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垣不干了:“我们又被知野利用了?”
“不可能,”谢盘宽很果断,“阎国师只是老了,不是傻了,知野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得不了好。”
“这倒也是……”
白子垣提到白沙岛水战,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刀光剑影,他还意外看到了一个人的尸体:“……就是那个叫知槐的,他死的好诡异,身上没有伤,哪哪没流血,嘴边也没有泡泡,看起来也不是淹死的,好像突然就自己死了,闹不明白。”
祝卿安仔细问了几个细节,有些许猜测:“替命术?”
白子垣都惊了:“还有这东西?也是命师手段么?”
“是,但要做成,并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得取血,不止一次,还得被取血者心甘情愿。”用这种手段的,祝卿安很知道是谁,阎国师,这个老东西。
太多乱象,太多恶心事件的根由,都是这个人,他很少有想弄死某个人的念头,这回真是……
祝卿安提醒自己平心静气,大过年的,别理垃圾。
翟以朝又说回那个岛主单鲲:“此人曾是良临侯,传言死了,其子承爵,曾同我们……同主公,有过仇怨。”
谢盘宽冷笑一声:“原来是他——当年拦着我们回来,救定城危的,不就是这位?知道玩不过,所以来假死这一套?当时可是连葬礼都办了。”
翟以朝饮了碗酒:“假死真死,总归现在是死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儿子可还活着呢——若我们进南朝,良临封地,是必经之地。”
吴宿话少,入席都没几句,这次倒是接了话:“灭了就是。”
祝卿安想起见到岛主时,萧无咎的表情,拽了拽他袖子:“所以你那时,就认出了?”
“他太老了,满脸褶子,不太好认,”但确实,萧无咎当下就提高了警惕,“早晚要打的地方,信息不容有失。”
白子垣唔了一声:“还是得先打昌海侯吧?他太近了,今年又太得瑟,总不能给他机会,让他觉得自己又行了,”他偏头看祝卿安,“安安好像说过,今年不能打他?”
祝卿安想起卜过的风天小蓄卦:“这都过去多久了,早无影响,”他顿了下,看向萧无咎,“要不你写个字,我来测一测?”
萧无咎便以指蘸酒,写了个’提‘字。
当然,是繁体字写法。
祝卿安一看,笑了:“提手旁,扬旗而起,这是有人要率先一步,揭竿而起,最后几笔,正好是走的下半部分,意思是要远走他乡——”
白子垣立刻来劲了:“什么意思,我们要揭竿而起么?”
祝卿安:“你问问你家主公,有这意思么?”
白子垣立刻看向萧无咎:“主公!”
萧无咎摇了摇头。
“所以这意思是,”谢盘宽挑眉,“别人要揭竿而起,我们可顺势而为?”
那是谁呢?
还远走他乡……很远?
祝卿安之前在逍遥十八寨时,每每卜卦,不知为何,总会关注最南方偏东,想起诸侯小会某个诸侯主的表现……可不就是他?
“西平侯。”
这次白沙岛事件,几乎所有人都卷了进来,唯有这位,始终若即若离,他觉得很有问题,许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这人做了很多暗中努力。
“他啊……”谢盘宽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可得注意下了。”
天空烟花再次炸开的时候,翟以朝起身:“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这时才走,是不是晚了点?”谢盘宽立刻调侃。
白子垣也起哄:“你可是喝了酒,能骑马么?别被葭茀姐姐嫌弃,踹出屋来!”
翟以朝:……
显然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哪里,见谁。
谢盘宽扔了个东西过去:“大过年的,别抠门,给人送件入眼礼物。”
翟以朝接过:“谢了,回来给你平账!”
谢盘宽知他不缺这个钱,完全没反对:“也可以不平,吃喜酒我就不随礼了。”
“哈哈哈哈——”白子垣哈哈大笑,“这招也行!下回我也要用!”
寒冷的夜晚,阻不住火热的心,翟以朝跑的那叫一个快,先前虽也喜欢马,但并不多热衷,现在,他只喜欢千里马,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他的姑娘。
祝卿安目送他离开,右手托着腮:“说起来……商言和含霜,怎么样了?”
白子垣嘿嘿一笑:“这事你得问我,来,喊声爹,我就告诉你。”
祝卿安干脆极了:“义父。”
“噗——”
装腔作势拿起,还没喝到嘴里的酒,被白子垣一口喷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小漂亮么,你不是傲气么,怎么可能会玩这个!
“这有什么,”白子垣懒洋洋道,“你要让我给你五两银子,或许我就不问了。”
白子垣:……
失策了!
祝卿安催他:“他们到底好上没有?”
“唔,小白兔还是有点本事的,”白子垣很是遗憾,“小姐姐说,可以跟他试试。”
太快了,根本没多少热闹看。
“哇……”
祝卿安却很兴奋,有情人的故事,谁不想多听听呢?
