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确保两边都听不到声音，白朔开口：“这边安全，你说吧。”

　　话音刚落，海丹开始解身上的兽皮。

　　白朔和乌焰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海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干什么？”

　　白朔咳了一声，反应过来他们的动作有点大，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你继续。”主要是海丹动作太利落，他们一时间没能转过弯，实际上联系之前的推断，白朔已经猜出海丹要做什么了。

　　海丹将腰部围着的兽皮解开，露出腰间一排整齐的鳞片，然后再次围上兽皮：“我是鲛人。”

　　鲛人就是人鱼，不同地方称呼不同。

　　对方表露了身份，白朔此时也不好故意装不知道：“你上次留下的药，我们猜到一点。”只是当时不能完全确定。

　　“你这么聪明，我想到了。”在给白朔药物的时候，海丹就做好了被猜出身份的准备，只是那个时候，她唯一能答谢对方的只有那一瓶药，并且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机会再过来，所以即便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还是将药送给了白朔。

　　海丹说完，再次看向白朔，最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兽族羽族在地面上生活，以采摘捕猎为生，依靠草药治疗伤势。

　　鲛人族在水中，抓鱼填饱肚子，滴落的眼泪涂在伤口上，会加速伤口愈合。

　　后来鲛人族无意中发现，他们做的药物，拿到海边，能换取一些以前没吃过的食物，而他们帮助那些人将海水推到对方划定的地方，也能获得一部分食物，吃腻了海里各种鱼类的鲛人族去岸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岸边的部落依靠晒盐和其他部落换取食物，在发现鲛人族有秘药后，最开始想的是用食物换取，然后拿着药物去集市上换更多的物资。

　　事实确实如他们所想，兽族羽族在捕猎中容易受伤，大部分祭司的能力有限，秘药的出现，救了很多人，只是秘药数量很少，通常一出现在集市上就立马被抢空，最后价格越来越高。

　　靠着秘药，鲛人族得到了大量的食物，海边的部落也获得了许多物资。

　　然而秘药的珍贵给他们带去了麻烦，有人知道了海边部落和鲛人族的交易。

　　四十年前一个夜晚，一群人悄悄潜入海边，杀光了海边的部落，然后冒充他们，和鲛人族换取秘药。

　　鲛人族去岸边，和羽族兽族去集市差不多，加上鲛人族对岸边的部落十分警惕，一直在水中活动，不会距离陌生人太近，因此并没有关注过和自己交易的人是哪个，只要食物对就好。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批食物里面被下了药。

　　鲛人族会用自己织的鲛绡将食物包裹起来，带到水里吃，为了保留食物的味道，并不会让食物在水中浸泡太久，因此，最后许多鲛人中药晕倒，飘在海面上。

　　那些人将晕倒的鲛人抓起来，威胁剩下的鲛人用秘药换取。

　　那一次，一群人得到大量秘药，而无数鲛人因为赶制秘药哭瞎眼睛。

　　从那之后，鲛人族离开岸边，回到了以前生活的地方。而秘药被强盗们转卖，因为没人再见过鲛人，价格也就越来越高，后来有羽族和兽族争夺秘药打起来，导致两边关系越来越差，羽族兽族开始互相敌视。

　　而离开岸边的鲛人族，因为鲛人幼崽不能一直在水中，最后选择伪装成羽族和兽族，到岸边生活，这样一来，可以用盐、鱼干等食物和其他部落换取食物，还不会引人怀疑。

　　结果没想到，有个鲛人部落被发现了，发现他们的人想要重复四十年前的绑架过程，被鲛人族察觉后打算直接动手。

　　被发现的鲛人部落躲到了海羽部落，两个部落一起才将对方赶走，这也是上次海丹等人很晚才去集市的原因。

　　担心对方卷土重来，海丹特意换了大量食物，没想到对方集齐了更多的人，在雨季去追捕海羽部落。

　　鲛人族的幼崽不能生活在水中，那些人里有羽族有兽族，一直在岸边和海里的小岛上守着，鲛人族和幼崽们苦不堪言，最后海丹带他们冲破了围堵，顺着河道游到了这边，想要寻求百羽部落的帮助。

