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重新建立新的封锁圏。派有元素法师的小队找到水的源头在哪!让炼金术师立刻开始制造压缩储水设备!”
这个命令让这片主战场上的审判官战意稍显低迷,但每个人还是有条不紊地执行了自己的任务,后撤的同时还带走了同在监狱关押,没有死在监狱坍塌里的邪教徒犯人。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光,确实是黑光,从一区方向疾射而来——
肉眼跟不上,只有寥寥数人察觉般抬头。
这道黑光没入了幻影之树的树干。
幻影之树不断生长的动作一顿,这下周围审判官也注意到了变化。
一个审判官们曾听过的熟悉苍老声音,梳叶·阿扎瑞的声音,充满惊讶道:“怎么可能?!”
话音落,从黑光没入的树干开始,裂缝出现,迅速蔓延,只是短短几秒,木屑纷扬,树干坍塌出了一个大洞。
肉体几乎与幻影之树融为一体,先前就像素栌·本固用盘根女妖捏出自己分身那样,用藤蔓出现在仪式科的梳叶·阿扎瑞,本体其实在这个大洞里。
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老狐人,捂住自己胸口,意识到是谁攻击了自己。
“审判长……”
你这么年轻,又是能活得和神一样久的使徒,凭什么阻止别人想活久一点!
梳叶·阿扎瑞的大脑,思想,人格,早被银月少女诱发的贪婪欲望,和梦神魔力带来的污染,毁得看不出曾经的模样。在幻影之树从他体内破出时,同名的人类就已死亡。
但这个新诞生的魔物,依然继承了梳叶·阿扎瑞的一部分执念,让它渴求地向上方银辉伸出手,希望得到拯救,希望活下去。
但它只感到力量迅速地被抽走。
幻影之树死去了,树干倒塌,树叶掉落,那庞大到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的树冠,这一刻就像是光术士制造的激光投影,在更光亮的地方直接变得无法辨识,只留下淡淡的轮廓。
这轮廓犹如肥皂泡泡,竭力坚持了一秒,直接爆炸。
气流吹向四面八方,树冠下方的森林影子,也跟着迅速变浅,变透明。闪烁在树叶间的银色光斑暗了下去,审判官们士气大振,旱血雷夸赞道:“不愧是审判长!”
又有新的好消息传来:“那些昏睡过去还梦游的审判官,开始苏醒了!”
“因为幻影之树死去了吗……能醒来就好!”旱血雷立刻道,“快点叫醒他们!”
他一边放松了一点,一边又开始担心。
因为“海螺”太重要,轮班值守封印室时,消息是传不进去的。不知审判长怎么了解的这边情况,但从“海螺”上分心,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而且旱血雷还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低下头看,积水没有消失,已经淹到了他的小腿,在水面上流动的不只是冰屑,拳头大小的冰块也漂浮其中。
一轮巨大的,银白的,表面遍布暗斑的球体,倒映水面上,随水波起伏。
银月少女侵入总所的力量抛弃了梳叶·阿扎瑞,确保自己没有跟着一起被消灭。
所以祂还在这里,祂呼唤共鸣。
“嘶!”
仪式科,大封锁仪式房,林突然捂住阵痛的左眼。
而五区,对着水中月影悚然的旱血雷,看到水面突然涌起波澜,短短数秒,这波澜就扩大成数米高的浪墙。
二区的大封锁仪式房,林睁着的右眼,看到一道巨浪视墙壁如无物,穿透一切,向他扑来!
第42章
浪花打碎了月影,祂破裂成了一片片的波光。
这浪从五区而起,一路扫过四区,三区,二区,碎裂的祂也随之移动,看到了沿途那些审判官们或害怕或坚毅的脸。
如果可以,祂多想引诱他们跟随祂一起前进啊,但今天不行,祂降临进这个大封锁仪式中的力量不多,祂还有一个拦路虎要对付。
看,拦路虎出现了。
虽然只是一只鸽子。
***
“你杀掉了那个同时受银月少女和我主影响的丑玩意儿?”摩西看着灰翠慢慢收起狙击枪,评价道,“不愧是审判庭,真是一贯的强硬作风。但就算现在杀死那丑玩意儿,也已经来不及了。”
“嗯,”灰翠回过头,低垂的眼眸明显在思考,“梳叶·阿扎瑞确认死亡,但银月少女的大部分力量跑掉了。”
“果然,”摩西冷哼,“你还想让祂和一个肉身坐标同生共死不成?何况那树根一样的东西那么丑……祂抛弃了它吧,它已经帮祂找到‘海螺’在这里了,又不能突破你的防线,那还有什么用,死了更方便,祂肯定有别的办法。”
“啧啧,”他对着灰翠咂舌,“年轻人,做了无用功啊。”
灰翠想了想,道:“嗯,谢谢你。”
摩西皱眉,“哈?”
“谢谢你帮我看守‘海螺’,”灰翠道,“不然我是不能分心去看梳叶·阿扎瑞那边的。战场上情况不太好,很多人都受梳叶的影响睡着了,如果让银月少女借他们的梦找到‘海螺’,祂从他们的梦经过,他们醒来后也会变成疯子吧。”
说完,他对摩西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能救下他们,全是因为你,真的非常谢谢。”
摩西:“……”
摩西:“妈的!战争疯子从哪里找出的你这个怪人!”