他这往前一倾,不小心发带勾到桌上摆的花枝,散开了。
“莫动,我帮你梳发。”
萧无咎很快拿来了梳子。
“好啊。”祝卿安乖乖的不动,任他帮忙。
又不是第一次了,回来的路上,每一天,他的头发都是萧无咎帮忙梳的。
祝卿安还能自如拍桌,催促白子垣继续:“快快,你同我仔细说说,什么时候答应的,怎么答应的,答应时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太激动了,那响动,小老虎都心疼他的手,桌子那么硬,哪有它的圆脑袋摸着舒服,它直接探过头,让祝卿安揉它的头,还趴在他身边,伸出爪爪探过去,给祝卿安暖脚。
有风拂过树梢,红梅映雪,暖光摇曳,浓浓夜色伴着璀璨烟火,缱绻旖旎。
谢盘宽走出庑廊醒酒。
不多久,吴宿也出来了,伴在他身侧,烛光将二人影子拉得长长。
“……我的礼物呢?”吴宿声音很低很轻,唯恐打扰到什么,“你允过,说我想要的。”
谢盘宽偏头看过来,长眉入鬓,面润玉色,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礼物啊……”
他突然倾身,缓缓靠近。
吴宿怔怔看着面前放大的脸,如画的眉眼,柔润的唇,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姝色,喉结忍不住颤了一下。
二人影子在地上纠缠,气息相闻。
谢盘宽越过吴宿脸颊,柔软的唇贴着他的耳朵:“阿宿……你想要的,只是这个么?”
……
春日,杏花未开,西平侯举旗讨伐南朝,历数陈国舅二十条罪状,斥其控制皇室,挟天子以令诸侯,骂南朝官员尸位素餐,个个都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朝局凋零至此,凡天下有志者,都该要思量替百姓讨个公道,别的诸侯不敢,他西平侯受天恩泽,初心不敢忘,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百姓争上一争!
讨伐檄文一出,除了南朝气的跳脚,各种谩骂,别处,根本无人反驳,各地诸侯甚至对此乐见其成,更多揭竿起义者,也如雨后春笋,至此,群雄逐鹿拉开阵势。
因中州侯,凉州侯,蕲州侯三方暂且未动,各处小打小闹不成规模,收获最大的便是西平侯,势如破竹,版图迅速扩大。
桃花灿烂时,云雾缭绕,如盘仙境的五峰山,元参被师父踹下了山。
他抱着铺盖卷,两眼一睁,就是两个大字:茫然。
“小师弟啊……就当可怜可怜师兄,你早点出现好不好?”
这天大地大的,他要去哪里找小师弟?
第78章
五峰山, 座云雾缭绕深谷,远在离群索居之处,没人知道它存续了多少年, 山主传承了多少代,上面有多少人。
山如其名, 五座高峰连绵,分别应道家五术, 山医命相卜,山,打坐,拳法, 符咒, 食疗, 修炼**和精神,以期辟邪镇煞, 身心圆满, 大道飞升;医,除了寻常大夫会用的方剂, 针灸,还有专门研究心病的抚慰疗愈术, 名灵治;命, 就是紫薇斗数, 八字之类的批命手段,点拨世人心,趋吉避凶;相,人相,家相, 墓相,乃至铺面印章,什么都能看,是用眼睛观察所有能视之物的能力;卜,就是占卜,选吉,测局等等。
每个方向,认真研究学习下去都不简单,精通一门已很难得,能兼学几门,还能学的像模象样,便是天才了。
因不入世,不显于人前,五峰山世人少知,代代山主传承捡徒弟,全靠两个字:缘分。
然时代不同,天地气机不同,蕴天地灵气的人便也不同,举凡能成大才大贤者,皆需要大气运,遂五峰山上的人并非个个拎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厉害人物,大部分都自认很平庸,只比普通百姓多了点运气而已。
不过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心态好。
知足常乐,不给自己设限,不给自己定什么目标,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什么都不想干,躺几天也行,万事随缘,非常的懒散咸鱼,没进取心,反正……世上有进取心的人那么多,何必再加我一个?
此次被踹下山的元参,名字是味药材,习的,也是医道,师父亲自点名拎他出来,说他懒太久,该办点正事了,让他下山寻找走丢了的小师弟,师兄们乐见其成,下山的不是自己简直不要太好,立刻群策群力帮他收拾行囊包袱,背挂好,推下山,关上了山门。
他往山下走时,师兄们叮嘱的话还自云间传来,一声一声,没一句关心他的,全都在说小师弟,走丢这么久了,不知道小师弟瘦没瘦,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记不记得师兄们给他捉过的蚂蚱,折纸的小青蛙——元参你可务必努力,把小师弟带回来啊!
“你们这么担心,倒是自己去啊!”
元参太理解师兄们想法了,疼爱小师弟的心是满满的,不想下山的念也是实实在在的,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他也挺想小师弟的,既然下了山,肯定得用心找,可他只是个郎中啊,怎么找?师父指一个会卜算的师兄弟,找人岂不更快更方便,为什么要派他嘛!
虽说阴阳五行的基础课,大家是一起上的,可卜卦命理,他只能算是略懂皮毛,深一点都看不透的,这天地茫茫的,他怎么找人?
他们这一派,讲究的是’缘分‘,聚散皆是缘,无需强求,师父点名指他下山,莫非是……他和小师弟有缘,会碰到?
那他可就随便了,反正也卜算不出,干脆干干自己的老本行,等缘分安排吧。
元参很快就淡定了,拿出行头,背好箱子,木棍上铜铃一响,铃医来啦!
还别说,真缺不了他的活儿干,四处征战打仗,苦的是百姓,好在春时草木生发,药材不算难寻,他便顺着战场灾祸形势,一路走,一路行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