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非常郑重的和暮行云承诺:“保证没事,我身体倍棒,绝对不虚!”
暮行云:……
他面无表情甩开了元参的手。
元参清咳了下,看着祝卿安找话题:“我小师弟真好看,这模样怎么长的,怎么这么俊呢你说。”
祝卿安都被他逗笑了:“师兄不是说我去岁春日才下山,怎么像第一次看见我似的?”
“可不是,”元参回想过往,仔细看祝卿安的脸,“虽然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是眼睛不一样了,我们师门学的就是这个,看神不看形,万物有灵,智开方是生命,你那时虽也可爱漂亮,远不如此刻,灵慧明澈,光彩照人。”
祝卿安微怔。
元参:“怎么了?”
祝卿安:“我想……什么时候回五峰山,看看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师兄们。”
脑海中闪过的,只是几个画面碎片,他连大家的脸都看不清,仍然谁都不认识。
“不用,”元参摆了摆手,“踹我下山时,师父就说了,他老人家还有三十年好活呢,若我寻到了你,千万别催促,你不用赶着上山去见他,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先去做了再说,五峰山在那里又跑不了,师兄弟们……就更别提了,一个个都是懒蛋,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去,都能见着,齐齐整整的,若你有需要,我还能立刻写信,让师父把他们踹下山来,你随便用!”
祝卿安有些羞愧,他受了这么多养育之恩,没还一星半点,仍然在被偏爱,被照顾。
“你看你,想不开了是不是?”
元参语重心长:“你且记住了,咱们师门,万事讲究一个字,缘,人生海海,聚散皆是缘,一期一会是,聚散离合是,都不必强求,上天给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使命不一样,比如你——”
他偷偷看了眼萧无咎,正色道:“你的使命,许就是匡扶社稷,安稳帝星,而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与人为师,传道授业,我们山上有很多弟子,内门外门,皆都不一样,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缘分,到了时节,就会下山应运,成就自己,有的会回去,有的不会回去……”
“天下这么大,什么人才都用得着不是?师父知道大家学有所成,学有所用,比大家都回去陪着他要更开心,你看二师兄我,还不是下了山,就不想回了?这也是我的缘 ……”
他悄悄看了眼暮行云。
祝卿安便不再纠结:“那日后有机会,我再同师兄一起回去。”
“这是当然,”元参笑眯眯,“我带你爬高高的山!”
祝卿安:……
很……高么?多高?该不会爬不上去吧!
他决定从此刻起,好好锻炼身体:“我看看房间阵法。”
待他检查完所有细节,要告辞的时候,元参突然问:“小宝现在,可还会捡漂亮的石头做礼物送人?”
祝卿安有些心虚,当即大声道:“当然不会!”
“哦……原来还是啊。”
毕竟是长兄如父的师兄,元参对小师弟的微表情不要太熟悉,还懒洋洋逗他:“我们小宝在哪里捡了石头?送给了谁?唔我猜猜——”
祝卿安拉起萧无咎就往外跑:“师兄好好休息,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走出房间,行过长长庑廊,已是夕阳照晚,金芒灿烂。
萧无咎垂睫,看着脚步匆匆的祝卿安,突然问:“所以卿卿捡的石头,要送给谁?”
祝卿安加快脚步:“没谁!”
这都被人说穿了,还送,才不送!
他快步走着,甚至捂住了手腕上的粉青手串,这条手串,自萧无咎送给他,他就从未离过身,他真的很喜欢漂亮石头……
萧无咎亦步亦趋跟着,怎会看不到?
“给别人,就送好看的石头,给我,就一节细细红绳——”
萧无咎伸手按在花墙,阻住了祝卿安。
祝卿安立刻转身转向,萧无咎另一只手按过来,将他圈在小小空间,跑不了,藏不住。
“怎么办?你家主公很不甘心。”
萧无咎低头看着花墙下的人。夕阳灿烂,微风轻拂,花枝摇曳,墙外一树榴花开的正盛,弯过来垂下,有那么一朵,正好垂在祝卿安耳边,不仔细看,像是他戴了朵榴花,火红灿烂,灼灼华年。
祝卿安觉得耳边有些痒,像是风吹过,发丝轻拂,但他被萧无咎困在臂间,不想抬手,努力控制着越来越快的心跳,不想说话。
还不甘心,有什么不甘心的,就这红绳,还是你从人家小老虎手里抢过来的,那是准备给它拴小铃铛玩的,根本不是给你的!
萧无咎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身体也慢慢欺近,太近了,皮肤温度似乎都能透过衣服穿过来。
祝卿安靠在墙上,退不开,不敢再看对方眼睛,突然偏了头。
萧无咎却不是想干他以为的坏事,而是更坏,他的手竟摸了上来,在他身上乱摸!
“你干什么!”祝卿安差点大喊出声,迅速看了看左右,眼下虽然没人,但这又不是什么禁地,被路过的看到了怎么办!
而且你在摸哪里!痒痒肉都被摸到了!
萧无咎手摸的很快,也很轻:“卿卿不送,我只好自己找了。”
“送送送!送你总行了吧!”
后腰要被摸到了!那里很敏感的!
祝卿安哪敢再让他继续,赶紧伸手,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给你!”
是一枚印章石,黄田冻,油润细腻,黄的明艳,很漂亮,印章石半个巴掌长,下面是平的,待雕刻印信,上面手握部分,却是雕刻师已经雕好了的,是一只蝉,纹理清晰,栩栩如生。
萧无咎接过黄田冻:“一鸣惊人?”
