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们是谁。”「399」姜冻冬抬起眼皮,看了裴可之远。谈到父母,「399」姜冻冬叹了口气,忧郁了起来。他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有父母。
“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见过他们,”「399」姜冻冬低落地说,“当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了。”
“是这样子吗?”裴可之又问。
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很轻,毫无攻击性,和那种夜晚一起聊天时的循循善诱——诱使人们说出真心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399」姜冻冬当即警觉起来,他仰起脸,严肃地望着裴可之,“叔叔,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被发现了企图,裴可之爽朗一笑。他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哈哈,被你发现了,”裴可之对「399」姜冻冬竖起大拇指,“真是太聪明了,小冬。连这种事都逃不过你。你真是个非常敏锐、细心的孩子。”
「399」姜冻冬缺乏和人——尤其是裴可之这种老狐狸交往的经验,当即被夸得开心得不行,“那当然了!”
眼看孩子被自己哄得快把鼻子翘到天上去,裴可之原想继续追问「399」姜冻冬有关他与姜冻冬的关系。
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孩子再次抓住了重点,“叔叔,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他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和冻冬到底是什么关系?”
内心深处最大的疑问就这样轻飘飘地被点明了出来,饶是裴可之也怔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要否定,按照他谈话的习惯,这种最本质的疑问当然不能立马亮出来。但和那双圆乎乎的眼睛的对视,孩童的天真、赤诚,忽然让裴可之意识到,他不应该对一个孩子用什么技巧。他们只需要沟通就好。就像他和姜冻冬。
于是,裴可之再次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我的确很好奇。”
「399」姜冻冬滴溜滴转,他和裴可之讲起条件,“我回答叔叔这个问题,叔叔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裴可之允诺,“好。”
「399」姜冻冬高兴地跳下椅子,他蹦到裴可之面前,相当神秘地用手招了招裴可之,要他弯下腰。裴可之配合地任由孩子轻轻贴近他的耳畔。
“我不是冻冬的孩子。”「399」姜冻冬用手遮住嘴巴,悄悄地告诉裴可之,“虽然我们长得很像很像,但他不是我的妈妈。”
裴可之也用同样的悄悄话方式问「399」姜冻冬,“那你的妈妈呢,小冬?”
「399」姜冻冬也不清楚,他瘪了瘪嘴,如实回答说,“我不知道,可能很早就死掉了。”
紧接着,「399」姜冻冬发现自己被纳入了一个温热柔软的怀抱。
裴可之蹲下身,浅浅地拥抱住年幼的「399」姜冻冬。
“叔叔,你为什么要抱我?”「399」姜冻冬不解地问,他的小脸枕在裴可之的肩膀处,他扭过脸,能清晰地看见黑色的卷发,那些长发弯弯曲曲的,一些纠缠着另一些,像浪花。
“我希望你不要难过。”裴可之答道。
「399」姜冻冬还是不理解,“可是我没有难过。”
“有时候,人的难过是没有办法察觉的。”裴可之耐心地解释,“但它一直存在。死去的、隐匿的情绪,会一直在我们的生命里徘徊。”
「399」姜冻冬茫然地想了想,“所以我在没有察觉的难过?”
“可以这么说。”
「399」姜冻冬又在裴可之的怀里待了会儿。
直到那股薄薄的热意,混杂着花草的芬芳,越发贴近「399」姜冻冬,好似要透过衣物,渗进皮肤里。
“叔叔,你能不能放开我,”「399」姜冻冬小脸通红地说,“我不好意思了。”
裴可之起身,他看着「399」姜冻冬红通通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轻笑了声。
这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出于担心,裴可之还想询问「399」姜冻冬父母的事,他正要开口,却被这个孩子喊停,“叔叔,你先别问我别的,”「399」姜冻冬抗议道,“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不公平!”
“好好好,”裴可之举手投降,他连连颔首,“小冬大人,您请说。”
「399」姜冻冬这才满意。
他左顾右盼,确定裴可之家里没有别人后,他向裴可之提问,“冻冬是不是有孩子?”
