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开心就好。】薛瑾安面无表情地切了直播间,又给“大启早朝早知道”直播间设置了开播自动录制,之后便直接退出了软件。
而他不知道的是,腆着脸在皇帝身边当狗的小夏子突然浑身一震,他伸手捂住耳朵,眼中惊骇连连。
乾元宫竟然有能传音入密的高手!消息竟然是真的,皇帝手中竟然还养了一支实力不俗的暗卫,甚至连皇子们都准备了暗卫替身,当真是恐怖如斯!
小夏子是在乾元宫有两年潜伏经验的卧底,在接到打探皇帝手中暗卫营实力的命令时,他原本信誓旦旦地认为这是一个假消息,可现在,认知彻底颠覆了,不仅有暗卫,还是个武功极其高深之人。
他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如此精准地将声音传入他耳中,难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小夏子警惕地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尤其是皇帝,心中摇头否认:不,不可能,我隐藏得这么好,连皇帝都没发觉,怎么会暴露!
莫非,那个绝世高手并不完全听从于皇帝?也对,如此高手怎能没有傲骨,又怎么会甘心被狗皇帝驱使,那句“你们开心就好”,定然是在暗示我可以更大胆放肆一些!
小夏子一瞬间想了很多计划,然而他想得很好,这一切都没来得及实施,很快,他就将迎来致命打击。
正是卯时正刻,皇帝带着朝臣们去上早朝去了,李鹤春随侍左右,小夏子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就这么取李鹤春而代之,要真是如此,他就要怀疑这是什么陷阱了。
皇帝走了,乾元宫里空了一大半,小夏子回到自己的岗位干活,他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房顶看。
他听到了瓦片的轻微响动声,他知道是奉衣处的探子,这是常有的事情,毕竟乾元宫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都会定时来皇帝这里报道传递消息,正是因为有这些疯狗在暗处盯梢,他才潜伏两年都没能拿到什么消息。
不过今天不一样,他们可以放肆一点。
就是,今天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在屋顶打架上演追逐战吗?难道是因为昨天刺客逃逸的事情让他们警醒,开始加强轻功和追逐战了?还有,乾元宫今天的人是不是有点少,芍药、冬春……
小夏子下意识地对起屋里人的名字,有些他并不熟悉,有些他倒是认识,尤其是冬春,这是另外一波人的探子,他们交换过情报,还有郑千,郑千倒不是哪一方的卧底,他纯粹就是行贿受贿,走郑千的关系他们在御林军安插了好些人。
小夏子正想着,突然就看到他刚想到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神情不耐又疑惑,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不是说好明面上不要有交集吗?”
“我没——”小夏子的话戛然而止,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然而来不及了,树上、阴影里、房梁上、屋顶上……冒出或蹲或站或倒吊着的血色人影,密密麻麻仿佛连成了一片血海,叫人根本数不清。
近午时,喧闹的早朝终于散了,皇帝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李鹤春上前禀报了乾元宫的战况,总共十七个探子全部一网打尽,留了几个活口,其他全部伏诛。
皇帝这种掌控欲强的政治动物,连衣服都不喜欢让别人碰,又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寝宫被探子包围呢?不过是有意放任,好钓鱼。
“小夏子呢?”皇帝问。
“已经依您的吩咐叫他逃走了,会装出搜宫的样子,将他驱赶到皇子所……”李鹤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皇帝想知道昨天逃跑的刺客到底藏身在宫里何处,却更想知道和刺客勾结的主位娘娘是谁,然而都是老谋深算之辈,不会轻易上钩,所以陛下将这个鱼饵丢向了皇子所。
娘娘们都是成了精的千年狐狸,皇子们却还尚且未成气候,总能露出破绽来,与此同时皇子们也是饵,他会将刺客在皇子所的消息放出去,就端看母狐狸们坐不坐得住了。
坐得住倒也无妨,皇子的饵不止能用一次,世家里也总有心神不静的,而只要动一下就足够了。
连环杀招已经布好,就等人来闯。
李鹤春早已经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事到如今却还是有些……
皇帝看出了他的心思,瞥过去一眼道,“觉得朕心狠?”
李鹤春更加压低了身体,语气小心,“奴婢只是在想小夏子会去找谁。”
皇帝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当李鹤春问起的时候,他却有种莫名的直觉,一定是小七。
皇帝没有说出答案,而是道:“不要只看他去找谁,还要看他不去找谁。”
有时候越想撇清关系越撇不清楚。
*
小夏子确实去找薛瑾安了,不过并不是出于那些目的,他是单纯来找靠山的。
小夏子已经对暗卫这个无中生有的消息深信不疑,也对自己猜测到的事实无比坚信,他相信真的有个武功超强满身傲骨对皇帝面服心不服的前辈。
要找到前辈,就得知道暗卫的消息,而他所知道的唯一暗卫就是七皇子替身——是的,七皇子是替身这个事情是同暗卫的消息一起带过来的,据说这位替身是个练武奇才,就是杀性很大,对皇子们充满恶意,一出来就连伤两个皇子。
这样一身反骨之人,如同前辈一样对皇帝也是面服心不服吧!必然如此!