“我那时逛铺子,刚好看到这个,觉得是个好兆头,就买了,但我又不会刻章……”祝卿安有些气馁,所以这个印章石,还是块石头,不是完全制作好的礼物。
“我很喜欢。”
萧无咎把玩着印章石:“卿卿想让我一鸣惊人?”
“也不是,你早就已经很出色,成就斐然,”祝卿安底气不足,“我就是看到这个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你。”
所以才想买下来,想着弄好,送出去,谁知光是刻章,他就要被难死了。
“原来在卿卿心里,我已这般闪闪发光,”萧无咎看着花墙下少年,怎么都看不够,越看越喜欢,“自己欣赏不够,想让天下人一起欣赏,赞你眼光?”
他眼神滚烫,气息炙热,似乎所想所行都不想再遮掩,侵略感十足。
祝卿安:“你……”
萧无咎掐下那朵榴花,别在他耳边:“卿卿想做谁的新娘子,嗯?”
第90章
“废物!”
丽都城南, 内里别有乾坤的茶室,西平侯拍了桌子。
石青圆领袍,素布方口鞋, 除手上一枚扳指,再无饰物, 他穿的很是低调朴素,甚至做了简单易容, 却仍改不了骨子里的傲慢,有心,也装不成另一个人。
他对蔡管办的事,非常失望。
就这也叫白月光?有蔡管这么没用的白月光?
他知道祝卿安不好笼络, 可小时候那么重要的白月光都能背叛, 显然祝卿安也不是什么纯澈干净的人, 都是装的演的,和萧无咎的一切, 不过是利益交换考虑……该死的中州侯给了祝卿安什么!
若他能得了这个先机, 就又有一条可以大肆吹嘘的天命加身了!可恨蔡管遇到祝卿安时,祝卿安还是个傻子呢, 谁知道他是天命命师!
或者……这个白月光身份,本就有水分?
西平侯眼底精光闪过, 冷笑出声。
他做赘婿那么多年,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察言观色,于细微处谋局已是本能,他能看出蔡管有点本事,不多,但能用, 此人假装什么,内心真正想要什么,别人不知道,他一眼就能看透,想收为己用,让此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简单,给他想要的就是了。
他只是没想到,蔡管这么拉,连最初提供给他,安身立命的情报,都有水分。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用,起码切实帮他拖延了时间,让他率先来到了丽都。
西平侯走到窗前,负手看外面繁华街景,贵人马车如织,皇城灿金耀目……
他忍辱负重,抛却尊严走到今日,追求的不就是此刻,以及,下一步唾手可得的明天?
一两个手下而已,死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王座之下,本就累累白骨,这些人聚来依附,为他驱遣时,就该有这个准备,而上位者,也该有这个心术,他很满意,不管骗的还是诓的,终归有人愿意为他送命,前赴后继。
这一点上,萧无咎就不怎么聪明。
真以为仁善宽厚就能行天下?皇权之争,是靠良心么?心不黑手不狠谋不阴,怎么赢?所以这天下,只会是他的!
等到那日,他要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剩。
然有些人好哄,有些人,就没那么好哄了。
门发出一声轻响,有个不惑之年的男人走了进来,打扮同样低调,同样素衣淡饰,却是不一样的气质,不能说这个男人比西平侯身上多了贵气傲骨,但那从容闲适的脚步,赏心悦目的坐姿,以及这种不打招呼就自顾坐下的,不把西平侯放眼里的随兴,都显的此人非常不一样。
南朝都城,世家之地,矜傲的非常有态度。
“坐。”男人还一伸手,微笑招呼西平侯。
西平侯:……
他自来能忍,心中再愤怒,也能表现的举重若轻,坐下寒暄几句,发现对方一直没正面表态,才有些忍不住,直接揭破:“莫非谢家主还记挂着逐出族谱的逆子谢盘宽,想要归顺中州侯?我怎么听说,你族中去定城圆缓关系的老仆,都被谢盘宽杀了?萧无咎的性子,比谢盘宽只会更狠,谢家主确定要扶持他?”
谢家主眉心微蹙。
阿宽那孩子,终究是可惜了,怎么就看不破呢?中州侯,已然结仇,断无结盟可能,但眼前这个人,也配同他聊?不过一个赘婿。
“我以为西平侯相请,只为了解丽都风物,不想竟是……”
谢家主做讶然状:“我谢家传承数百年,自来只效忠座上帝王,从不参与皇权纷争,遂……在下并无此意,西平侯误会了。”
西平侯心内冷笑,你个老狐狸装不知道,还是故意踩我面子?
“谢家主若不怕未来被清算,族内子弟凋零,自可随意。”
“多谢西平侯关心,个人有个人运数,家族亦是,若我谢家当真注定如此,也只能接受。”
谢家主眼底笑意微敛。
世家传承屹立不倒,从不怕皇权更迭,不管谁来,野心勃勃坐到那个位置,都会发现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世间所有有才之士,皆在世家,新帝再狂傲不逊,接受不了,不想失去这得之不易的江山,就必定会用他们,不但会用,还会恩抚,体恤……
遂他们为何要站队?有什么好处?这个赘婿西平侯连要点都没搞清楚,还想谈结盟?
谢家主有点后悔亲自过来,该派族中不知事的小辈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