　　海丹说完这些，道：“如果你们能帮助我们，以后每年产出的秘药，全部给你们。只是秘药如果拿到集市上，可能会有人猜出我们在这里。”

　　海丹说完，静静地等待白朔的回答，她将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想告诉白朔，他们可以给百羽部落带来珍贵的秘药，但同时，被发现了百羽部落可能也会被盯上。

　　海丹知道，如果只说秘药，不提以前的事情，百羽部落会更容易接受他们，但海丹不想欺骗白朔，上次她需要棉被，白朔将部落里大部分都给了她，她不能辜负这份恩情。

　　白朔若有所思。

　　看他不说话，海丹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收留他们，风险太大了。只是离开百羽部落，他们可以去哪里？

　　正当海丹陷入迷茫中时，她听到了白朔的声音。

　　“你们多少人？”白朔问，“人多的话先把幼崽送回去，天太冷，幼崽在外面冻着不太好。”刚才看到那些明显不是全部。

　　峰回路转，海丹愣在原地。

第172章

　　从被盯上到进入百羽部落，海丹想过好几种方式，然而无一例外，都被她否决了。

　　因为鲛人族的特性，他们需要生活在水边，最好是离水源一步之遥，这样身体缺水的时候，就能立马补充。但是刚学会变成人形的幼崽又需要在陆地上，所以还不能在海中间，不然幼崽会不舒服。

　　而离开海边后，可选择的地方就更少了，水源是所有部落必不可少的物资，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河边都有部落，很少会出现附近没有部落的河道。借着大雨的掩护，他们在水中潜行，小心点就不会被发现，但是等雨季结束，他们一旦上岸就会变得尤为明显。

　　自己单独找一块无主的领地更加不现实，谁也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过来，如果对方追过来，他们又在岸上，那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海丹毅然选择了百羽部落，如果百羽部落能够收留他们，他们就不用再为了躲避追逐而带着幼崽到处躲藏。

　　然而海丹也知道，虽然他们能给对方提供秘药，但帮助他们，对百羽部落来说也是一种麻烦。

　　海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将所有事情告诉白朔，听白朔的决定。看到白朔后，她表面上淡定，实际上心中十分紧张，因为她不知道，白朔发现她给的秘药后，对她还是不是之前的态度。

　　好在她没有信错人，即便面对众多受伤的鲛人，白朔最先做的还是弄清事情，而不是把他们抓起来，那个时候，海丹就松了口气。

　　现在白朔同意让他们暂时待在百羽部落，对海丹来说，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白朔让海丹将其他鲛人带过来，他去跟乌苍说明情况。

　　乌苍对其他人加入部落没什么意见，毕竟部落每年都会收留很多人，只是他比较担心一件事。

　　“人鱼族能在咱们部落生活下去？”乌苍记事的时候，人鱼族都销声匿迹了，对他们不太了解，而部落中老人的故事中，人鱼族的特点也是千奇百怪，让人分不清真假，但关于人鱼族生活的环境，无一例外，都说得十分神秘。

　　“可以的，只要有水就行，再说了，如果他们不适应，回头用水泥砌个池子，多放点盐，应该和海水差不多。”

　　乌苍有些震惊，传说中无比神秘的人鱼族，这么好养活吗？

　　等乌苍看到剩下的人鱼时，不得不承认，白朔说的方式可能真管用。

　　海丹带过来的这些人，只是两个部落一部分人员，这次过来的鲛人，总共近四百人。

　　最初两个部落人数加起来有六百多，那些年纪大的鲛人族都选择留在海里，成年的鲛人可以一直在水中待着，他们不会生育幼崽，只要躲在水深的地方不出来，就不会被抓住。海丹等人能够顺利逃出来，也是因为那些鲛人帮忙掩护，抓他们的人以为鲛人族只能生活在海水中，以为海丹等人早晚会回去，所以想先抓靠近海岸的。