至于真正的七皇子,定然已经被皇帝藏起来了,等到某一天就会以太子之尊登台亮相——前一句是他收到的消息,后一句是他自己猜的。
小夏子还想: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当年皇帝要立珍妃为后的消息那么甚嚣尘上,果然是有原因的!
果然是真爱!他下定结论。
虽然小夏子认为“替身七皇子”一定会帮助他,但到底阴沟里才翻了一次船,他还是谨慎地没有立刻去戚风院给薛瑾安一个“惊喜”,而是暂时躲藏在绿竹院中,悄默默地观察起来。
因为一条弹幕一不小心就被替身了的薛瑾安此时却并不在戚风院中,他按照上次的经验收拾好了包裹,带上了修理装备(莲花剑),想想人类头盖的紧密和坚硬程度,薛瑾安手搓了一个手持钻,虽然没办法通电,但他可以调整数据把手速拉到极限,能勉强达到电钻的最低转数。
就差一个钻头了,钻头得用金属的,他手里只有莲花剑,他还是挺喜欢的,为了四皇子缺一块不值得。不过没事,四皇子那里有他上次留的菜刀,菜刀全融了做钻头都不心疼。
本来昨天见到四皇子,说是晚上去给他瞧一瞧的,结果他急着充电,就暂时耽搁了这个行程。
不过没事,今天他也元气满满,完全可以将这个行程提上日程了。
薛瑾安调整脸上的表情到最标准微笑,一个人步伐坚定地朝着怡和宫走去了。
因着昨日刺杀的事,上书房停课三日,敏皇贵妃作为后宫的最高管理者,自然有义务追查藏在后宫的刺客,偏偏昨日搜宫没有搜出结果,就只能在妃嫔们身上下功夫。
于是今日众妃嫔们去雍春宫请安一去不回。
天性活泼爱玩的四皇子因为昨晚上没有见到可怕的七弟而开心,就连只能趴在窗台上数蚂蚁都不嫌无聊了,顶多也就是看着皇子所的方向抱怨一句,“我都这么久没回去了,怎么都没人来找我啊,尤其是五弟……总不能是没发现我不在溯洄院吧!”
话音刚落,四皇子忽然浑身一抖,一股恶寒感从脚底板往上冒,头皮都跟着发麻了起来。
四皇子突然生出了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然后抬眼就看到墙头冒出了一个薛瑾安。
薛瑾安标准微笑:“四哥,我来修理你来了。”
四皇子灵魂出窍:完了,他来修理我来了。
第30章
四皇子此时所在的地方, 并不是自己在怡和宫的住所,而是在书房里。
由于四皇子是爱玩爱闹的性格,又很容易被其他事物分散注意力, 本身自觉性又差, 贞妃便专门将他的书房挪到了最偏僻清净的角落, 还专门在院子里摆了很多假山石头隔绝, 减少了他能玩闹的场所。
每次他做错了事情,贞妃就会罚他在这里读一天书。
昨天在上书房被父皇训斥的事情,母妃回来后也没有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在那种重要的场合放肆的,所以难得都没有赖床自觉地到了书房念书。
独自一人在佛堂抄了一晚上经书的贞妃, 路过这里的时候,还驻足停留了好一会儿。
等四皇子注意到的时候,贞妃已经转头离开了,他只看到了一个着素锦云纹披风的清瘦背影, 远远地能瞧见被露水沾湿的光泽。不过从午膳居然没有他讨厌至极的绿草叶子看来, 母妃对他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好, 之后也要好好表现。”四皇子充满了雄心壮志地握拳。
然而事实证明,坐不住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是坐不住的,当一个人不想学习的时候,看蚂蚁打架都能看一天, 还能顺便把双方出战的蚁兵蚁将都数个清清楚楚。
当然他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趴在窗台上数蚂蚁,也就是因着贞妃并不在怡和宫,他为了更好的偷懒,把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都支了出去,有多远就支开多远, 远到他现在喊救命,他们大概能赶来收个尸。
现在四皇子看着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书房,泪眼婆娑悔恨交加,只觉小命休矣!
四皇子丝毫不怀疑薛瑾安有没有那个动手的狠心和实力,这可是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捅五弟,还和刺客打得有来有回的狠人啊!
