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啊。”谢知周看了眼表:“五点考完,我去吃了个饭才回来。”
说完半晌没收到回应,谢知周补了句:“你吃了吗?”
“吃了。”季泽恩把钳子和线往书柜上一放,拿了笔记下来摊开看,又带上了耳机。
坐在一边的段邦一脸懵逼,正要问他:你不是从四点就坐在这儿了吗?啥时候吃的晚饭?
然而还没问出口,就收获了季泽恩一个凉凉的眼神。
他想着还剩下的好多场考试,悻悻地闭了口。
谢知周去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往桌边走,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懒洋洋道:“这些日子可把哥累坏了,今天要早点上去躺尸。”
他平日里喜欢穿浴袍,老大一个V领岔着,白皙的脖颈连着劲瘦的胸膛来,被灯一照,颇为晃眼。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柜子里翻吹风机。
“衣服穿好。”季泽恩的目光从书上抬起来,面色冷硬地看着谢知周。
他一脸不明所以,拢了拢衣服:“哥身材这么好,辣你眼了?”
眼看着季泽恩又不理他,他把找出来的吹风往季泽恩怀里一放:“你坑我这事儿还没完呢?我今天写了一下午的卷子,整张纸都写满了,手臂这会儿还疼呢。将功赎罪,给你谢哥吹个头?”
段邦白了他一眼,默默腹诽:膝盖磕青了还在抢篮板的也不知道是谁?
谢知周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成想季泽恩居然真的站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你干嘛?”
季泽恩无奈地扶额道:“给你吹头发。”
第26章 选择
一旁的段邦瞪大了眼,心里唾骂着近水楼台的这俩人。
“哇。”谢知周一脸受宠若惊,感受着传至头皮的温热:“对我这么好?你不会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吧。”
季泽恩没理他,只专心致志地给他吹着头发。这人头发软,被他修长的手指分成一缕缕,从他指缝间划过,柔软地擦着他的指腹,显得麻酥酥的。
谢知周怡然自得地小声哼哼,只觉今天从考场上下来就一直不顺的气儿这会儿全通畅了,他甚至忍不住又开始想东想西,心里的小火苗儿越发旺盛地燃起来。
季泽恩入学这么久以来,身边从来没有朋友一说,这么一个人,谢知周没法儿想象有一天,他会愿意给人吹头发。
所有的特殊对待,都有它必然的道理。
或许季泽恩是喜欢他的吧。
从半湿着耷拉的头发逐渐变干,轻飘飘地随风扬着,额间翘起的几根头发怎么也压不下去,挺拔地立着,尽是撩拨。
季泽恩忽然放下吹风,撂下一句:“我去洗澡了。”
谢知周正享受着,见着人走了,一脸懵,段邦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叫你秀恩爱,叫你装身娇体软,那是你该拿的剧本吗,人跑了吧。”
“切,”谢知周收起心神,自己拿起吹风,扒拉着脑袋上几根不安分的毛。
他三两下吹完,肖子兮正好回来,他推开门还没坐下,就一脸感叹地絮絮道:“我和你们说,我今儿去附属医院参观了检验科,人家那机器那叫一个智能。”
他仰脖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我以前还觉得检验科一天到晚血尿粪的脏,现在你们可不知道,全是自动化,机器做的血涂片厚薄均匀,舌形比老师涂得都好看!”
“真的啊?”谢知周的兴趣被撩了起来。
段邦却只说:“什么时候出个会做实验的机器啊!”他一边揉着手腕儿一边仰天长啸:“老子手都快抄断了。”
前两天,他上实验课不小心看岔了步骤,最后什么结果也没做出来,老师罚他把实验步骤抄十遍,这会儿好不容易考完了,手里握着三支笔,正在抓紧时间抄。
从他考完试回来一直抄到谢知周进门,也才写完五遍,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手里的实验报告纸,逐渐控制不住自己想打游戏的手。
“你醒醒吧!”谢知周调侃他:“什么时候机器会做实验了,您也就可以下岗了。”
段邦是学基础医学的,主要就是实验研究。他叹了口气:“老谢,你知道老师怎么怼我们的吗?”
他一脸悲愤:“老师说了,给一张实验步骤,猴子都会做实验。”
“听说科院博士现在不是在养猴子呢嘛?”肖子兮边说着,边找出笔记来回顾。
“哎儿子。”段邦忽然一拍脑门儿,把笔一扔:“你说我要是教会猴子做实验,能不能发篇CNS,当上教授,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肖子兮探身摸摸他的额头:“短棒,病的不轻啊?今年你生日一定给你买个好枕头,梦里啥都有。”
谢知周三两下爬上床,凉凉地撂下一句:“你应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饲养员。”
段邦一把把肖子兮的手挥开,自言自语道:“都读到博了还养猴子,图啥呀?”
“你没听过那个段子吗?”谢知周躺在床上靠着抱枕,优哉游哉地瞧着二郎腿打游戏:“’小时候妈妈说,不好好学习就只能掏大粪,于是我努力学习,终于成了一名肛肠科医生,没想到还是天天掏大粪。‘”
肖子兮笑了:“我以后肯定不去肛肠科。”
“哎,半仙儿,”段邦偏过头来问他:“你以后打算去什么科?”
肖子兮仰头想了想,充满向往地开口:“外科吧,我觉得切肿瘤挺有成就感的。”
恰好季泽恩洗完澡出来,他抱着装衣服的盆儿,正在擦头发。肖子兮顺口问了句:“季学神,你打算以后去什么科室啊?”
“小儿外科。”季泽恩随口道。
“啊?”肖子兮一脸纳闷儿:“人都说’金眼科,银外科,打死不去小儿科‘,又累又穷,你这么个大学霸,去什么科室不好,上儿科干什么?”