被矛盾双生的使徒开了一枪真伤,还能说好帅的邪神已经很怪了!结果你这个矛盾双生的使徒也一样怪!
摩西真是气得恨不得自己九百多年前就死了,但可惜的是,现实是他苟延残喘活到了今天。
他握住钢叉一跺地面——钢叉是灰翠请他帮忙看一下“海螺”时拿出来的——整个人比原本更暴躁几分,大声道:“你还有功夫说这个?可不要小瞧那荡妇!当年我主和我以为逃过了祂的偷袭,没想到最后——祂来了!”
水浪带着打碎的月光来了。
浪峰在封印室冒头的那一刻,灰翠脸上的笑容已然收敛,他拿起那把之前没怎么用过的白色自动手枪,根本不见瞄准的动作,就砰地开枪。
透明散发寒意的子弹,没入拍下的巨浪。
巨浪本来是幻影,又或者说,是重叠在现实上的一个梦。在幻影之树倒下后,森林随之消失,原本能切实让人感到寒意的水浪,也变成了没有实体的东西。
但灰翠这一枪依然在他的能力下命中了,来自梦中的浪墙冻结在半空。
浮动其中的粼粼月光也凝固,灰翠以常人无法跟上的动作反手握住“巨灵喷嚏”,向前开枪。
“轰!”
从霰弹枪枪口喷出几百枚小钢珠打在冰面上,每一颗都刚好击中一片凝固的月光。
冰面轰然而碎!被击中的光消失了,好像那是游在水中的泡泡一样。
摩西皱着眉,握住钢叉,用身体挡在冻结浪墙和“海螺”之间。灰翠则大步向前,白色自动手枪和“巨灵喷嚏”前后轰出第二枪。
第二重巨浪就在这同时到来,但就在要冻结的前一刻,这一道浪仿佛失去了引动的力量,连前扑的惯性都不能维持,自高点向四周溃散。
它变化的很快,可灰翠反应的同样快,笔直射出的透明子弹改变了轨迹,下坠射中。
第三重浪在这个时候扑上,带着更多破碎月光。
破碎的月光随之在水面和冰面之间跳跃,祂们很多都被霰弹枪打死,但随着折射,月光飞快增殖着,试图映到刷了白腻的墙面上去。
灰翠没有回头,他身后跟随的某把备用霰弹枪突然转动,如同被无形的手握住,朝墙开了一枪。
墙倒下了,还没跳上去的破碎月光只能遗憾死去。
而意识到什么的摩西已经直接将“海螺”塞进怀里,他撩起自己那破破烂烂的白袍裹住它,免得月光跳上来。
灰翠在子弹时间中瞥了他一眼。
面对银月少女时,这个古比人鱼是可以信任的,他判断。
新的浪峰已经涌上,继续在这个小空间和银月少女投下来的一份力量战斗不太适合,灰翠打算退到建筑外去。
这么做,首先要保证“海螺”位于一个不见光的地方。
灰翠试图让摩西明白他的意思。
但在作出沟通前,他看到蓝发美人鱼面上浮现惊愕的神色。
一个故作娇弱的女声在他们耳边轻笑。
某梦境重叠现实后,就一直在回响的浪潮声,这在笑声响起时,停歇了一瞬。
大海为何会涌现不停歇的浪潮?
是季风在吹,是地壳在运动,是某个苍白的天体,环绕星球转动,引动海水上涌又退潮。
所以,如果祂想,祂能做到,在某个瞬间,平息浪潮。
这个瞬间,随浪潮声出现的梦神使徒,整个人消失了。
他保护在怀中的“海螺”毫无遮掩地往下掉落,外界所有的光,都映在缠绕透明胶带的蜜色琥珀上。
月色光斑跳动于“海螺”可见网状纹路的外壳。
灰翠枪口已经指向祂,但即便是他,这一刻也不知道,该不该一枪将光斑和“海螺”一起打死。
就是这个瞬间,只需要这个瞬间。
所有跃动的破碎月光都消失了,祂已经成功进入。
浪潮声重新出现,蓝发美人鱼也再次出现,只是出现后脸色非常难看。
他消失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回来后,他甚至能接住尚未砸到地面的“海螺”。
但那有什么用?!
“……你们审判庭的封印师,”还是接住了“海螺”的摩西咽下无数脏话,磨牙道,“为什么不用不透光的胶带呢?”
因为吹螺者虽然死了,祂残留的力量还具有活性,必须留下可供观察的窗口啊,灰翠回忆这九百多年订下的,数目众多“海螺”的管理条例,眉头拧起。
片刻,紧绷着脸的他凝重开口:“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还有什么办法!”摩西瞪他。
“我们也进那个梦里,我去杀掉银月少女的这部分力量。”灰翠认真说。
“……”好符合矛盾双生风格的做法,摩西梗住了。
“你可以带我进去的吧?”灰翠一边往枪中填装子弹,一边问。
从他动作看出杀气腾腾的摩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