相反四皇子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张口的机会,毕竟他上次就骗了对方,明明答应了不说出去,逃出生天的第一时间就喊抓刺客把御林军引了过去,虽然最后被倒打一耙,还被薛瑾安的疯劲吓得天天做噩梦——哦,不对,不是被吓的,他做噩梦是安神香被动了手脚,凶手是翠云!
尽管四皇子心中嘴硬,身体却很诚实地发起抖来。
他不知道薛瑾安到底是怎么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进来的怡和宫,也完全不知道对方怎么就找到了他,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看到薛瑾安动作十分灵巧利落的落地。
他扶着腰间那把已经吞噬过手足兄弟血肉的剑,踩着院子里高高低低的假山石,动作闲适地向他漫步而来,全程竟然如同猫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四皇子更绝望了,他现在觉得就算顺心顺意顺德在场,也不过是给薛瑾安祭剑罢了。
他以前到底怎么敢的啊!竟然还觉得薛瑾安是个逼急了也只会咬人两口的狼崽子,明明这是个阎王,是索命的阎王,五弟说得太对了呜呜呜。
阎王带着他的屠龙剑一步步地坚定靠近,四皇子抱紧发抖的自己一步步仓皇后退,后背抵上散发着热意的火墙,他却浑身冰凉。
眼睁睁看着薛瑾安从窗台翻进来,他踮着脚使劲往后贴,企图把自己糊在墙上,成为一块人形墙砖。
吾命休矣!四皇子忐忑惊惧地等待着死亡之剑,却见薛瑾安打开自己挎着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很是奇形怪状像是把手的木制品。
薛瑾安张口就问,“四哥,刀放哪了?”
四皇子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对方说的是那把菜刀。
对方明明带着武器,他就算再不了解兵器,也能看出那把刀柄刻着莲花的剑不是凡品,可这人却偏偏放着见血封喉的利刃不用,非要拿那把不知道从哪里顺出来,有着长久使用的豁口,连刀柄都盘包浆的菜刀来杀他。
四皇子迷惑,四皇子想明白了什么。
四皇子不可置信,四皇子出离的愤怒了。
“你为什么不用那把剑?是我不配吗?!”四皇子发表了抗议。
薛瑾安看了他一眼,十分理直气壮地颔首:“是的。”
四皇子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薛瑾安夸奖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四皇子捂住了被刺痛的心口。
薛瑾安再次询问,“刀在哪里?”
四皇子很想说丢了,但对上薛瑾安那双透不进光的黑眸时,立马又怂了下去,如实回答道,“给御林军带走了……”
而且谁会留着那个东西啊?光是看着就够做好几天噩梦了好不好!他心中悲愤大喊。
御林军多少还是有点分寸的,尽管对皇子之间的争斗避之唯恐不及,当自己是聋子是瞎子,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比如那把明显是凶器的菜刀,如果任它在皇子手中流通,这就是他们的失职了,就算是七皇子发了话让四皇子保管也不行,当场就语气恭敬动作强硬的直接没收了,也算是对“四皇子遇刺”的乌龙事有了个交代。
不过四皇子也完全不想要就是了,根本没管他们怎么处理,从对薛瑾安的疯癫行为中反应过来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怡和宫。
他不敢回皇子所,也不去上课,尽管他确实回来后病了,但高热只反复了两天就退了,除了做噩梦外,他能吃能跑能跳没什么大碍。
他不顾风言风语也要赖在母妃这里,还以为待在怡和宫不出去就会安全,谁知道薛瑾安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他现在都不知道该骂怡和宫的太监宫女太废物,还是该说如入无人之境的薛瑾安隐藏得够深。
不过,四皇子忍不住嗫喏嘴唇小声谴责,“居然没有通传就翻墙进后妃宫殿,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们找我也都是翻墙。”收录到他声音的薛瑾安歪了歪头,将记忆里所有同人交际的画面都调了出来。
——原主记忆中和其他皇子交际都是珍妃带着一起,少有的没有珍妃的画面,那也是逢年过节宫中举办宫宴,皇子公主们聚在一起玩,身边也都是带着奶嬷嬷的,毕竟小孩们玩闹起来没有分寸,他当时年龄又太小,需要人在旁边看着。
等原主到了能够放出去独自交际的年纪,珍妃已经死了,他住在皇子所最偏僻的院子,成了宫里的透明人,年节宫宴都没人让他出席,唯一会惦记他找他的兄弟竟然是四皇子,而四皇子是张扬的性格,每次出现身边都跟着不下三个太监,非常有排场。
是以,薛瑾安能想到的跟“私交”有关联的画面,竟然都是五皇子的脸。