渔拿了傅松声的茶杯来,就听到他说:“徐鹏醒来了,你和季队去医院去一趟吧。”
夏渔有点犹豫,傅松声接着说:“季队年纪大了,你看着点他,别让他被气到。”
挑不出问题的理由。夏渔勉强同意了,她探头看了一眼容巡,看他情绪稳定后就放心走了。
傅松声特意交代过,所以夏渔就没开那么快,季队坐着还算稳当。
徐鹏在的医院是夏渔待过,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住院部。守在门口的同事见他们来,很是高兴。
“里面这小东西醒来就在那里大喊大叫,说什么警察杀人,我们肯定是同伙,让我们放他出去。”同事不屑,“他以为这是在警局吗?收拾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季队:“……”
你是真不怕处分啊。
“你别说,今天路过好多人打听他住哪儿,要不是咱们,他早被人民群众给打死了。”同事自有一套歪理。
这是实话。
“江边浮尸案”一直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甘家人和周家人门都不敢出了,就怕被守在门口的热心人士打。公司股票一落千丈,员工纷纷出走,恐怕要大缩水了。
和被人心疼的孟扶摇不同,徐鹏是人人喊打,认为他是既得利益者,是帮凶,也该死。
“公道自在人心,社会性死亡也是一种惩罚。”季队安慰一下同事,“他们都会受到惩罚的。”
随后,他带着夏渔进了病房,看到徐鹏被绑在床上。季队又退了出去,问:“你没被人发现吧?”
“那个啊,是有位姓沈的医生做的。”同事摊手,“我没动手哈,我又拦不住人民群众的怒火。”他疑惑,“你想到哪里去了?”
季队:“……”
是他想多了。
里面的徐鹏见到他们来,赶紧挣扎,被粘住的嘴发出“呜呜”声。
季队帮他松绑,好声好气地问他:“你说说当时的事情经过吧。”
被教训一顿的徐鹏果然听话了,老老实实地说出了那天他们离家去往城信县的事情。
根据徐鹏的说法,他们是听说徐妮赚了大钱要分给他们,他们才喜气洋洋地跑回了城信县。
“我就说这么多年不联系,她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我爸非说她流着他的血,爷爷也说徐妮之前年纪小不懂事,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不认亲爸。”徐鹏抱怨,“要不是她发了一万过来,我以为她想通了,不然我都不会跟着去。”
不过徐妮给他们的位置太偏,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好这时一个警察上来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们看他确实是警察,就跟着他走了。
之后他被绑起来,看着那个警察把他的爷爷和爹活埋了,还把他们都肢解了。
徐鹏都被吓坏了,以为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每天都生活在心惊胆战中:“那个破警察一遍遍地问孟清溪的事情,我们哪知道啊,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啊。”
“他妈不守妇道被杀了,杀他妈的又不是我爸,他要人偿命也别找我们啊。还有那个徐妮,我们家对她多好啊,她居然跟着外人一起害我们。”徐鹏痛哭流涕,“警官,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爸和爷爷死得好冤啊。”
季队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墙上,把手都拍痛了,但比不上他的心痛,他怒火冒三丈地吼过去:“要不是你家,小容会这样吗?”
徐鹏被吼懵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救命啊,警察杀人灭口啦!”
季队撸起了袖子,徐鹏以为他要打人,更是往后退。挽袖子的动作停住了,他回头,看到夏渔,在思考怎么样解释时,她递给了他一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棍子。
夏渔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用这个,打人疼点,还不伤手。”
季队:“……我只是壮气势而已。”
他停顿的片刻,夏渔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人绑起来了:“季队,请。”
季队:“……我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我懂。”
夏渔理解了他的潜台词,他不敢打,不然要背处分。不如让她来,于是她拿着棍子,非常果断地下手。
“等等,小夏……”季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徐鹏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这姑娘是真莽啊,一点都不怕职业生涯被终结。
门口的同事闭上眼,当自己是聋子。
而季队在思考怎么处理后续,几分钟后,没听到声音了,他大惊:“他好像晕过去了。”
“别怕。”
夏渔再次实行读档大法,徐鹏还醒着,她再打。
再一次读档时,季队拦住了,不解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你打过他无数次,气已经消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根棍子,徐鹏就被吓晕了。
既然气消了,徐鹏也被打服了,夏渔最后一次回档,做出一副乖巧模样。
季队挽袖子的过程中感觉到不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不过看着莫名怂下来的徐鹏,他以为是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他。
想到风骨不折的容巡,季队止不住地叹气:“可惜小容,就因为这种人……”
就因为这种人。
*
通过对容巡和孟扶摇的审讯,再加上人证和物证,事情经过很清晰了。
由容巡主导,孟扶摇作为共犯,其他两人是从犯。
容巡策划了一切,其他三人负责补充说明,确认万事俱备后,他们从徐家人开刀。
那三个人很好骗,孟扶摇发了一万块就把他们骗来了城信县。容巡把他们带到家里绑起来,让徐老三父子经历孟清溪经受过的痛苦后,把他们的头颅顺着安乐镇扔下去。
接着,他们开始对甘宏富下手。
孟扶摇并没有说帮她的那个人的名字,但她说甘宏富很信任那个人,所以连带着信任她,就连一些决策权都交给了她。
冻雨
保镖和保姆的说法也是这样,安妮的命令就是甘宏富的命令,所以安妮给他们放假他们自然就开开心心回家了。
而孟扶摇一个人拖不动甘宏富,是容巡过来把甘宏富带走埋在安乐镇。之后容巡用甘宏富的手机把周朋骗过来,本来到这里一切顺利。
但是甘宏富的身份被发现了,周朋想逃,他再次用警察的身份把他带走,但这次比较仓促,所以在他赶往安乐镇的路上,高速公路的监控照出了他。
因为比较紧急,所以孟扶摇也来帮他搬运,趁他不注意,她在树上留下了指纹。
把死者的身体吊起来后,因为城信县出现了一起案件,他耽搁了一下。再次打算去把周朋脑袋割下来时,他就听说安乐镇出了命案。
这也是容巡当时对夏渔好感负数的原因。
如果特调组没来,如果没出这起案子,他明明可以完成他的计划。
之后在挖尸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埋在哪儿,趁着夜色,他观察自己没有留下破绽后,才把尸体挖出来。
在调查过程中,他也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他悄无声息地抹掉了。有什么进展,他都会告诉自己的同伙们。
至于为什么要割头吊起来,“本来是想打成肉酱的,但感觉这样对法医不太友好,所以就放弃了。”容巡是这么说的。
他听过法医抱怨有些犯罪嫌疑人喜欢分尸,分成一块块的,他们每次拼都拼得心焦力竭。因而他就退而求其次,选择稍微没那么难处理的分尸办法。
“可惜的是,我没来得及处理甘家人。”容巡颇为遗憾,根据他的经验,甘以兰和祁嘉言都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谁在他母亲的死亡上出了力。
这一点陈寄书没有问到。陈寄书知道祁嘉言有隐瞒,但他无法撬开后者的嘴。
案件差不多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该去指认现场了。
带着容巡和孟扶摇去指认现场时,孟家父母跟了过来,他们远远地缀在后面,亦步亦趋。
走到人稍微少的地方,容巡停下脚步,问押送他的季队:“我可以和他们说说话吗?”
季队别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孟家父母赶紧上前,望着这张和女儿相似的脸,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容巡先张开嘴,他喊道:“外婆,外公。”
“哎。”
两人含着泪,笑着应下了。
孟母抬起手,抚摸着容巡的脸,说:“比上次见要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