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捣乱,给侯爷省点老婆本!”
百姓群人声鼎沸。
远处圈外,白子垣看着这场面,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下场凑热闹:“这热闹太大,肯定会有人趁机过来搞事吧?”
他说的不是百姓,而是某些盯着中州,盯着萧无咎的势力,外人或自己人。
祝卿安沐在阳光里,微微一笑:“就怕他们不来。”
靠他笑得好嚣张!
白子垣都跟着心怦怦跳,凑更近些,压低声音:“你同我说实话,这回真的只是热闹,不会有暴乱吧?”
“怎么可能?”祝卿安一派笃定。
千金市马骨,买的是人心,买的是信任和期待,只要大家伙眼看着金子兑现,中州侯真的在做事,没糊弄人,那就算有刻意闹事的……百姓们都会帮你维持秩序。
“不过你还是得去给萧无咎带个信,”祝卿安眯眼,“让他注意行动。”
白子垣:“……你知道主公在做什么?”
祝卿安没问过,但萧无咎也没刻意瞒,这男人明显在训练什么,寻找什么,等待什么……
若他没猜错,中州的流民群里,有流民,也有假装流民的坏人。
比武现场很快热闹了起来。
第一个挑战者有点轻敌,虽说要以一敌十,可对方十个都是小孩,最小的个头才到他腰,最大的也才十四,还是嫩瓜蛋子呢,能强到哪里去?
结果一入阵发现不对,孩子小,也灵活,脚下功夫尤其出色,他很难抓住,队阵一列起来,几个小孩像流动的水,时分时聚,策应性很好,盯准了是弱点的地方,猛地攻过去,下一瞬孩子们走位,弱点立刻变强点,别说破阵了,根本打不过!
他连半盏茶都没坚持住,就被甩出去了。
“啊这……兄弟你不行啊!”
“不是说要投军么,就这身手?”
又有一个人跳上去:“我来!”
这回是个镖师,身材颀长,五官英俊,笑起来有颗小虎牙,见之可亲,他坚持了一盏茶,也输了,但没一点不甘心,还笑眯眯朝台下挥手:“我是我们镖局最小的,果然不行,但我们镖局的人都厉害,只是不凑巧都出镖去了没在——东风镖局,使命必达,大家有单都来托啊,必给您准时准点送到位!”
倒是个机灵的,趁着人多来打广告了!
还有这脸,这小身条,这气质,他就不是来赢一百金的,是想让人记住他,记住东风镖局的!
纯粹围观百姓只看热闹,各处做生意的商家想的可就不同了,心思更加活泛。
比武台又跳上去一个流民,一言不发就动手。
“这个我认识,新来的,不爱说话……听说从过军,不知是逃兵还是被弃了的,总之挺厉害。”
“这一百金可不能叫他拿走……”
“拿不走,他厉害,能比得过我们中州人?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些孩子定得过高人指点,厉害着呢!”
“我也认识这个人,他向来不服气,话都不愿意跟我们说,看着随时想走的……”
“走不走的没关系,流民么,想去哪去哪,但这会儿必须打服他,让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他还能把眼睛长在头顶上! ”
这人坚持的比较久,超过了一炷香,但也很快被甩了出去。
三次挑战都是一人,孩子们三个小队轮流上,有休息时间,倒也暂时累不着,翟以朝确认了一下孩子们的状态,回到台子中央,铜锣一敲——
“下一个!”
比武场地热闹极了。
男人们尤其喜欢这种热闹,女人们就不一样了,更喜欢文试那边,这的男人不会打得满身臭汗,就算本身相貌不出色,也腹有诗书气自华,文人儒雅,而想要参加文试的又不会旁观,直接走到场地或捧书看,或低言讨论,遂围着的人不多。
“这人数……是不是有点惨?咱们定城就这点文人?”
女人们围观比较克制,离的很远,不会打扰,声音也都低低的,不走近根本听不到。
“少怎么了,看质不看量,若有真正出色的,一个顶外边十个。”年长妇人强行挽尊。
“咦,那个穿的破破烂烂,好像是流民……是个哑巴来着?”
“没哑,只是不爱说话。”
“人还是太少了啊……比比武台那边少太多。”
“什么时候咱们定城也像南边那么繁华,天下贤才来都来投……”
“要是以后每个月都有这种比赛就好了。”
“想什么美事呢?侯爷还没娶媳妇呢,家底怎能这么造?”
不过瞅瞅这热闹气氛,这集市没开多久,就迅速达成的生意量,尤其瓜果小吃……
商家们很难不转心思,流动的人群就是钱啊,侯爷说了以后每月都有集市,他要攒老婆本,家底不能这么造,可商家们有钱啊!舍一点点小本,逐大大的利,大家你凑点我凑点,不用一百金这么多,几十上百两银子……你说百姓们干不干?
一百金是没见过的钱,几十上百两就有人见过了?那也是穷苦百姓眼里的重金!
这里边可操作空间大大的有啊。
东西向,南北向长街那边,护灯笼比赛也开始了。
原本大家觉得很简单,玩起来却发现不对,你想从头走到尾,我也想,但只有第一个能赢金,只比脚快是不行的,除了风大,烛会灭,别人也不想你先走完,会想办法阻止你,各自为营,似乎谁都赢不了。
那合作呢?合作就得分钱,一百金数目不少,分也行,可你信任走到你面前,想合作的这些人么?
流民进城后,被分派的安居点并非集中在哪一片,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有,一般是当时哪里有地方安置,就安置在哪里,昨天大家还吵嘴差点打架呢,你现在聊合作?你敢信他们,他们敢不敢信你?