　　逃到这边的四百名鲛人，有四分之一是幼崽，还有几个陶罐，里面装着海水，海水里面是鱼卵，也就是还没有出生的人鱼宝宝。

　　人鱼一次可以产十几枚鱼卵，不过孵化率比较低，最后有三分之一成功孵化就算是好的，不过看这些人鱼宝宝的状态，感觉还可以，白朔看到有些在鱼卵里面游动。

　　“这一罐是即将出生的。”海丹解释，“幼崽出生后需要在水浅的地方活动，能够变成人形后在岸上生活，直到成年才可以一直在水中。”

　　鲛人族一生中，不同年龄段可以生活的环境不同，尤其是没出生和刚出生的幼崽，尤其要注意，环境不同会死亡。而无论哪个部落都有幼崽，因此那群人守在海羽部落之前生活的地方，海丹等人除了带幼崽离开，没有其他方法。

　　在出发的时候，海丹等人就意识到短时间内应该没办法回去了，因此能打包的物资全部带过来了。毕竟年老的鲛人要回海底，这些物资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反倒是海丹等人，因为要照顾幼崽，什么物资都稀缺。

　　没有出生的幼崽不能碰太脏的水，所以放在了陶罐里，外面用鲛绡裹住。刚出生的幼崽差不多，不过他们没那么多陶罐，用的是木桶。

　　大一些的幼崽会跟着父母在水中游，此时都累得不轻，在父母怀里睡觉。

　　现在即将进入雪季，虽然没结冰，但温度算不上高，因为刚下完雨，空气中都带着冷意。无论幼崽还是陶罐木桶外面都裹了棉被，但是作用不大，白朔直接安排巡逻队：“先过来几个人，将这些陶罐和木桶送回部落，放厨房，记得跟我阿姆说一声。”白朔交代，部落还没开始烧火炕，厨房是最暖和的地方。

　　巡逻队成员答应，开始行动，直接抓陶罐太危险，他们用海羽部落的背篓将陶罐装起来，然后拎着背篓走。

　　巡逻队飞走之前，白朔再一次交代：“一定要告诉我阿姆，她不在你们就守着这些木桶和陶罐，别离开。”

　　剩下的是大一些的幼崽和成年鲛人，白朔让羽族帮忙拎着物资，让成年鲛人专心照顾幼崽。

　　白朔分配好羽族的任务，大家一起往居住区的方向走。

　　路上，白朔跟乌苍商量对海羽部落的安排。

　　海羽部落都是鲛人，安排他们住山上有些不合适，但部落现在有一批空出来的房间，可以安排一下。

　　空的最多的是单间，之前是部落中的年轻成员在居住，后来一部分成员结为伴侣，就空下来不少。

　　部落每年都会有自觉长大了，不想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幼崽搬入单人间，成年后找到伴侣再换房子，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单人间又加盖了几次，现在的数量不但满足部落里半大幼崽的需要，就连吵架的伴侣想分开住，部落依旧可以提供。

　　房子长时间不住会越来越破败，部落里安排住处的方式是按照上次分配的房间序号往后排，等分配完最后一个房间后，再从最前面的空房间开始，所有房间都不会空置太久。

　　除了单间，两居室三居室也有一些，白朔计算了一下，所有空房间加起来，再挤一挤，应该够这些鲛人族住。

　　商量好后，白朔把这件事告诉海丹：“房间不是很多，住起来可能有点挤，现在时间不够，明年才能盖新房子。”

　　其实集市那边还有一大批空房间，但那边一开始就是为建造集市准备的，如果一直住人，势必要安排更多的人员过去守卫，但是那样的话，就出现了新的问题，非集市时期，怎么安排那边的工作？集市开始后，住在那边的成员是搬回来还是怎么办？