裴可之听完,抿了抿嘴。他停顿了几秒,随即在「399」姜冻冬期盼的目光中,满怀遗憾地说,“抱歉,小冬,这个问题有点儿太隐私了,我不能代替他回答。”
“哈——”「399」姜冻冬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答案,圆脸上的表情当即垮了下来。
他委屈又生气地瞪着裴可之,“叔叔你耍赖!你说话不算话!”
「399」姜冻冬说着,双手凶狠地叉住腰,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要走,裴可之赶紧拉住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孩子。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此时此刻,裴可之望着这个孩子气呼呼的模样,相比歉疚,他其实是被可爱到了。尤其是他撇过脸,说什么也不瞥裴可之一眼的决绝模样。
很久以前,姜冻冬生气也是这样。他还会偷偷瞄裴可之几眼,看裴可之是什么表情。如果发现裴可之不仅没心怀愧疚,还被他生气的样子逗笑了,姜冻冬铁定会勃然大怒,嚷嚷着要绝交。
“小冬,这是冻冬的隐私,我没有权力僭越,”裴可之认真地和「399」姜冻冬保证,“但如果你问有关我的隐私,我一定告诉你。”
「399」姜冻冬仔细琢磨了琢磨,他发现好像是这样没错。刚才裴可之问的,也是有关于他的隐私。
「399」姜冻冬到底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在裴可之提供了合理的说明后,他冲冲的怒气很快消了下去。
“好吧,”「399」姜冻冬通情达理地答应了下来。
他走到裴可之跟前,来回端详裴可之。他想起在「155」姜冻冬的相册里看到的那个叫‘莱’的alpha,他不断比较那个alpha和裴可之。但最终,「399」姜冻冬没有对比出个所以然。
“叔叔,你想有孩子吗?”「399」姜冻冬思忖片刻后问道。
“如果我的孩子是你这样的话,”裴可之说,“那我已经有了足够的爱和期待。”
所以就是想有孩子,但是是要和他相像的孩子。「399」姜冻冬头痛地做出结论。他发现,裴可之的回答风格和「155」姜冻冬很类似,他们都不喜欢直接回答,而一定要绕个圈子。
不过,「399」姜冻冬要提醒裴可之一件事,“我这样的孩子?叔叔,你的野心好大哦。”
“嗯?”裴可之疑惑地看向「399」姜冻冬。
「399」姜冻冬爬上椅子,站在上面,满脸骄傲地说,“我又聪明,又厉害,是独一无二的,”他哼哼道,“想要我这样的孩子,是很难很难的!”
“没错、没错,”裴可之闻言,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点头,“这的确是大得超乎寻常的野心。”
等裴可之笑完了,「399」姜冻冬还有一个问题等着他。
“叔叔……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399」姜冻冬期期艾艾地朝裴可之说。
裴可之点头,示意允许,“你问吧,小冬,”他心情颇为美妙的说,“我一定会如实回答你。”
「399」姜冻冬见裴可之这么配合,也不忸怩了。他眨眨眼,问出了那个从见到裴可之就横亘在内心的困惑,“叔叔,你是不是很会吃屎?”
裴可之,“……?”
这是第一次,在强烈的‘意外’这种情绪的冲击下,裴可之睁开了自己冷蓝色的眼睛。
他的脸上带着吃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裴可之低下头,温柔地询问「399」姜冻冬,“是谁告诉了你一些不太好的信息吗,小冬?”