“所以才去。”季泽恩淡淡道,他擦干了头发,又掏出外科线来练打结。
因为越来越少人愿意去,所以他才要去。
谢知周忍不住掀开床帘,看了看背对着他,在灯光里不厌其烦地练习同一个结的打法的少年。他的头微微低着,能清晰的看见第七颈椎棘突。
灯光照着他浅浅的影子落在地板上,显得格外高大。
他忽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往后扬了扬脖子,右手从胸前绕到左肩揉了揉,又放下手继续练。
季泽恩经常伏案看书,做笔记,亦或是练习,颈椎有点小毛病再正常不过。身为医学生,明明最清楚熬夜对身体的伤害,也还是换到了一个可以熬夜的寝室。
医者难自医。
谢知周一晃神,手里的人就被爆了头。他索性退出游戏界面,切到了微信,给季泽恩发过去一条消息:“你将来会是个很好的医生。”
季泽恩过于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没有去看手机。直到宿舍熄灯,谢知周听到季泽恩窸窸窣窣地爬到了床上,手机里才收到了一条消息:“嗯。”
是他说过的最多遍的话,但谢知周头一次,被这个短短的“嗯”触动了心扉,这不是一句敷衍,而是一个他对自己初心的承诺。
少年不只有被上帝吻过的嗓音,还有一颗红心。
一床之隔,两人脚对着脚,不远不近地卧着。
谢知周忍不住拿脚碰了碰他,没想到后者丝毫没有领会到他想说两句话的意思,飞速收了脚。他只好在微信里发:“其实吧,整张卷子尽在掌握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之前他误会了季泽恩,把他的备注改成了“直男季泽恩”。这会儿他看着那人头像里的手术刀,和那句犹如万钧的“嗯”,心神微颤,手里的动作太快,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给人改了备注。
——“小季医生。”
他刚改完备注,对面就来了消息。
小季医生: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堆医学书.jpg
他忍不住笑出声,亲了亲手机屏幕。
第27章 知馨
第二天是周末,辛苦了好些时候的谢知周,终于能睡到日上三竿。然而他刚一摘掉眼罩,露出惺忪睡眼,就被耀目的日光给刺了个厉害。“谁把我床帘掀开了!”带着起床气的少年忍不住牢骚。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饿死了。”他下铺的始作俑者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玩手机,随口道。
谢知周踹了几脚床板以示不满,震得下铺的段邦晃了晃。
季泽恩早早就起床离开了寝室,这会儿只剩一同贪睡的肖子兮含含混混地开口:“摇色子?”
谢知周飞速躺回去摆好姿势装死。
一个学期难得遇上几次没课没考试的周末,每逢这时候,301都是要比赛赖床,恨不得一整天拉着床帘,关着灯,鸦雀无声地躺在床上,外人走进来还以为乱入了停尸房。
然而人是铁,饭是钢,再不想下床也得吃午饭。虽说整个宿舍有三张嘴,可是一个人就能提回三份饭。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每回都是一带三。
久而久之,301就选择用微信的摇色子来挑选出幸运的小朋友去买饭。
尽人事听天命,也算是公平。
这个规则甫一推行时,人人称赞,然而用了没多久,谢知周就开始抗议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每次他都是被上帝抛弃的倒霉蛋,回回色子摇出来数字最小。他这会儿哼哼唧唧地蒙着被子,满脸的不情愿。
“老谢你别装死!”段邦回踹了一脚他的床板。那颤巍巍的床板连受两次攻击,这会儿嘎吱嘎吱的声音越发喑哑起来。
“回回都是我去,这次你俩摇,我要罢工。”谢知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显得闷闷的。
肖子兮抓着他的床腿把他的床晃得咯吱作响,故作悲伤道:“不行啊老谢,我没法儿去,我被床粘住了,起来会脱层皮的。”
“我的床太爱我了,离开我它会死的。”段邦跟着捧哏。
“德行。”谢知周掀开被子喘了口气,懒洋洋地开口:“非要摇也行,这回谁大谁去买。”
“行,没问题。”肖子兮对谢知周的运气一向颇为信任:“快点儿吧,我快饿死了。”
谢知周拿出微信来,手指利落地在屏幕上戳了戳,首当其冲摇了个色子。他双眼紧紧盯着那色子,随着那色子的动图极速旋转,各个面儿依次从他眼前掠过,最后定格在了六个红点上。
“靠!”谢知周气的一跃而起:“还有没有天理了,以前回回都是1和2 。”
摇出三的段邦没心没肺地开口:“去吧宝贝儿!”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摇了。”肖子兮乐了,拿被子蒙住头,开始睡第二觉。
“不行。”谢知周威胁道:“说不定你也是6呢。”
肖子兮把手机捞进被子里,随手扔了个色子:1 。
他贱贱地开口:“看到了吗老谢,这就是欧皇的实力。你认了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愿赌服输,被幸运女神忘到九霄云外的谢知周慢慢吞吞地爬下床,带着一脑门儿官司换了衣服下楼。整个脑门儿上如同乌云罩顶,写着一个大大的“衰”字。不料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谢知馨背着双肩包,扎着双马尾,穿着一身衬衫黑裙,站在他宿舍门前冲他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就下来了。”
乌云一哄而散,换上晴空万里。
“你怎么来了?”谢知周一脸惊喜。
谢知馨一脸骄傲:“我九月月考进步了,老爸给我放了一个下午的假。我中午刚放学就赶过来了。”
知馨的高中就在A医大附近,不过平日里她周末只放一天假,还被补课和作业给占了个全,如今上了高三,更是忙得很少有空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