合作团队多少人合适,利益怎么分配,规矩怎么立,战术怎么分?攻击防守全部需要,因为一共两条长街,奖金却只有一份,率先走完的才能拿到!
谁最先能整合资源人心,谁就更有优势,大家都半斤八两,你熟悉本地地形,我也熟悉,我这边有流民,你那边也有,我们东西街凭什么比你们南北街差?
很快不同的策略出现,单人或小团队迅速被打乱,什么你我本地人流民,现在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为了一百金,冲啊!
甚至还很快分化出特殊的女子队,这比赛又不是比体力,怕什么,女人不比男人心齐?这群男人平时就在外头人模狗样,老早就看烦了,现在难得玩个游戏,有施展的空间,凭什么还让着他们?姐妹们上!
到晌午,集市上生意做疯了。
大部分商家并不知集市要怎么玩,原本只是出于对中州侯的信任和热情,想着赔本也没关系,中军将吴宿都亲自张罗了,他们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结果谁成想,侯爷一回来就搞了个大的!
别说什么瓜果零嘴小甜水卖疯了,卖花的小姑娘都跑出汗了,把家里哥哥嫂子婶娘一起喊上,因为大家要给台上人掷花,小挎篮里的根本不够卖!
丝帕五彩编绳这种小东西更不必说,挑担卖货郎嘴都要笑烂了!
看热闹间隙,当家的女人们也会顺便看看布头饰品,想想一会还得回家做饭,油盐酱醋有什么少的,也会顺便挑一点……
“快快——加货!你去叫老三过来,加一车……不,两车!多了?多什么多,你懂个屁,现在就能走这个量,之后还有四天呢,足足四天!不行两车都不够,让老大立刻去跟作坊谈单下定,只要质量过咱们的关,多少货都要……赔什么赔,赔不了一点!今年咱们必大赚!”
各处摊子不一样,摊主反应差不多,生意做的好的,商业嗅觉都不一样,根本没人愁侯爷以后不搞这些比赛怎么办了,侯爷不搞,他们搞!一月一小搞,两月一大搞,逢年过节大搞特搞,形成习惯,还怕人不聚,财不来?
有那消息灵通点的,开始悄悄打听:“……就之前那风声,有准没有?”
“翟将军都在人前说了,怎么可能没准!”
“嘶……建专门商业街,修房修路可贷款,垦荒三年不税……侯爷这是玩大的啊!”
后面两项利流民和本地贫民,这第一条就对他们十分利好了,就是这模式不知谁提出来的,稍微有点让人发慌,这要还不上怎么办,赖账怎么办?
可见眼下气氛,只要百姓们信得过中州侯,中州侯和中州军又给力,人留住,信心和期待留住,心里能有底,未来就有靠,怎会成不了事?
“我反正得抢个名额,我信侯爷!”
“咱们定城,这回是真的要起飞了啊……”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也不怕暴乱!”
萧季纶非常不看好这些比赛,他觉得这是乱象:“你去给我把先生请过来……算了,我自己去,”他起身更衣,“吩咐流民里的钉子里闹事,告诉他们,定城姓萧,没有他们的房子,也永远不会有他们的家,他们已经接了我的钱,站了我的队,我赢,带着他们过好日子,我输,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部、都、得、死!”
他正愁没名正言顺由头搞事,好侄儿就送机会来了,那必然不能让他成功!
南朝特遣团里,吕兴听到动静,人都麻了。
萧无咎只是控制住他们,不让他们与外地传递消息,但中州这边的事,并没有太瞒,动静大了自然能听到,这样的气势,这样朝气蓬勃的姿态,万人空巷的热闹,南朝从来没有过……
阎国师说的真的对么?掌未来龙脉者,真的在南朝?
“副使,萧季纶那边有消息……咱们可要配合?”
“配合啊,为什么不?”吕兴低眸,“我们不都是被逼的?”
萧季纶要真有那本事,乱得了中州,挤得下萧无咎,于他们而言可是大大的好处,只是……
怕高估这个废物了。
倒是别处,若能抓到机会……未必不会给他们带来转机。
中州以东,昌海侯封地。
“萧无咎竟有这胆子?他不是只会打仗么,谁给他出的主意,也不怕把整个基业砸里头?”
“我们是不是得趁机会……”
“不能这么直打,总得师出有名,”昌海侯眼睛慢慢眯起,“我记得我们有个逃奴,叫什么鸡来着?当年就是逃去了中州,这么久了,是不是得抓回来了?”
如果此人在流民群里,那就更好办了。
凉州都城。
凉州侯对着满桌抱怨文书,眼睛发直,竟然钱不够了!抢了女人来,女人是要养的,养不住还不是得跑,流民也是,一点都没眼光,全往中州去,都不来他这!
不行,得去抢点钱,最好是抢个会下蛋的金母鸡,大商,巨贾,这几年常听到的那个大东家姓什么来着?
不管此人如何神秘,如何会躲,他都必须要得到!
“来人——”
凉州侯拍了桌子,决定很快定下,蕲州侯齐狗心眼子贼多,透的消息根本不能信,那狗东西想借刀杀人呢,要推他跟萧无咎干。
可万一呢?
他总得派人去中州看看,如果机会真在那里,他绝不会拱手送人!
定城街上,萧无咎也盯着流民群,同时给正在训练中的暗渠小子们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找出它国细作。
而在集市之中,最热闹之处,祝卿安把盘了半晌的粉青和田玉手串戴到腕间,拂衣振袖,负手朝前走,浅青鲛绡纱发带随风荡起漂亮弧度——
所行所为,简直把这几个字写在头顶:该我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