　　更重要的一点，白朔不放心把鲛人族放在集市那边，对部落的影响还是其次，主要是鲛人在陆地上的战斗力实在是太低了，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要全抓走。所以为了海丹等人的安全，把他们安排在部落居住区是最好的选择。

　　居住区位置隐蔽，周围还有许多人守着，部落中两大防御重地就是领地边缘以及居住区，待在居住区最安全。

　　让白朔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怎么分析利弊，海丹就答应了。

　　“只要幼崽有地方住就可以，我们可以睡外面。”海丹道。

　　鲛人族对住处一点都不挑剔，海边都是沙子，他们一样可以生活，所以只要有安全的地方，就算是露天睡在外面没有关系，只要幼崽不会被冻到，成年鲛人完全能够抗住雪季的寒冷。

　　“不会，房间够了。”再怎么说，百羽部落也发展这么多年了，没有让人睡在外面的道理，白朔解释了一下：“部落里有一些房间，但是这边的床铺和集市那边不同，只有一层，所以会挤一些，但是很暖和。”

　　如果将住处这边的房间里摆满上下铺，那可以做到一人一床，但问题是，马上雪季，雪季期间温度很低，上下铺虽然方便了，但木床上的温度和炕上的温度完全不同，所以白朔没打算用。

　　海丹听着白朔的考虑，心中有无数种情绪来回翻滚，张了张嘴，最后郑重地说了两个字：“谢谢。”在白朔面前，海丹感觉所有的词汇都是那么苍白，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没事，互帮互助。”白朔道。

　　虽说是为了帮鲛人族，但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部落。鲛人族的药物出名，所以被盯上，如果真如对方所愿，拿到了秘药，那群人会就此停手吗？他们不会，尝过甜头后，他们只会盯上更多的部落，毕竟直接动手抢夺比自己辛辛苦苦获取简单多了。

　　而百羽部落的名气不算小，如果那些人以后到处掠夺，难保不会有一天抢到百羽部落身上。

　　所以为了鲛人族，也为了百羽部落，那些靠着抢夺生活的杂碎，一个都不能留，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白朔心里想着，带着海丹等人回了居住区。

　　带鲛人幼崽回来的羽族已经提前跟白巡和白允说了事情，幼崽们白允安排，房间白巡也安排人打开了，此时房间外面正挂着门锁和钥匙。

　　这些房子都是部落财产，分发的时候里面只有炕，其他家具一概没有。不过一些成年居住过后搬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原本买的家具可能不太适用，就会留在原来的房间，对于这种情况，部落也会根据家具情况酌情减免新家具的价格，所以现在这些房子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家具。

　　白朔随便进了一个房间，指着中间的炕道：“这上面能睡三个成年人，挤一挤四五个可以睡得下，就是不能随便翻身。”单人间是为了单独住的成员以及幼崽不多的伴侣准备的，火炕宽度在两米左右，可以住下两个成年人加两三个幼崽，三个成年人能够住得下，再多稍微有点挤。

　　海丹闻言，点了五个成年鲛人。

　　白朔继续介绍下一个房间。

　　就这样，一边看一边分配，百羽部落跟着的成员将住进来的人员编号，记录下来。

　　原本适合一个小家庭住的单人间，现在住四五个人，原本适合一家人住的两居室三居室，每个房间住一小家，几家人共用一个客厅，而年龄太小的鲛人幼崽，由海丹带着，和百羽部落几个经常照顾幼崽的成员住在一起。

　　当初狐族过来的时候，百羽部落也是这么安排的。虽说自己管理幼崽就相当于控制了对方，但是百羽部落从来没有忽视过幼崽的安全，羽族幼崽他们有经验，狮族幼崽块头大容易照顾，他们能够单独看管，而像狐族幼崽那样比较小的，以及鲛人族幼崽这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就只在旁边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