“没有啦,”「399」姜冻冬当然否认这种说法,“我就是听说你特别敢吃屎。”
说着,「399」姜冻冬频频打量裴可之冰蓝色的眼睛。那真是一双漂亮得无以复加的眼,「399」姜冻冬想起他在冬春之交时,见到的那些逐渐龟裂的冰湖。那个时候,冰面已经非常单薄了,只需要掷下石头,就能碎掉。白色的冰稀稀落落地融化,露出下面干净到刺眼的蓝色。裴可之的眼睛,就是这种蓝。
但裴可之很快收敛了起来,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神色,“当然不哦,”他轻轻地回答「399」姜冻冬,“把粪便当食物的,也只有屎壳郎,和那些黑心科学家,以及没有心的政客了吧。”
紧赶慢赶,不论再怎样压缩时间,「155」姜冻冬赶回来的时候,也将近下午三点了。
游乐园晚上八点闭园,但四点就不能再进入了。「155」姜冻冬无奈自己的对「399」姜冻冬的爽约。他真的很想陪伴这个孩子,也很期待和他的相处。对「155」姜冻冬而言,这是非常奇妙的体验,他好像在抚养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又好像在抚养年幼的自己。
“小冬——我来接你回家啰——”
姜冻冬轻车熟路地进入裴可之的房屋,他的指纹早就录入了安保系统,裴可之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对他开放,畅通无阻。全然不需要裴可之这个房子主人的帮忙。
“他在休息,还没有醒过来。”裴可之从二楼走下来,他注意到姜冻冬额头上的汗,“你一路都在跑吧?怎么这么着急,汗都出来了。”
说着,裴可之给姜冻冬递去块毛巾。
姜冻冬坐在饮料吧台桌旁,擦了擦汗,他笑笑,“本来说好要带小冬去游乐园的,我就想尽快回来。”
裴可之拿出一瓶蓝色玻璃瓶装的汽水,姜冻冬接过去,熟稔而自然地喝了起来。
“麻烦你了,可之,”姜冻冬不好意思地道谢,“难得你休假还要帮我的忙……实在是不好意思,占用你这么多时间了。”
裴可之坐到姜冻冬身旁,对他如今使用得过分熟练的客气话笑了笑,“我很乐意把时间花给你,”他说,“更何况小冬很可爱,很懂事。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看姜冻冬的状态还不错,裴可之话锋一转,“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还是老样子。”谈到这个,姜冻冬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带有些疲惫地告诉身边的老友,“Aquarius依然不松口,要求我和柏砚离婚后,才能给我孩子的抚养权。而柏砚——你知道的,他说什么也不同意离婚。”
“今天再次去协商的时候,民政局的局长也在,你知道她建议我什么吗?”说到这儿,姜冻冬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
“什么?”
“她建议我和Aquarius二婚……这样就自动有孩子的抚养权了,”姜冻冬抚着额头,“真是的……也真是民政局能说出来的话,为了完成婚姻KPI,连我都不放过。”
姜冻冬用玩笑话的口吻说。他原以为会得到裴可之的几句打趣。
但裴可之却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忽然告诉他,“其实这个建议的确是有效可行的。”
姜冻冬脸上的笑淡了许多,他放下手里的玻璃瓶。瓶子里面,汽水正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你希望我和Aquarius结婚?”姜冻冬问。
“我不希望,但你的意愿更重要,”裴可之平静地说,“如果这样做可以为你解决问题,让你不再为此难受,那么我非常赞同。”
第189章 父母爱情
七夕特别番外-父母爱情故事
背景说明:接正文背景
内容提醒:姜冻冬的父母羊梧和姚中凤逝世于姜冻冬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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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在风暴潮后升起。
在两个黑洞之间,姚中凤竭尽所能地把方向盘抱在怀里,用全身的力气固定住自己,固定住这艘被拉扯的飞船。他的额头豁了个口,血汨汨地向外流。
一块巨大的星球碎片砸到了飞船的外壳,发出“嘭——”的巨响,保守估计应该是砸中了左翼。两个黑洞越靠越近,姚中凤顾不上检修,他拉下油门,直接提速,飞船的燃油箱发出不堪重负的赫赫声。
升起的白光指明了方向,他决定再次提速,放手一搏,燃油箱悲鸣出声,受损的左翼撞开前方的碎石,躲开一道又一道的能量闪电。发亮的尘埃风暴里到处都是咆哮声,飞船低低地绕着风暴眼行驶,广袤的宇宙如同平原在玻璃左边的窗前铺开,紫色的群星像是迁徙的象群,朝东方斗转。
飞船再次上升,姚中凤试图避开狂乱的风暴,但又一次偏离了轨道。
巨大的冲力袭向他的腹部,他再也握不住方向舵,从驾驶椅上滑跪而下。内脏不同程度的破损,大脑神经逐渐衰微的跳动,他意识到他已经到达了极限。
姚中凤躺在地上,血液从他的腹部扩散开,十七年冒险家的经历里,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死亡的降临。
其实这次的黑洞探查任务,本应该是他和羊梧共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